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呢。我把人带来就是要和你商议送她上荷卿道府、秦连山的荷卿派学艺,再请大儒教她兵儒之道。”轩辕五抱胸入殿,再次朝胡裴发笑,“原本我属意就是胡裴做儒师。不过,以眼下这情况,还是要胡裴回金都布局,给帝姬安排上位之路。
至于选大儒教她一事。大哥你以天机宗宗主的名义诏令天机传人沈天心、当朝太士,前往秦连山小住时日,教教咱们的小帝姬。”
轩辕凌天随即了然地扫眼这个弟弟。
他蹙眉问道:“你确定这么做?帝姬上位,断绝轩郡王的传承?不再以举国财富向修真界换取不老丹。”
轩辕五看向在场诸人,摸了摸轩辕姬的脑袋,笑道:“我在外面也听了你们的谈话。
胡裴的话没有错。天道圆融,东大陆的格局也即将改变。
东都轩郡王府的存在就是为镇守前祭师制封家的祖庙。但是,日前祖庙结界破损,内中封家符碑已损。
说明自轩辕先祖以来的担忧——‘祭师制会复起’,已经不复存在,祭师制不可能再在这片大陆上死灰复燃。
轩郡王府就没有这个必要再镇守一块破损的祭师符碑。
既然轩郡王都不需要存在,更不用以国财换取不老丹。
在百姓心中,轩郡王虽然是一个神话,用来抵抗当年祭师制的神话。但是祭师制已经彻底消失,那么轩郡王也该退出舞台,也可以省下一笔国财,用于改善朝中官员的俸禄。”
胡裴在太宰寮位列小宰期间,也查过相关资料。对于此事的看法与轩辕五不谋而合。既有轩辕五背书,日后回朝中行事,自然是多有便利。
轩辕凌天没有在此事上辩驳。
事实上,他也早有此想法,只不过碍于封家祭师府邸那道信仰结界还在,遂而不敢对祭师制度放松。如今,结界已毁灭,内中祭师符碑已裂,这般是万民人心所归。
天机宗除宗主外,还有长老、天机老人的配置,余下弟子分守山门弟子和暗寮卫。
沈天心是这一代的天机传人。她的母亲和轩辕凯同辈,两人爱而不得,被狄赓帝拆散。
沈天心比轩辕五和轩辕凌天两兄弟小很多,甚至小一个辈分。
轩辕五在天机宗时,教导过儿时的稚童沈天心。两人感情颇是不同。
但是,轩辕五继任轩郡王位置又服用不老丹,自有责任在肩。
沈天心长成后担负起天机传承和沈家家主的职责。
两人间襄王有意、神女有心,又因各种原因,从未在真正意义上在一起过。
沈天心蹉跎至今,没有嫁人。轩郡王的传统,更是不会有娶妻一说。
【如若轩郡王之位废除,那么轩辕五的心思……这般还得感谢那颗不老丹,让两人拖这么久还有机会在一起。】
轩辕凌天想到这里,微有了然。
他颔首道:“沈天心那里没有问题。我会令暗寮传书于她,直接去荷卿道府同帝姬汇合。
妖兽成兵对于凡人和铁甲军来说是灾难。对付妖兽自然也要多请修仙者,只有修仙者才能抵抗皮毛厚实、或有术法的妖灵精怪。
我们要尽快传信荷卿派,告知此事。
同时,以天机宗的方式传信给西大陆修真界的清宁宗,请他们代为阻止青渊大森林里的妖兽越过北部冰原来到东大陆。”
轩辕五微微一笑。他看向目色发沉的胡裴,再及似状况外的晁错:“我们得分头行动。晁错,我知道京中调令喊你去北方镇守。你真得想去吗?”
晁错眨眨眼,脸上浮现挣扎色。
与其说是乐意去北方,不如说是有个假期,可以从金都转北方,期间还能把终身大事办了。
“你是要我留守西北,看顾北原的情况?”
轩辕凌天颔首,代轩辕五回道:“不错,大有长进。
至于你的调令,我会手书传到金都,把你留在这里镇守。
同时,北方余下的铁甲军,会以我的名义归入你的神鹤甲下。
这样……既能安稳金都帝王的心思,也能不分裂铁甲军。
而你所要做的事,就是在这几年间成长到完全掌握神鹤甲。”
胡裴扬眉,看向神色略显激动的晁错。
比之晁错的兴奋,胡裴极为冷静道:“为什么是他?”
晁错拽了拽胡裴的衣袖。“阿裴你怎么这么问,你不觉得我很不错吗?”
