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膳，白翊于书房弈棋，汝灵儿则在一旁苦思出府良策。
如何才能骗过府门侍卫呢？不对，哥哥这是什么法子，我若能自由出府，何须他来救我？既我不能独自出府，那恐怕只有——
汝灵儿歪过头，支手撑着，眼珠子在白翊身上不停转动。
白翊落了一颗黑子，余光扫了一眼投来的不怀好意，道：“可有事？”
汝灵儿提溜裙摆，谄谄靠近，忙斟茶奉上，又为其拂扇。
“若有事，但说无妨。”白翊未令其停顿动作，亦未抬眼。
“王爷，那我可直说了。”汝灵儿一鼓作气，坦言道，“明日我想出府逛逛。”
“出府？”白翊止了手，抬眸扫了一眼，又收回，“出府何事？”
“采办些东西？”汝灵儿涩口。
白翊又落下一子：“要什么王府自有，没有的说便是，自有府中专人采买。”
“不缺什么。我就是，就是——”汝灵儿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说得合乎情理些。
“是什么？”白翊起身，正视道。
他便要瞧瞧这丫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是我想出去玩玩，我听说这帝京闹市街最是热闹了，我来这么久，还没好好逛过呢，想开开眼。”
“没逛过？”白翊疑问。
“没有！”汝灵儿点头笃言。
“当真就如此简单？”白翊眯了眯眼，心中自是未信。
汝灵儿用力点了点头，睁眼无辜道：“当真如此，王爷如此开明，便可怜可怜我这乡下丫头，当是施德行善了！”
见她如此卖力演出，白翊也不再深究，垂眸瞧着棋盘，拈起一颗棋子佯装思索：“可会下棋？”
“下棋？”汝灵儿不解，迟疑了下，却还是本能地点了点头。
只是她说的是出府，怎得提到下棋了？
“下赢了本王，便允你出府。”白翊落子，不偏不倚落于正中央。
“王爷此话当真？”汝灵儿未料要求如此简单。下棋之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本王所言，自然当真。”
话音未落，汝灵儿忙给自己斟了杯茶，利落坐下，收了棋盘，分了黑白子。
行动之快出人意料，倒叫白翊有些顿住。
“给，王爷，您先请。”
白翊遂接过棋盒，瞧了汝灵儿一眼，轻巧落下一子。
汝灵儿成竹在胸，遂执下一子。
如此你来我往，两人倒是不慌不忙，各有招数。
黑白交战，环环相接。汝灵儿棋路多端，只是今日总是急于取胜，久攻不下。白翊运筹帷幄，多次化攻为守，化险为夷。
她攻他守，她蹙眉他浅笑，她长驱直入他步步为营，几番轮回，两人可谓棋逢对手，平分秋色，皆是和局。
夜色渐深，月明星稀。
汝灵儿几乎将自个儿所研之弈棋巧法试了个遍，皆未赢下一局，不觉有些锁眉泄气，瘫倒于案几之上。
“不玩了？不想出府了？”白翊拾子问。
出府！对，为了出府！
汝灵儿支起身子，喝了盏茶，重振旗鼓。只是耐不住困意多番袭卷而来，强撑了片刻，终是偃旗息鼓，渐渐合了眼，独留白翊与月对影成趣。
待到天明，雀鸟声起，汝灵儿方依稀醒来。
却见白翊折书斜卧于棋盘另侧，与镂空格窗中竹影相对，虽似一夜未眠，却盖不住那棱角分明的曲线，凌厉如叶。
“醒了？”白翊放下书，起身。
汝灵儿慌慌坐起身：“棋，棋，我赢了方才。”
许是下得多了，竟连这梦中仍在对弈。
“赢？”
汝灵儿顺着白翊神色向面前棋盘瞧去，仍是一局和棋。
原只是做了一场梦，那她今天岂不是出不了府了？
汝灵儿叹气，垂下脑袋。
见她不语，白翊方抛了话，拂身向里间换衣去。
“既醒了，便收拾收拾，随本王上街去。”
上街！方才可是她听错了？王爷说随他上街，那便是我可以出府了！
汝灵儿禁不住自喜，速速爬起身向里间探去：“多谢王爷！”
只这白翊衣衫换至一半，光洁上身全然被看了个干净。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汝灵儿煞红了脸，脑袋却贴着屏木未动。
许是刚醒，脑子不清醒，胆子也大了些。她竟心下觉得王爷如此怪好看的，这般紧实胸膛不知是否有弹性？
白翊斜睨：“看够了？”
汝灵儿眨眼，方缩回脑袋，背身立于屏风之后，十指交叠，局促道：“王爷，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嗯？”白翊意味不明。
王爷定是想被夸，我如此说岂不是说他身形不好？
