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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沙威的银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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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约回来履行诺言。”

冉阿让个头中等,比沙威矮了很多,虽然须发全白满脸沧桑,但肌肉仍然结实健壮,一如他在滨海小城里的外号:一头乖巧的熊。他穿着平日最常穿的粗呢长礼服,扣子一直扣到下颌,神情严肃沉郁,倒是有几份沙威平时的样子——深蓝色的眼睛如海底般深不可测,紧紧盯着沙威的脸,看得他莫名其妙地慌乱,几乎是扶着椅子才能站起来。

老苦役犯自己回来了。

这件事完全出乎沙威的预料,虽然他布置了“钉子”去监视冉阿让,但在沙威的内心深处,始终认为他的人会来回报冉阿让逃脱、或者拒捕被抓回,他根本不相信这种劣迹斑斑的人渣,会有任何诚信可言,更别提给予这老犯人‘高傲的信任’了。

但现在,冉阿让回到警局,就这么站在他面前,和昨天的艾潘妮一样,搅乱了他自认完美的逻辑和信念。两者叠加,给沙威的暴击超级加倍,令他连句话都说不出,只是目光发直,张口结舌地看着老苦役犯发呆。

可冉阿让却云淡风轻的很,双手握拳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仍然用平静的口吻向沙威提问:“我履行了我的承诺,侦查员先生。那么在进牢房之前,我想请问,您的誓言呢?”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

【我发誓绝不伤害她,群星和上帝将为见证。】

沙威的脸上表情僵硬,内里心如止水,他清楚冉阿让指的是什么——所以,现在背誓者的报应已经来到面前,不是吗?

一记老拳正面打在沙威的脸上,强大的冲击力令他脚下不稳,撞翻了椅子,不断地向后趔趄。冉阿让向前逼近,双手抓住他的衣领,沉声咆哮道:“沙威,您就是这么履行誓言的吗?!您就是这么对待我女儿的吗?!”

老苦役犯的力量惊人,直接把沙威从地上提了起来,扔向办公桌后的墙壁,轻松地如同孩童投掷她们的洋娃娃。沙威腾空撞上砖墙,又被反弹回来摔到地面,全身的骨头都快要被震散了架,疼得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我说过,如果您胆敢伤害艾潘妮,”冉阿让快速走上前,把沙威从地面上拖起来,对着他怒骂道:“我他妈的是不会放过您的!”

冉阿让左右开弓,两三拳再次把沙威打翻在地,他在愤怒的老人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也不曾开口求救或者求饶,只是咬紧牙关抱着头蜷缩起来,任由对方痛殴。

很快,听到动静的其他警务人员闯进房间,纷纷上前捉住冉阿让的手和身躯,把两人拉开。当沙威被部下扶起来的时候,血几乎盖住了半张脸,嘴唇和鼻子都破了口子,一只眼睛周围乌青一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肿起。

沙威用手擦了一下鼻子和嘴,低头看看满手鲜红,喘息了几口气后,一只手撑着办公桌,另一只手指着冉阿让,用淡定的声音命令手下人:“逮捕他。”

冉阿让一脸鄙夷,皱着眉瞪着他,周围一群警察面面相觑,谁都没动手去抓市长。

“都聋了吗?我命令你们,逮捕这个人!”

沙威伸进衣袋的手有点发颤,但还是把逮捕令掏出来拍在了办公桌上:“他已经被确认是在逃的前苦役犯——冉阿让。”

“不用麻烦了,先生们,我自己会走进去。”冉阿让整整外套,从桌上拿起帽子戴上,瞟了摇摇欲坠的沙威一眼:“侦察员先生,过去我一直认为您是个正直诚实的人,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说完,须发皆白的老人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人们纷纷让道,走到门口的时候,老人微微侧身,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推开门冲着大厅另一侧的牢房扬长而去。直到冉阿让走出了办公室,醒过味来的警员们才匆忙追出去,把老人收押进临时牢房。

很快,腿快的小皮埃尔拖着夏布鲁医生来到警局,为沙威进行清创包扎。黑发警官的半边脸都肿了起来,额角、鼻翼和嘴破了几个口子,所幸创口不大无须缝针,医生只用了一些消炎去肿的药膏涂在口鼻伤口上,加上敷料和绷带把沙威的脑袋缠了几圈,叮嘱近期不要碰水,饮食清淡等等。

面对医嘱皮埃尔连连点头,他的导师则根本没听,眼神发直地瘫坐在椅子上,对周围的环境没什么反应。无论如何,沙威这样子是没法工作了,皮埃尔跟其他警员打好招呼后,半扶半拖地把他高大的导师弄回了家。随后男孩马不停蹄地又跑去酒馆,打包了杂烩阉鸡块和烤土豆。

