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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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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额边生出豆大的汗珠,平日里玲珑八面、巧舌如簧的人,这会儿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茶室香炉里点的香青烟淡淡缭绕。

谢淮骁放下茶杯,白玉似的瓷盏轻轻碰响了桌面。

很细小的声音,掌柜却一下软了腿,扑通跪在谢淮骁面前,满是惊惧说:“谢、谢大人恕罪!”

谢淮骁见了,眉眼一挑,气息里轻笑了一声,说:“哎,这是怎么了。”

他翘了腿,单手撑在膝盖上,上身微倾,曲起手指轻轻抵着下颌,说:“我这么好看,掌柜还怕我不成,来,抬起头来说话。”

掌柜却反而将头埋得更低,额头死死贴着地板,不由自主地发着抖,面前这人话说得轻巧,但凶冷全对着他去了,他怎么敢当真抬头!

谢淮骁冷哼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相貌出众。

从记事那会儿起,谢淮骁身边就一直有人在说他好看,沈妤对小时候的他总是爱不释手,还能抱着的时候几乎不会放他下地,若不是谢孟宗坚持儿子到四岁就要开始习武,谢淮骁怕是还要被沈妤娇养几年。

那会儿谢淮骁这类话就已经听起茧子了,但那个时候,甚至到了雁都,他都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十六岁去虎岭关,那会儿是谢淮骁相貌最莫辨的时候,虽然是先帝下的旨意,但那一次去的世家子弟不止他一个,谢孟宗拜托陈敬瞒一瞒他的身份,却没想到刚开始差点瞒出了事。

新兵营里什么样的人都有,要从根里打磨,磨出来的留下,磨不出来的便淘汰,圣旨里的那些人就只有谢淮骁没有走过场,别人来了几天就调去别处,他听着陈敬的安排,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磨自己。

日子稍微过久一点,那些人自然以为他身后没有倚靠。

太漂亮了,训练苦了出一身汗,解了头发扎进清溪里跟大家一起洗澡,都要被起哄是谁家的娇俏夫郎舍不得分离偷偷随郎君从军,天仙似的,唇红齿白,顾盼生辉,那一点红痣直直点进旁人的心口里。

谢淮骁虽然厌恶,但军纪在那里放着,不能无缘无故和同僚打架,再加上那些人也只是口头上花花,当成没教养的狗便是。

偏那些人看他不回应,胆子就被纵容大了,口头上说两句已经无法满足他们,军营里都是男子,虽然大家是新兵,但听过的传说可不少,没得挑,就算要舒缓,当然也要找个好看的。

一月个半月后的例行篝火宴,谢淮骁便被猛灌了许多酒。

但好在谢淮骁足够敏锐,再加上那些人饮酒后,眼神越发肆无忌惮,他早有了猜测,只怕他们胆子不够大,不敢进他的门。

校场里的篝火熄了,谢淮骁装作醉极,耐心等在屋里,最后让他抓到了三四个人。

谢淮骁当夜就把那几个人手脚全卸了,又废了一个平时跳得最厉害的人杀鸡儆猴,狠厉的模样半点不像平时花口调戏喊的下凡仙,倒是更像撕破人相的画皮。

陈敬拿军纪罚了他,谢淮骁硬生生抗下来,半声未吭,那几个人直接被驱逐出了军营,在兵部留了记录,这辈子不能再从军,哪怕只是县衙的差役,也不能进。

事后,虎岭关没人再拿他开玩笑,那几年里,谢淮骁几乎没有听见过谁再提起这个事,再加上后来回了雁都,天天都被户部的烂事搞得焦头烂额,冒头的性子都快被磨平了,更无暇去关心这些。

谢淮骁以为自己不会再因为样貌的事动肝火,但看到管事的那种眼神,他不免又想起了这件旧事,脾气便收不住了。

不过谢淮骁觉得自己多少比十几岁时好说话,也更有耐心一些,在谢康面前的桌上点了点,说:“康哥儿,帮掌柜的站起来。”

谢康说:“是。”

谢康起身,走到掌柜身边,弯腰扶着他的手臂,说:“谢大人让你站你就站,别害怕,皇城根下,又吃不了你。”