轩辕五笑了声,和轩辕凌天互相看看,不细说。
轩辕姬倒是稚声解惑:“小舅公教我观相探骨之术。因为他心有真,瞧面相就是忠贞之辈。但凡他肯立誓,记忆不失,就能一心效忠。你自己来说,我说得可对?”
晁错摸了摸后脑勺,嘿了声,“我没你说得这么忠义。”
胡裴却不再询问,想起那日晁错继轩辕凌天之后,力抗雪狼王的场景,再有冒风雪追随轩辕凌天进入北原寻人的事……【晁错能一路官升西北将军,正是因为这些令人高看的优点。】
轩辕五又道:“我是修士,此次就由我去北原探查,确认情况。
烦请胡大人在回京途中路过荷卿道府,把帝姬送上荷卿派,交给荷卿派的掌门佛剑修季风。
同时,我会以飞鸽传书荷卿派告知妖兽一事,也请把这则消息再次带送到荷卿派。荷卿派得知后,定会派弟子前来西北助阵。”
胡裴颔首,躬身应下。
晁错这才发现问题。
【胡裴回京,自己被留在西北?岂不是两人现在就要分开?】
他面上情急,拉住胡裴的衣袖,不管不顾道:“阿裴,我不想同你分开。”
轩辕姬“咿”了声,被轩辕五拉走。
轩辕凌天也把地方留给两人,随弟弟和外甥女离去。
胡裴盯在被拉住的衣袖。
这次他的神色没让晁错放弃拉扯,反而因殿里无外人在,晁错直接用力把人拉进怀。
晁错揽紧胡裴。
他心里知道时局如此、不该这样儿女情长,但是情难自禁,就是不想同胡裴分开。
胡裴静了静,抬手就环在晁错紧实的腰身。
这让晁错抱得他更加紧。
胡裴感受腰被掐断的力度和泛上的疼痛,心中情愫驱使,靠在晁错的肩头。
他轻声而缓慢道:“阿错。我们要以大局为重,你的抱负在军中,我的理想在朝堂,而且我们都还年轻。五年,我会在金都等你五年。五年后,你回来,我娶你。”
晁错愣了愣,随即爆炸出惊人的喜色。
他一把扶在胡裴的手臂,拉开距离,俯视着昂起面的胡裴。
晁错抿紧颤抖的唇又弯起来,回味胡裴的话,连指尖都激栗地发麻。
胡裴心里却在刺痛。
【五年啊,那是同雷冥尊约定的时间。】
他的脚跟一提,亲上那隐忍含笑的薄红唇瓣。
晁错感受唇上的柔软,都惊呆了。
他何时见过胡裴这般主动?
胡裴一亲即离,晁错就猛地压身追吻他。
若说此前还不懂断袖亲触之道,但军中发生几起混事后,耳濡目染下还有什么不了解。
虽生疏,却也会辗转舔舐,上下其手,激得他现在就想把胡裴给办了。
【都怪那两头熊精,不然这会该生米成熟饭。】
胡裴体悟着他的手热,挣了挣,一用力下就把晁错推出去。
晁错用力过猛,还不懂换吸,手脚发软下就被推跌几步。
他懵着双迷离的目光,糊张绯色的脸,委屈巴巴道:“阿裴,我……”
“你这呆子。”胡裴上前拉住他的手,握紧道,“不差这几年,对吗?”