皮埃尔怀抱着油纸包和锡罐子路过街道公告栏,看着被雨水淋得皱皱巴巴,却尚未被揭掉的结婚公告时,心里暗暗想着:要是艾潘妮大姐还在就好了,她一定会马上给先生煮一锅好吃又容易消化的鱼汤。

一阵感伤笼罩了男孩的心,他呆呆地站了一会,抽了抽发酸的鼻子,低着头回到家里。当他侧着身挤开起居室的大门,往屋里一看,惊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掉到地上。

起居室里一片昏暗,壁炉里的火堆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堆苍白的灰烬,扶手椅上空无一人,就连边桌上的蜡烛都没有点燃。

“沙威先生!您又跑哪去了啊喂?!”

太阳渐渐沉下地平线,在犬与狼的时刻里,道路都变得迷幻不清。一个高个子男人脚步踉跄地走在市镇街道上,没戴帽子,甚至身上的大衣都没有扣好。他无视身旁掠过的路人们好奇或惧怕的目光,漫无目的地走着,既像例行的巡视,又像迷失了方向。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眼睛在看却视而不见,耳朵在听却充耳不闻。他前进的步伐全凭本能,在熟悉却又陌生的街道上游荡。忽然,一缕明亮的光线吸引了他的注意,就像神唤出的第一缕光明,射进了他黑暗的意识。

沙威定睛看去,那光芒来自教堂大门的门缝,那宽大的镶嵌金属的橡木门似乎虚掩着——奇怪,这个时候教堂不是应该关门了吗?

奇怪归奇怪,他仍然不由自主地被光芒吸引,从门缝里挤进了教堂。从进入的一瞬间,沙威的灰眼睛就瞪得大大的:教堂祭坛后架起巨大的烛台,少说几十甚至可能上百支蜡烛燃烧着,光明如炽,把小小的市镇教堂照耀得如天堂一般。

是的,就像天堂一样圣洁明亮。沙威脑海中的第一反应让他膝盖发软,用手扶着一排排座椅,慢慢地走向神坛。光芒不断闪烁,沙威感觉自己此刻无比渺小,内心的罪孽在圣光照耀下无所遁形,他的眼里涌出了泪花,呆呆地站在神坛前,不知该如何自处。

“先生,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声音慈祥而柔软。沙威猛地一激灵,转头看去,只见一位身材瘦小,身穿穿着紫色棉袍、紫袜子和粗笨的鞋,头戴平顶帽的老人,正站在祭坛旁边,微笑地看着他。

“你,哦不,您是……?”沙威一眼看见老人胸前挂着主教用的十字架,心里一惊,怕不是哪里的主教驾临滨海蒙特勒伊,可自己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人们总用各种不同的名字称呼我,”老人拄着一根长拐杖,和气地回答道:“不过我最喜欢的一个称呼是‘卞福汝’,您也可以这么叫我。”

“卞福汝主教大人?!”

沙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是信徒,对神职人员一向尊敬有加,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大名鼎鼎的迪涅主教,这圣徒离世的时候,各地报纸都刊出了讣告,马德兰市长当时还为他服过丧呢!面对前年就已经入圣的主教,沙威竟然没有感到怀疑,面前的老人就是有种强大的神圣感,让他无比确定这就是卞福汝主教本人。

“所以,既然得见您的尊容,就说明……”沙威好像泄了一口气:“我大概已经死了吧?”

“不,不,您的生命依然在您自己手里,先生。”卞福汝主教摇摇头,依然微笑着:“所以我才疑惑,您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我不知道。”沙威的脑子一团乱,裹着纱布的地方隐隐作痛:“我走在路上,看到教堂大门里有灯光,就进来看看……”

卞福汝主教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笑的更慈祥了:“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不妨在这里一起坐会儿,站着还是太拘谨了。”

沙威稀里糊涂地跟着主教,走到第一排长椅上坐下,两人一起看向前方祭坛,众多蜡烛光芒摇曳,把沙威的灰眼睛都染成了金红色。

“说起来,您看起来似乎心事沉重。”

卞福汝主教的声音不大,节奏缓慢,显得非常亲切:“您想聊聊天吗?我还有些时间。”

“真是惶恐,我这样的人……”沙威吸了吸鼻子,鼻翼上的伤口随即裂了一下,疼得他直撇嘴:“我这样低微的人,竟能蒙您关怀,实在不胜荣幸。”

“千万别这么说,”卞福汝主教把他的拐杖支在座位旁边的扶手上,双手抱拢揣在袖子里,神情和蔼:“据我所知,您的正直和忠诚,这世上怕是没多少人能与之相提并论,沙威警官。”

“您认识我?”

