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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水波兴(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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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鸟儿在庭中叽叽喳喳叫个没完,徐予和还没睡醒就被岁冬喊起来穿戴好了衣裳,另一名女使孟春则端来一盆清水放在木架上。

梳洗过后,徐予和忽然想起来今日该帮着孟香雪给柳绦下葬了,便催着岁冬布置早食,又让孟春今日得空去看看来财的伤。

透过雕花窗,依稀可见几只燕子在檐下来回往返,“噗噗腾腾”的振翅声急切迅敏,她走到门外,抬头看了眼屋檐,发觉檐下又多了几处新巢,有的巢穴里窸窣作响,露出数点橙黄。

“院里的小碗再多放些谷子。”

孟春甜笑着应腔:“娘子放心,半刻钟前我和岁冬姐姐才放过的,定不会让这些鸟儿饿着。”

徐予和也满意地笑了笑,正好这时岁冬领着女使们端着餐食齐步走来,庭中的燕子也不惧人,仍自顾自立在花枝上啄羽饮露。

饭毕,徐予和揣了些银钱就带着岁冬准备出发,怎料孟春也一直跟在后头。

她顿住脚步,问道:“孟春,不是说了让你去看看来财的伤吗?”

孟春低头答道:“回娘子话,主翁怕岁冬一个人看不住娘子,特地让我一块跟着。”

徐予和知道父亲心中所想,反正一个人是跟,两个人也是跟,自己出去又不是做坏事,多跟几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便点了点头,又吩咐其他女使去看来财。

街上络绎不绝,两边又有卖各种吃食玩意儿的商贩,马车就显得庞大笨重许多,因此走得很慢。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徐予和便差岁冬下去问孟香雪埋葬事宜,哪知岁冬刚撩开帘幕,似是大吃一惊,又把身子探了回来,吞吞吐吐道:“娘子,秋月楼……真的还有人在吗?”

徐予和道:“怎么了?”

孟春撩开帘幕,脸上浮现出讶异之色,“怎么烧成了这个样子?”

徐予和随之往外一瞟,也被外面的光景怔住,整个秋月楼几乎变成了废墟,顶楼坍塌下来,烧剩下的悬梁砖瓦乱七八糟堆在一起,残缺的门窗廊柱满是焦黑,有的地方还在冒着淡淡的灰烟。

不过好在没波及周边其他铺子,看得出来赵洵确实只给秋月楼加了把火。

“岁冬,你去打听打听,走水之后秋月楼里的娘子们都去了何处栖身?”

岁冬点头道是,随后掀了帘幕下车。

没一会儿工夫,岁冬便赶了回来,“斜对面酒铺的掌事说昨日有人带着那些娘子去官府销了贱籍,又把她们暂时安顿在前面那条街的孙氏邸店里了。”

徐予和又道:“孟春,岁冬,你们去买些祭祀的香烛纸钱和祭瓜果,买来以后我们去孙氏邸店。”

被点名的两人很快就把东西带了回来,然而不等她们到邸店,徐予和就在路上看到了孟香雪的身影,她行色匆匆,很是焦急。

徐予和将帘幕整个撩起,“孟姐姐。”

听到有人呼喊,孟香雪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朝着来人扬起笑颜,“徐小娘子,唤我何事?”

徐予和笑道:“孟姐姐,你急着去哪儿?我可以捎你一程。”

孟香雪稍作犹豫,便提裙上了车,“柳绦的香囊,我忘了把柳绦阿娘给她绣的香囊系她身上了,正急着回去取。”

徐予和很是感动她们之间的姐妹情,“我正要去找你,先前答应帮助你们离开秋月楼,没想到柳绦娘子会遇到这等事,”说着说着,她的语气低了下去,带着几分自责的意味,“若是我早几日去就好了。”

“徐小娘子肯出手相帮,已是我们莫大的福分,怎奈柳绦福浅……”孟香雪忍不住哽咽,“她来的时候,才十二岁,跟我嫡亲妹妹年纪差不多,那时她不知道自己被那肖二娘卖了,也不知道秋月楼是什么地方,只问我们洪桥子大街怎么走,还说带她来这儿的人能找到她姨母。”

显然,柳绦最后也没找到她的姨母,否则也不会在秋月楼呆到现在,然而逝者已矣,只望来世这个可怜的小娘子能投个好胎。

徐予和被她的情绪感染,胸中憋闷怅然,但看着孟香雪低头啼哭,还是轻轻拍打她的背,试图让她好受点。

岁冬和孟春也没好到哪儿,俩人听说过这个案子,眼眶都红红的。

直至取回香囊,孟香雪仍含着泪,几人乘着马车又折回了城西的棺材铺。

徐予和隔老远就瞧见有五六名娘子在铺子前等着,估摸着是平时跟柳绦交好的,她们才下马车,棺材铺掌事就已经在催了。

孟香雪火急火燎跑过去给躺在棺材里的柳绦系上香囊,“柳绦,你的香囊,我给你带过来了,你的贱籍我也给你销了……安心去吧。”

棺材铺掌事见惯了生死,面上无动于衷,走过来时叹了口气,提醒道:“娘子节哀,我要封棺了。”

孟香雪只能退后几步,看着棺材一点点被钉死。

秋月楼里来给柳绦送殡的娘子无不落泪,她们虽然萍水相逢,却都是因歹人略卖而流落烟花之地的可怜人,同病相怜之人,更有同忧相惜之处。

孟香雪从昨日就在准备柳绦的后事,虽然她身上的银钱已经所剩无几,不过还有些富商官吏送的名贵首饰,加上先前徐予和关照她们,暗中送了不少银钱,几个娘子又凑了凑,还是能让柳绦下葬稍微体面些,不至于落得个火葬(1),她特地选了一处高地,那里能让柳绦望见她的家乡淮州。

娘子们对着墓碑拜了几拜,徐予和也把带来的瓜果摆在碑前,又蹲下身烧了些纸钱。

祭拜完柳绦,几位娘子也纷纷告别,准备各奔东西。

徐予和一拍大腿,险些忘了正事,便把剩下的纸钱一股脑倒进火盆,起身问道:“你们可有什么打算?”

