“咳咳…父亲…是小殿下，我们有救了。”薛宝钗止不住低声轻咳。

她是全程目睹、也是染病了想跑的人潮之一。

此时见到熟悉的人心不由大定，或许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就这般淡然。

甚至还朝父亲撒娇要多探听小殿下的身世。

“咳咳…钗儿，别怕别怕。”薛城忙搂着薛宝钗安慰，见她平静下来才回答她的疑问：“小殿下生母是丽妃。”

“丽妃？那位被好多人称赞能与四大美人并肩的丽妃？”

“是。”薛城慈爱地揉了揉闺女的额角：“后边的事想必你也了解了。”

薛宝钗沉默了一会，随后猛地咳嗽起来，丽妃确实是一位绝世美人，宫女出生，因怀有龙胎一举封妃。

可惜不过短短半年，竟不知如何忽然触怒了圣上，为了惩治丽妃，圣上竟专门命刑部制定了铁裙之刑，赐死丽妃。

她的存在于森森宫廷里只犹如一夜枯萎的昙花。

但她确实不知道小殿下竟是丽妃的孩子，正想要问，薛城仿佛猜到她要问什么，递过一杯温水：“那会你也不过才两岁，不知道也正常。

当初九殿下一出生便寄养在皇后娘娘膝下了，那位殿下…估摸着未见过生母哪怕一面吧。”

原来如此…

“小殿下真的很厉害。”薛宝钗接过水抿了一口，虽然唇色全无，内心还很害怕 ，但是依旧肯定那位小殿下的做法：“先礼后兵，堵得人说不出话，行事滴水不漏。”

“不止，可能…”薛城正要接下去，但止住了话头，看着尚且年幼的女儿，不知道要不要说得这么透。

“父亲？怎么了？”薛宝钗不解地望向父亲。

“可能，那位陈大人是假的。”薛城闭了闭眼还是答了出来。

“假的？啊？怎么会？”

“没必要为了这场随时都会结束的瘟疫得罪姑苏乃至京城的达官贵人，但若不杀鸡儆猴又没人会服，若是你，你会怎么做？”薛城看着尚且稚嫩的女儿轻叹。

“我…”薛宝钗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模模糊糊。

“钗儿，我眼见着要熬不过去了。”说着，薛城便将一块血色玉佩交予薛宝钗：“这是薛家祖上曾因从龙之功为后辈留下的保命符，必要时刻能请求陛下答应我薛氏一族的请求。你若觉得九殿下是个好的，那便九殿下罢。”

薛宝钗明白父亲闪烁言语里意思，父亲想让她用这块玉在陛下那里获得九殿下皇子府甚至…六宫中的一席之地。

这可她一直所求的，但不知为何薛宝钗握着这块玉只觉得沉甸甸的：“父亲…你真的…咳咳咳…”

真的治不好了吗？

但是她问不出来，她怕父亲难过，唯能泪眼蒙蒙地看着高大的父亲。

薛城伸手揉了揉闺女的小脑袋，眼中尽是留念与不舍：“钗儿…回去后你记得要多多管教你哥哥，你妈身体不好也辛苦你多多照顾了。”

薛宝钗听着父亲仿佛永别的话语心里一紧，抓着薛城的手：“父亲惯会使唤人，等我们回去我要同妈好好告你的状。”

薛宝钗期望父亲会附和自己，但是薛城只是慈爱的看着她笑了笑：“钗儿，父亲还有些事，我先送你回姑苏同你妈和哥哥汇合，到时候再来接你们回金陵。”

“父亲！”

薛宝钗在被带回家前，想再同父亲告别，谁知父亲的马车未再停留早早消失在远处。

与薛城一起离开的还有在京城雪花般不断质疑九殿下行事是否太过狠厉的奏折。

高居京城的人们先前还不断为自己在姑苏的亲属上奏求情，坑骂九皇子冷心冷肺，不忠不孝。

这段时间，十封里就有九封在骂九皇子。

但在那一夜之后，风向极速转变，不过因为姑苏城内有个病人打晕感染瘟疫的守卫跑了出来，不过一夜便传染了一个镇子！

死伤、哀嚎无数。

令绝大多数人都意识到了这个瘟疫可怕传染性和致死率。

一旦涉及自身利益，那些坑骂的人霎时同蔫了菜花似的不敢再吱一声，甚至尤为感激九皇子封城之恩。

收到有病人私自逃脱的消息，皇帝震怒，先是处置九皇子看管不利之责，又命其彻底清查这人为何能逃脱！再三要求加强戒备！

恩威并施的圣旨快马传到姑苏时，小殿下司徒景明正三顾神医药庐。

晏客舟气不打一出来：“喂！臭小子，我说你不能喊你的侍卫上来打你啊？还害得我一把老骨头晚节不保。”

原来，司徒景明接到圣旨时弯了弯眼睛说接旨可以，但这二十大板请求神医打。

晏客舟自知惹不起皇家，但还是没好气吹胡子瞪眼，不情不愿地打了几下敷衍完事，转身又泡进药庐里。

司徒景明含笑的眼跟随神医，顺手递过一味药：“晏伯伯，你那个徒弟呢？怎么我来这么些天都未曾得见？”

晏客舟瞥了天天笑得跟狐狸一样的小屁孩，没好气地答道：“怎么？给老头子我递药材委屈您了？”

“哪能呀，只要神医快些琢磨出药方您让我做什么都行。”司徒景明边说边看向神医手里的药材。

“连翘、金银花、炙麻黄、炒苦杏仁、石膏、板蓝根、绵马贯众、鱼腥草、广藿香、大黄、红景天、薄荷脑、甘草……这是什么？”

司徒景明指着这里米囊似的药材有些不确定。

“你能分辨出这些药材？”晏客舟向来随性的眼里此时也闪过几分诧异，看向他指的药材：“那是阿芙蓉，可治咳嗽。”

阿芙蓉又称罂粟。

司徒景明此时也不免收起了笑意，按理来说宋代便有罂粟用以入药的记载，可以是十分正常的。

但想到红楼梦特殊背景和书本中那些留着辫子躺在榻上吸着大烟销魂的人们他还是有些心悸。

“没办法，在皇宫里若是不会辨别这些，恐怕今天你就收不到我这么好的徒弟了。”司徒景明将此事记在心上揭过不提，继续道：“都是很标准的清瘟用药，神医师父在犹豫什么？”

“边去！谁说要收你了！我这庙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晏客舟却不答后一句话，说完又垂头揣摩药方。

司徒景明想了想，弯了弯眉眼：“看来不是药方问题，应该用量和没人试喝的问题。”

“…”晏客舟难得被人噎，半晌才道：“毕竟可是人命…”

“我知道了，您把药方给我，七天后我给您答复。”司徒景明沉思片刻缓缓道。

晏客舟斜睨了他一眼：“你这小狐狸又想做什么？”

“我来当您的实验体。”司徒景明没等晏客舟明白实验体是什么意思，便夺过他手里的药方跑了出去。

见晏客舟欲言又止地追了上来，他摆了摆手：“放心吧！我不会随便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哼！所以你就拿别人的命开玩笑？”晏客舟想到这人在码头随便杀人就一阵气愤，但见少年背影孤寂与落日缓缓下沉，心里又有说不出的滋味。

等等，他没有感染瘟疫阿！

难道？难道？

害，他那个小狐狸会让自己感染了吃药试药量和作用？肯定只会叉着腰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手下猛灌别人！

……

但那小孩的方向，是林府阿！

虽然十分合理，但林府好多人也染了瘟疫！

那小孩不会真的那么想不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