“上天知晓一切。”

沙威自嘲地笑了一下:“当然了,神无所不知。只是我不明白……”他说到一半就停住,沉默地低头盯着自己的领巾看了半天,然后侧头看向卞福汝主教,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而主教只是微笑着回应他的凝视,布满皱纹的脸上好像被圣光照耀着,红润健康,跟活人一毛一样。

罢了,管他是真是假,没准我真的已经死了,死人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沙威想通了这点后,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感觉,用低沉的声音开口说道:“上天知晓一切,那么您肯定知道,我一生刻苦勤勉,忠诚于法律和警章,只为了……能做一个正直磊落、没有污点的人。”

“你一直是个坚持原则的人,先生。”

“请恕我反对您的话——我并没有做到一直坚持原则。”沙威的灰眼睛的焦点越过蜡烛,落在更遥远的某个位置上:“我数次违反警章,钻了法律的空子,甚至没能遵守立过的誓言。”

黑发警官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撕裂沙哑:“我做那些事的时候,心里反而更舒坦,好像做了正确的选择一样——但那明明都是些违规的行为!是不好的,不应该的!”

“与之相反,就在这两天,当我尽职尽责执行律法,将囚犯抓捕归案,怀疑调查可疑人员……的时候,我却感到痛苦!”

“明明做了正确的事,明明尽了应尽的义务,这么多年我一直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

沙威的脸开始扭曲起来:“一个警察难道不应该时刻保持警惕?难道不应该对罪犯铁面无私?一个有前科的人难道不应该被怀疑?如果我放任自己随便相信那些家伙,将会有多少罪行靠谎言逃脱应得的惩罚?!”

卞福汝主教依然安静地看着沙威,眼里流露出关切的光。

“可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我做的都是正确的事情,最后却变成这幅样子?”沙威的表情愈加扭曲,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哽咽:“我不知不觉就搞砸了一切,我发过的誓一个都没做到,卑鄙得连苦役犯都有资格唾弃我——在这方面,冉阿让确实比我还高尚,这简直……”

沙威说不下去了,他的喉咙痉挛着,手在空中无助地挥舞,最终无力地落到大腿上。

一旁沉默已久的主教终于开始说话:“您想坚持正确的做法,然而却又因此背弃了重要的誓言,这让您既鄙视自己违背原则,又痛恨自己背弃誓言。是什么令您这样难以信任他们呢?”

“因为他们都是罪犯!”沙威猛地回头,灰眼睛里有一瞬间射出凶光:“至少曾经是罪犯!他们全都犯过罪,也许是抢劫重罪,也许是小偷小摸,无论如何全都是真真正正的罪行!那些来自阴沟的家伙不值得信任,他们总在策划阴谋诡计,根本没有什么良心,他们都应该被唾弃!他……还有她……”

沙威又哽住了,卞福汝主教平静地接过话头陈述道:“他们关心您,这些被您视为不值得信任。没有良心也不会爱人的罪犯,他们关心您,他们温柔而友善地对待过您——那位姑娘甚至爱着您。”

黑发警官好像被冻结了般,僵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卞福汝主教耐心地等待着。许久后,警官才开始吐出结结巴巴的话语,并且越说越快,声音撕心裂肺,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做最后的挣扎:“那个老家伙只是为了让我欠他人情,妨碍我对他的追捕。那个女人也只是在利用我而已……他们都是罪犯!满嘴谎言和阴谋,他们根本不可能真的关心我!她不可能……真的爱我!”

“她不可能真的爱我!”沙威又喊了一遍,既像是愤怒,又像是在苦苦哀求:“绝不可能!”

“为什么你如此坚信,自己不可能得到别人的爱?”

“因为他们都是罪犯和骗子!”

“沙威先生,这不是我问的问题,”老人的话语轻柔和缓,却似有千钧之力:“——你为什么如此坚信,自己不可能得到别人的爱?”

沙威干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呼吸都忘了,秉着一口气半天没有吐出去,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主教的眼睛不放。

卞福汝主教伸出皱皱巴巴的手,握住了沙威的大手,温暖的感觉好像能从他的手中流入警官体内。

“上帝平等地爱着每一个人,然而你却说,你绝不可能得到别人的爱。”

“一位正直高尚、诚实忠勤、几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的警官,你却认为他不可能得到别人发自真心的爱。”

沙威心神恍惚,这话似曾相识,他在哪听到过来着?