谢淮骁听后,不禁笑了笑,说:“别讲得我好像是个纨绔。”

“是,我们爷最讲道理。”谢康说,又看向掌柜,“求求您,掌柜,也别为难我,您要是不站起来,待会儿我就得陪着您跪。”

掌柜这才缓缓抬头,小心谨慎地看了一眼谢淮骁,发现他正好半侧了身重新端起了茶杯,正扇着盖要饮,便飞快抬起来看了边上的谢康。

谢康冲他颔首。

掌柜这才抛却了心里的惧怕,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说:“谢、谢谢大人宽恕小的……”

谢淮骁嗯了一声,饮了茶,重新盖上盖子推远,说:“那些话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很多人都这么说?”

“这——”

掌柜又迟疑起来,不知道该如实相告,毕竟刚才谢淮骁那神情还印在自己脑子里,那种又惊又怕的感觉也怕是半月消不下去。

谢淮骁说:“把你听过的,都说与我听听。”

他这次语气缓了一些,见他又重复了一次,掌柜这才敢老实告诉他。

不过掌柜也不敢什么都往外说,他这铺子虽然来逛的都不是一般人,但帮主子来拿货的仆从也不少,多亏各种人的福,能上台面的和不能上台面的他都听过不少。

掌柜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斟酌挑选了一下,才说:“您好看,天子出行时,那些马车銮驾上一眼就能将您和别的大人区分开,好些书生靠卖您的画像混一口饭吃,姑娘小子们又爱听风月故事,憧憬您,茶楼酒肆里那些说书先生便编了本子,赚钱嘛……”

赚钱嘛,那当然是什么热就弄什么,谢淮骁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不过他听后有些疑惑,问:“那为何我从来没在茶楼酒肆里听过这些?”

他虽然不常去,可有时候被公务弄得烦闷极了偷溜出去摸鱼,不方便回府,都是去的那些市井一些的街巷喘口气。

那些地方热闹,但谢淮骁从来没听到过自己的故事。

掌柜讪笑,说:“……您去了,他们怎么好当您的面编排这些,哈哈……”

谢淮骁点了点头,说:“除了这些呢?”

“……差不多就是这些吧。”掌柜心里虚,不敢再说这个,“您今天是来挑什么,刚巧到了好物件,要不要拿来给您瞧瞧?”

谢淮骁勾了勾唇,懒懒将手靠在扶手上,斜支着头,说:“物件儿要看,闲话也要听,去吧。”

掌柜腿都要软了,求救似地看向一旁的谢康。

谢康抬眼看着斜前方的横梁,假装没有听见。

“哎哟,掌柜在里头呢,难怪外面喊了好几声没人应。”关宁推开虚掩着的茶室门,诧异看着里头的谢淮骁,说,“谢大人,这么巧,您也来买东西?”

圆脸笑眯眯的,看着憨态可掬,谢淮骁以前总笑他像辰阳宫散养的那些橘猫儿,但现在他是笑不出来了。

关宁不会专门出来跑这种腿,他在这里,那宋青梧自然也在这里。

不过他的出现倒是让掌柜被救了一命。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年节店里人手不够,今天就我一个,招待不周,还请大人多担待。”掌柜连忙走过去想要将关宁迎进来,边快走边问,“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关宁笑了笑,不答他,而是后退了一步,让后头那人先进了屋。

宋青梧今天穿着从谢淮骁那里顺来的狐裘,领口处的一圈雪白长绒毛托得他无端清贵,里面是月牙白的长衫,腰间那条金镶玉腰带坠了一块和田玉做的雕龙玉佩。

他径直朝谢淮骁走过去,掌柜没能看得清那花纹。

谢康朝他鞠躬行礼,谢淮骁则只是站起来,抬手作揖打了招呼:“宋大人今天也有闲来逛铺子?”