娘子们唉声叹气,有的愁眉苦脸不答话,有的要回乡找父母团聚,有的打算投奔亲戚,有的则准备找点活计自力更生。

唯有孟香雪泪眼婆娑道:“不瞒徐小娘子,我们这样的身份,就算恢复良籍又如何?照样会被人瞧不起,有再多打算也是徒劳。”

“可这并非你们的错,恶人已经伏法,许是上天都看不下去娘子们遭的罪,那刘密已在流放途中暴毙了,娘子们也该好好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徐予和拉着孟香雪的手,安慰道:“香雪姐姐,休要自怨自艾,你聪明坚韧,待人真诚,谁会瞧不起你?”

她又面向众人,“诸位娘子,你们无错,错的是那些恶人,你们无须活在别人的指点里,更无须活在别人的眼光中,你们应当挺直身子抬起头颅,要瞧得起自己,为自己而活。”

一众娘子们愣了愣神,有个黄衣娘子抹去眼泪,“就是,至少我们脱离了苦海,不用在那个地方整日忍受折磨了。”

经她这么一说,余下娘子也稍微提起了点精神。

徐予和笑道:“我刚好有两家空闲的铺子,这段时日正打算重新租出去,若是有娘子无处可去,不知是否愿意到铺子里替我照看一二?”

娘子们面面相觑,似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年轻小娘子说的话。

有个蓝衣娘子摇了摇头,“可是……我们不懂经营,怕把小娘子好好的铺子给糟践了。”

“娘子们莫急着打退堂鼓,我打算把茶肆改成脂粉铺子,你们怎会不懂胭脂水粉这些?”徐予和转头看向孟香雪,“香雪姐姐,你觉得如何?我记得你说过你家中是做脂粉生意的,肯定比我要懂得多。”

孟香雪轻蹙眉头,踌躇不决,家里头是一直做脂粉生意,她从小耳濡目染,不仅懂面脂香膏香粉的制作,也懂得如何经商,经营脂粉铺子自是没问题,可……

徐予和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了,香雪姐姐?”

孟香雪回过神,朝她一笑,言明心中忧虑:“徐小娘子帮我们解决生计问题,我们姐妹几个没齿难忘,可是我也没真正打理过铺子,怕徐小娘子亏空过多。”

徐予和笑道:“这个倒没什么问题,我有位伯母极擅经营,实在不行我把她请来帮我们指点指点,我相信诸位娘子。”

孟香雪携一众娘子垂首施礼,“谢谢徐小娘子,徐小娘子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

徐予和慌忙摆手,“娘子们无须道谢,我爹爹常对我说,当慈心为人,能帮则帮,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诸位娘子热泪盈眶,又是一通感谢之辞。

徐予和实在是招架不住,只得又说:“娘子们真的不必谢,左右我也要将重新找人将那几家铺子经营起来,还不如顺水推舟,先给娘子们留个地段好的,铺子后面有个小院,还有几间厢房,这样娘子们也不用发愁住在何处,而且娘子们是靠自己的双手维持生活,何须言谢。”

还未说完,已经有两位娘子感动得哭了出来,众人好说歹说,她们才止住眼泪。

送走已有去处的娘子,徐予和当即就带着余下娘子去相看铺子,最后她们选了崇明门南边曲院街的铺子,那里离御街很近,地段繁华,怎么经营都不会赔本,后头的厢房也被欧聪们收拾得干净整洁,没有去处的娘子可以直接住进去。

徐予和又留了些银钱,让她们置办东西,等到差不多安顿好这里,徐予和便带着岁冬和孟春打道回府了。

忙活了许久,马车又一路晃晃悠悠,徐予和也有些乏了,就倚在岁冬身上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间,她听到孟春惊声喊道:“哎呀,娘子你快看!”

徐予和睁开迷蒙睡眼眨了眨,茫然道:“怎么了,孟春?”

外面人声喧闹,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宋代火葬风俗盛行,其一为土葬太贵了,宋代有厚葬风气,土葬花费浩大,没钱就只能选择火葬,南宋有个丞相京镗,因为家里没钱,所以祖父去世时选择了火化,也没有修坟墓,寒食节就只能野祭;其二为宗教信仰,佛教信徒和道士几乎都使用火葬;其三为贫民少地或无地,宋代土地私有制盛行,朝廷想方设法扩大官田,然后有些没良心的大官僚大地主也趁机侵占土地,可恶的土地兼并啊!其三为周边少数民族丧葬风俗的影响,当时辽、西夏、金等都盛行火葬;其四官府对火葬宽容放任,统治措施不力,并且皇室还带头火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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