【您是一个哪怕站在上帝面前都问心无愧的,淳朴高贵、正直伟大的人。】

“不!”

黑发男人如同一头垂死的野兽般哀嚎起来,激烈地否认着:“他们都是出生在阴沟里的罪人!他们从不悔改!他们生来就跟您这种高贵的人不一样!如果相信那些谎言,他们就只会一次又一次地利用人们的信任,欺骗你们,还在背后嘲笑你们!他们根本就不会关心别人!从小到大,这种渣滓我见得太多了!他们血管里流的就是肮脏的血,然后再污染他们的下一代,下一代将这种污秽传给再下一代!世世代代永远都不会改变!”

“然而我出身于一个司法世家,并非生来就是主教,也能够传播主的意志,沙威警官,”卞福汝主教轻轻拍着沙威的手背:“上帝无所不在,并不只是说他存在于所有的场所,更是说神性存在于所有人心里;他不仅仅存在于神职人员的心里,也存在于芸芸众生的心里,既存在于这名痛苦的警察心里,也存在于被他痛恨的罪犯心里。”

“只要人们在心中找到他,只要人们选择一心向善,即使是一个罪犯之子,即使是一个在阴沟里长大的孩子,也是可以成长为一名正直的人,也是会有人发自真心地去爱他的。”

沙威闭上眼睛,他浑身战栗,主教的话语正正地敲击着他的脑袋,仿佛洪钟一般回荡在他耳边。

等他再度睁开眼睛时,他用颤抖的嘴唇向卞福汝主教询问:“可我怎么知道,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我怎么知道他们是真的悔改了?”

卞福汝主教微笑着回答道:“神不是已经将罪人悔改的例证,都送到你眼前了吗?”

在教堂等了一整天的艾潘妮,信守诺言回来接受逮捕的冉阿让。

天啊,我都做了些什么……

沙威用手掩住了自己的面孔。

卞福汝主教说完后,拍了拍沙威的手,拿起拐杖撑着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到祭坛旁边,忽然开心地回头对沙威笑道:“哦,看我找到了什么?一根蜡烛!那么就让我为您点燃它吧!”

说罢,老人从他的紫袍子里摸出一根小蜡烛头,就着别的蜡烛上的火苗点燃后,轻轻地把它放在了地上,跟别的小蜡烛摆在一起。沙威看着那只蜡烛欢快地燃烧起来,火苗跳动的节奏如同他的心率一般。

“这样就好了,先生。”老主教低头看着蜡烛,然后转身面对沙威笑着说道:“想当年,我用一堆银器赎买了一个行将堕落的灵魂,交还给了上帝。现在,您也已经与神同在,您的爱将如同烛光般照亮别人,而别人的爱也将同样照亮您自己。”

沙威愣了好几秒,众多烛光在他的眼里和心里闪耀着。突然,他的灰眼睛如福至心灵般亮了起来,猛地从长椅上站起,径直走到卞福汝主教面前,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哽咽的声音乞求道:“主教大人,请、请您宽恕我!求您为我告解吧!”

一只枯瘦的手抚上了沙威的头顶,他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叙述起来:“我、我辜负了我的恩人,他曾把我救出监狱,使我免于落入被诬陷的牢狱之灾,但我没能做到向他立的誓言,伤害了他的女儿——是的,我更是辜负了那姑娘,她真诚地爱我,但我却始终怀疑她和她的父亲,我愚蠢地抓住她的过去不放,坚信她不可能会真的爱我,以至于错过了婚礼,铸成大错。”

他顿了一下,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我既没有好好履行职责,也没有直面自己的良心,更辜负了别人的爱。我……我真的是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混蛋!”

“当您能说出这些的时候,就已经获得救赎了。”卞福汝主教一手握着十字架,另一只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再次抚摸了一下沙威黑色的头发:“愿神保佑您,如同从我家门里走出的灵魂一样,走向更高贵更光明的大道。”

“感谢您,主教大人!”沙威哽咽地接过老人的手,亲吻了一下手指上戴的主教戒指:“您对我的救赎,我永远铭记于心!”

卞福汝主教愣了一下,笑着摆了摆手:“沙威先生,您弄错了——早就有人付出代价,送来属于您的银烛台,从黑暗中赎回了您的灵魂,我又怎能冒领那人的功绩呢?”

这回轮到沙威目瞪口呆,跪在地上仰头望着主教的脸:“……我不明白,我没有收到过什么银烛台啊?”

“神总是善用隐喻来教导我们。”卞福汝主教双手合十,虔诚地侧头看向巨大的蜡烛台:“谁说银烛台,一定是用银子做的烛台呢?”