【……差,很差……我那地方只为你起,可是,每次都被你的冷静自持浇灭。】
晁错委屈极了。
【为何同样是亲,偏偏阿裴还能面色如常、神情自若?难道在风月一道上,灵均的聪慧也有用?】
“走吧。想必宗主和轩郡王,已经在等我们。”胡裴转过身时,抹了下湿润的唇角,目光流过伤情。
他的心里不为此喜,反有难以言明的哀。
晁错深呼吸几次,压下燥起的冲动,缓过劲。
【难怪总说动心忍性,便是忍了一次又一次,都忍习惯了,还有什么不能忍?】
他盯在胡裴的后脑勺上,缓缓地跟上去。
两人至天机宗殿外,被天机宗弟子领去偏殿。
再次同轩郡王和轩辕凌天合计过后,胡裴和晁错就先回军营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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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栅道口,轩辕端听闻两人回来,忙迎出来:“裴郎,出发的日子定了下来,十五日后就启程。”
【离开西北,省得见晁错这张讨人厌的脸。】
晁错直接拽住胡裴的手,哼了声后拉过胡裴,穿过轩辕端,向营帐走去。他瞧都不瞧轩辕端一眼。
胡裴反拽他都不成,直接被拉进晁错的营帐内,才被松开。
他瞧着闷气上脸的男人,无语道:“他要回京了,你的粮草还得金都调拨,即使六道府可以支撑你的军队,也得金都手谕调令。你这样……”
晁错猛地转身,快步上前就把胡裴箍在胸前,闷声闷气道:“我不怕他。何况,他也做不成皇帝。”
“你……谁……”胡裴耳听帐外木棱咯吱,推开晁错掀帘而出。
他见营地上兵甲持戟来往,近处无人,心知刚才晁错的话有可能被人听了去。他刚要去寻一翻,腰上一紧,就被晁错拉了回去,撞在他的胸膛。
帐帘落下的瞬间,胡裴也看到了远处那道转出帐后长身而立的轩辕端身影,以及他一双无色无波的眼眸。
“阿裴,别管是谁,就是他轩辕端听到又如何?一个为了皇位,连将士都设计的人,配不上九五之位。”晁错环在胡裴腰间,紧紧地抱住,“我只在意你不日就要启程离我而去,而我将有数年不能见你。你可知这几年我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胡裴暗叹口气,收敛了忧心伤怀。
他勾起唇,状似轻松道:“领兵布阵,打妖兽的日子。”
“不,将是瞧不见你的身影,闻不到你的味道,日日思君不见君,唯余持戟望天涯,思尔何方念尔心,盼君心来似吾心。
你自己品品,这是多痛苦的日子,还是数年乃至五年之久。”晁错舔了舔唇,转过胡裴,瞧着他的眉眼和润唇,就想……
胡裴抬手就抵在他俯下来的唇口,往上一推,无奈般道:“阿错,你这血气方刚的,我可受不住,还是到外头同你的将士操练,去去力气吧。”
【还有,情话一箩筐,转头就动嘴,真是……腻歪。】胡裴说完要绕过他,又被晁错拉进怀里抱住。
他这黏糊劲儿,就差把胡裴挂在腰间携带。
胡裴也是被他给整得无奈。
晁错不舍得他离去,便道:“与其同他们操练,不如我们来试炼一翻。”
【好好的汤池行就这么被两头熊毁掉!】
“……你忘记两月前军中乱纪的事?”胡裴一句话浇灭他这劲头。
【若是外头的将士看到他们的将军这不做人的黏糊样,不知道哪个还会听他的话。】
晁错却不管道:“不日你就要离去,除非你给我个承诺。”
胡裴一顿,撇开头,眸光垂地道:“在玄坤山天机宗里,我不是给吗?”
“不是这种,另外一种。”晁错盯在他灵秀的耳尖,手探进他的狼裘里摸索,“相思的承诺。”
胡裴躲了躲,被他拉着躲不开,不由弓起腰身,被那手拉引着贴上他的体腹。
他的气息微促,压下心里翻覆的涩然,目光抵在晁错的宽下巴:“既盼君心似我心,那就……不负相思意。”
“阿裴。”闻此言,晁错再压抑不住情感,紧紧地抱住他,下巴磨蹭在他的额间。他心满意足,喃喃念叨胡裴的名字:“阿裴,阿裴……我的阿裴,不负相思意,你可不能负我。如若负我,我追去那什么九幽黄泉,都要把你找回来。”
胡裴本环紧他宽背的手一松,缓缓地落了下来。
晁错感知到后,顿时懊恼一地。
他贴在胡裴的颈项耳边:“对不起,阿裴。我不该提那个地方,引起你的伤心事。”【若是你肯说出来,那就最好。刺过的伤疤唯有削去腐肉才能愈合。】
胡裴眨眸,缓缓地推开晁错。
他抿起唇角,轻声道,“临别在即,你的铠甲还没做完,恐怕得在回京路上做了。待做完那日,我遣人给你送来此处,可好?”
【阿裴避而不答。】晁错自我唾弃了声。
人心贪念,要了他的承诺、更想要他的心,要他的眼里全是自己,而不是因为前尘种种总在伤怀而不自知。
“阿裴,我……”
胡裴却不想再同他纠纠缠缠,直接转身就走。
晁错第一次认知到一个人的心是有铠甲包围的。
【此刻的胡裴就像是被裹了层无形的铠甲般。】
晁错既后悔刚刚的贪心念头,又握拳想着:【定要替他削去腐肉。】
【真心换真心,你无心,我来补。如此情真意挚,何求不能成事?】
他见胡裴掀起帐帘要离去,嚷声出口:“阿裴,你记得,我的心在你那里。所谓忠贞,不止于职责,更有对你之心。”
胡裴的身姿顿了顿,压下眼里的涩意,抬步出了大帐。
彼时的晁错却不知,不是所有都可以用心彼心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