宋是国姓,但开朝皇帝并未下旨让百姓避讳,因此不见得每一个姓宋的都能和皇室扯上关系。

更何况,像来人这般年纪的王公贵族,只有安宁和远宁两位公主,再之外,便是太和殿正大光明匾下龙椅上坐着的那位。

掌柜是无论如何也不觉得陛下会来他这个铺子,他的货再好,也比不上宫里头的那些宝贝。

关宁晓得自家主子就是来看看世子爷,自然要替他着想,吩咐管事说:“我跟你去看看,先挑一遍,捡最好的来给两位主子过眼。”

又对谢康招手:“康哥儿也来。”

谢康看了一眼谢淮骁。

谢淮骁点了点头,说:“去吧,捡贵的。”

宋青梧在谢康原本的位置落座,听到他的话,禁不住笑了笑。

谢康这才跟着关宁和掌柜一起去库房,走前还仔细关上了门,免得再有人进来打扰。

门关上后,屋里安静了一会儿,谢淮骁就不太憋得住了。

若是他一个人,或者和谢康、钟石青、甚至是关宁公公在一个屋子里独处,他一直不说话都耐得住。

但宋青梧不行。

宋青梧在的时候,谢淮骁便觉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像被人一直盯着,哪怕说说话也好,谈公务也行,太安静反而让他静不下心。

“你——”

“陛下——”

两人同时开口,看向对方,同时看见对方眼里诧异的自己。

“陛下先问吧。”谢淮骁莞尔,替他取了干净的杯子新倒了茶,“是想问臣何事?”

他心里大致都猜得到,无非都是户部年后的安排,整一年里的预算都需要去御前汇报一遍,再呈上太和殿,百官一起论出最后的结果。

那之前,谢淮骁都是先去宫里单独和宋青梧列一列的。

只是今年正巧在这时碰上,谢淮骁觉得按宋青梧那个性子,多半都是这件事。

宋青梧接过谢淮骁递来的杯子,双手捧着,清透的眼神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说:“刚才在门外听了一点,谢大人是不喜欢别人说你好看?”

谢淮骁愣怔,他对他的这个问题毫无准备:“……倒也没这回事。”

“那或许是隔着一扇门,听不太清晰,刚才听你的语气,好像那掌柜得罪你很了。”宋青梧淡淡笑了笑,说,“若是不喜欢,也可以同朕说,都禁了便是。”

谢淮骁悻悻笑道:“那也是别人谋生的法子,只要别太过分,就随他去吧。”

“这样。”宋青梧点了点头,似乎因为他的答复而松下一口气,嘴角的弧度更加软和,不见在别人眼里的威仪,“本想着若是你当真不喜欢,朕应该郑重向你道歉的。”

谢淮骁更是莫名:“陛下,这又从何说起?”

“那会儿我总喜欢看你,你被我看烦了,拿手把我的头扭到一边去让我别烦,但我不听,又扭回去,你就说我黏在你身上撕也撕不掉。”宋青梧说,望向窗外小院,那丛翠竹被风吹得沙沙响,“年纪小不懂事,但长大了该明理,刚才在门外,觉得应该是特别让你烦,可是你不好同我说。”

谢淮骁深呼吸,缓和了一下忽然不太灵敏的脑筋。

上峰太能记事,好也不好,若都是记的公务相关,谢淮骁当然欢喜,可偏偏记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他可能不小心得罪了他的事,这就不好了。

“陛下——”谢淮骁斟酌着用词,不能开罪他,“臣那时也小,面皮薄,您那样看我,多多少少会觉得羞涩。”

个屁。

他这辈子就不知道羞涩二字要如何写。

宋青梧了解他,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但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更真一些,谢淮骁故意做出难为情的模样,眸光流转,宋青梧觉得太烫。

藏在发里的耳尖蓦的红了。

宋青梧说:“……朕也是如此,看你的时候总会觉得羞意涌来,却总是忍不住想再看看,或许觉得看习惯了就好了。”

谢淮骁看着宋青梧闪烁的目光,心里慢慢浮起不妙的念头。

见鬼,为了让自己安心觉得那番解释起了效,宋青梧竟然也会撒这种漏洞百出的谎。

一时间,屋里安静到闻可落针,谢淮骁觉得难捱,宋青梧也如坐针毡。

宋青梧正想开口询问谢淮骁的意思,话才刚到唇边,关宁在外头笃笃笃敲响了门。

关宁清了清嗓,问:“主子,东西都挑好了,现在方便送进来么?”

宋青梧放在膝上的手悄悄攥紧,喑哑说:“……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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