沙威还想再问点什么,卞福汝主教却抬手制止了他,并回头望去:“啊,我要接的人已经到了,我想我们该走了。”

黑发警官闻言也回头望去,只见离他们两三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头上披着白色头巾,看不清面孔。

“好了好了,今后的路,还是得您自己走才行。愿上帝保佑您,愿群星永远照耀您的路途,为您指引前进的方向,永不迷失,终得归宿。”

卞福汝主教对沙威说完,转而冲女人笑着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径直向祭坛一侧方向走去。沙威发现那个方向上,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扇发光的门。

白衣女人轻轻地迈开步伐,跟着主教向门走去,当她掠过沙威身边时停顿了一下,向他行了一个屈膝礼。直到此时,沙威才发现那女人垂下来的白色头巾下,露出一片如丝绸般美丽的金发。

紧接着女人红润的嘴唇轻启,洁白的牙齿像珍珠般润泽:“先生,拜托您转告我的朋友:她欠我的债早已还清,希望她不要再自责了。”

沙威的灰眼睛里瞳孔在震颤,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女人微微笑了一下,接着对他说道:“还有您,沙威先生,我已经宽恕了您,祝福您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说罢,女人又行了个礼,快步赶上卞福汝主教,搀扶着他一起进入了那扇光灿灿的大门。在两人进门的瞬间,门里发出极其耀眼的光芒,沙威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可惜还是拦不住过于强烈的光芒,令他的眼睛一时半会什么都看不见。

“……先生,先生!”

皮埃尔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双手扶着沙威的胳膊和肩膀,好像正在努力想把他拉起来。沙威狠狠地眨了好几次眼,才勉强看清孩子的脸。

“皮埃尔?你怎么在这?”沙威的眼睛还是有点想流泪的感觉,正用手不断地擦拭:“你不会也……死了吧?”

“先生,你这两天到底怎么了?现在都开始说胡话了!”皮埃尔的声音高亢而焦急:“您为什么在墓地跪着?”

沙威终于能看清周围的环境了,他正身处市镇的公共墓地里,也就是前天跟艾潘妮发生冲突的地方。现在他正跪在一个墓碑前,月亮已经升起,白银般的光芒照耀着碑文,芳汀的名字静静地躺在深色的大理石上。

“先生您终于也来祭拜艾潘妮大姐的朋友了?”

皮埃尔也蹲了下来,观察着墓碑前小小的蜡烛,那蜡烛的火焰明明暗暗,看似弱小无助,但始终没有熄灭。

“我……”沙威一时半会不知该怎么回答,一股酸涩的感觉堆积在鼻子里,似乎想要从眼睛冲出去。

“啊对了,我想您应该看看这个。”皮埃尔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展开来递到沙威面前:“我在壁炉灰里发现的,这么重要的东西,您还是拿着吧。”

沙威似乎震动了一下,迟疑地伸手接过纸包,从中间拿起一个黑乎乎的四方体。那东西上边覆盖了一层黑色的碳灰,他用手指拂过去,灰烬被擦掉,在烛光的照耀下,一缕金灿灿的光射了出来。碧空中正义女神高举天平和圣剑,金色的盒子光芒如旧,如同一颗黄金铸成的心灵。

【早就有人付出代价,送来属于您的银烛台,从黑暗中赎回了您的灵魂。】

【谁说银烛台,就一定是银子做的烛台呢?】

沙威的灰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手中的鼻烟盒,心中回荡着卞福汝主教的话语。忽然他全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抖到牙关打颤,他一只手紧紧抓住皮埃尔的肩膀和手臂,另一只手握住金鼻烟盒贴在心口的位置上,开始放声大哭。

月夜下的公共墓地里,惊慌失措的 12 岁男孩,扶着一个哭得像他同龄人的 42 岁男人,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早在5月份写全部故事的总纲时,我就设计了这一天的全部流程,不夸张地说我几乎是为了能写这一幕,而垫了15w字的前情提要。所有的故事除了来自于我对艾潘妮的爱,更来自于以前跟人讨论时的一句观点:“冉阿让有个主教送银烛台,可沙威的银烛台送到的太晚了。”后来见到 Dr.Iris 太太写的沙威角色分析,开心地发现太太也写了基于这个观点而让主教来送烛台的文,给了我更多启发和灵感。

无论如何,当沙威接过属于他的银烛台时,就绝对不会再自我毁灭了!场景直接灵感来源是2012电影版最后主教来接冉阿让时的教堂,我当时都要看哭了!(真哭是在沙威跳河摔死时(罗素鲨是真的拦腰摔到水池上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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