汝灵儿忙换口：“不是，我、我什么都看到了！”
“咳咳。”白翊呛了口。
不对不对，如此说也不对。
汝灵儿左右踱步，揣摩着该如何细说。
“进来吧。”白翊换好里衣，方唤她近身。
汝灵儿蹒跚靠近，依着前日的规矩为白翊换上蚕丝外衫，动作虽慢了些，但大抵是第二次，倒熟悉了几分。再将玉带系到身前，汝灵儿方想松手，却被握住。
白翊眸中含笑，贴近一步，侧耳附语：“果真，什么都看到了？”
体内莫名一股灼热，汝灵儿慌神弹开：“我，没，我，我……”
汝灵儿倒是想细说，可她才发觉自己根本开不了口，好在白翊只随口一问，未再难为于她。
晨起如此慌乱一通，汝灵儿确是彻底醒了。
****
及至午时，汝灵儿方随着白翊出府，墨言随从于后。
听闻这南翎王上了闹市街，各家女子皆是要出来瞻仰一番的，如此这闹街上便前拥后挤平白添了两倍人，那叫一个人声鼎沸。
尤其如今南翎王身边还带着个不知名的丫鬟，说是丫鬟装扮，却无半点丫鬟样子，东溜西逛，连走带拿。
这两人哪里是逛街，分明是炸街。
不过有墨言跟着，这些帝京女子便也知趣，只远观不可亵玩也。原这不苟言笑的大个子一人便可挡十人，素是不近人情，更不知怜香惜玉是何。这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近得了前，便是起先那些个不知趣的女子如今见着，身子还隐隐作痛呢。
“王爷何时身边有丫鬟了？”
“我瞧着可不像丫鬟，哪有如此放肆的丫鬟？”
“姐姐说的是，莫不是王爷新纳的？瞧着倒是有些姿色。”
“啊？这王妃可还未进府呢呀！”
“你们这些女子有何大惊小怪的，这王爷也不过是寻常男人嘛！”
方才言论的几女子瞥了说话的男子一眼，轻嗤而过。
“诶，我这说的可是肺腑之言！”男子莫名受伤。
……
汝灵儿大摇大摆走着，好似旁若无人。
上一次和茗儿偷溜出府，才逛了一半便混进了王府，今次，她可是要好好逛逛，何况现下身旁还有个行走的钱袋子。
汝灵儿于摊前摘了个面具，蒙上脸在白翊跟前晃了晃。
“王爷，我瞧着往后上街，你该把这个戴上。”
“为何？”
汝灵儿摘下，凑近说：“你没瞧着这些人都莫名地盯着你和我看呢么？”
白翊扫了一眼，替汝灵儿拉上面具：“你戴上便是。”
又闲逛了几家小摊面，汝灵儿跟着白翊进了一家古玩店。
“王爷到此，蓬荜生辉，小店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这店家显然是个会说场面话的，接连不断的奉承话听得汝灵儿一愣一愣的。
“王爷，你是要买古玩吗？”汝灵儿瞧着满柜的新奇玩意儿应接不暇。
“有喜欢的，你便替本王挑了。”白翊坐着，拂扇喝茶。
“我挑？”
得了白翊释意，汝灵儿自是不亦乐乎。白捡了人买单，如何不畅意一番？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汝灵儿挑了满满两箱子。
随后又跟着白翊进了字画店，亦是如此，他坐她挑，又塞了满满两袋子。
再后，便是绸缎铺、首饰店、书局……便是连点心铺也没落下。
所有买下可随身带走之物件通通由汝灵儿端着、拎着、挂着、捧着、揣着。
起初，汝灵儿还神采奕奕，颇有兴致，可这身负之担愈来愈重，已是心力交瘁啊！
现下她是晓得这王爷为何如此好意，她当是白捡了钱袋子，孰不知她才是这王爷白捡的苦力呢！
“王爷您慢走。”
汝灵儿接过打包好的糕点，斜着身子跨出门槛，再瞧了一眼肩负重荷的墨言，已是为自己分摊了许多，虽不忍心，自己却是不堪重负，只得狠心无奈将糕点塞入墨言手中。
又瞧着前头一身轻松的白翊，依旧不染纤尘，气质非凡，还得众人艳羡，正应了那句：万花从中过，片叶未沾身。
汝灵儿不忿，忙跑上前拦了去路。
“王爷，王爷，你等等！”
“如何？不想逛了？”白翊探问。
他这自是故意，已然为其埋了退路，静待其入。
汝灵儿拂了把汗，喘了口气，强作笑颜：“怎会？不过这许久了，是不是该喝杯茶，歇歇？”
不逛了！哥哥还未见到，如此岂不是半途而废！
见她不弃，白翊瞧了眼日头，颔首体谅道：“说得也是，那便歇歇。”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os）：
王爷：真的什么都看见了？
汝灵儿：（蒙眼）没有没有，没看见。
王爷：无妨，改日任你看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