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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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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我在外已经死了?”瑶光问道。回宫后,她未再思量“赵麟芷”的事,其实若细想,“赵麟芷”除了身故,也无甚更好的结局了。

苏氏点头:“都说你为证清白自尽了,都……都怪嫂嫂我一时鬼迷心窍,竟坑害你。我是该死,可莲儿,我的女儿还小,她不能没娘啊。我不能被休弃,弟妹还活着,便替我跟家里求求情吧。”说着,她已泣不成声,“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赎罪,只要帮我……”

大殿内只听得苏氏呜咽之声,外头雨声霖霖,愈发显得其哭声哀婉。

瑶光也恨苏氏,可见其首如飞蓬形容憔悴,又提起女儿,那股仇怨便也化散开去。只是苏氏所愿之事,她也无能为力。

她微垂眉眼:“抱歉。”顿了顿,“你为何要谋害于我?”

“我,我是被猪油蒙了心,闻你是朝中重臣千金,便心生妒忌……”说着,她又想起什么,指着一旁的书肆杨老板,“是他,都是他想出那么个阴招!”

杨老板本就在大殿内抖如糠筛,被这么一指,吓得连连磕头,“不是,求……求大贵人明察。”他不知瑶光身份,便胡乱唤着,“是这疯妇去我铺里探查您,知道你常去我那儿。她威胁我若不听他的,就要让我的书肆关门大吉!!我不敢不从哪。”言罢,他也如法炮制,学着苏氏嘤嘤咛咛地悲啼起来。

陈公公冷哼一声,对瑶光道:“神女,老奴探查过,此人名叫杨涛,明面是开书肆的,背地里做的是皮肉生意,专门坑害良家妇人。他本来还想诓骗于你,只是恰好碰见尹苏氏,见油水更大才作罢。”这些事早在神女回宫后,他就先行派人去查过。于宫中生活四十余载,很多事不必上头吩咐,他便早早安排妥帖。

段大人常年清心寡欲,身边连个婢女都不曾有。说句难听的,跟他们这些没把儿的也没差。

唯此女令其沾染那等欲念。段大人甚至不单是想得到她的人,还想攻其心。

既然有机会,陈公公愿意为瑶光事必躬亲。

瑶光没有想到瞧着老实地道的书肆老板竟如此歹恶。也难怪,苏氏愚钝,照理也不会想出那般蜿蜒辗转的法子来坑害她。

“杨老板,你坑骗了多少女子?”瑶光问道。她亦被拐卖过,险些落入秦楼楚馆,对做此等勾当的人自是愤恨。

“大,大贵人啊,我……小人只是帮那些无法维持生计的女子介绍些生意。绝无坑……”

“你休得胡说!我就是遭了你的害!”一直静默的柳娘子说话了,她指着杨老板斥道,“是你将我迷晕,把我送到了马员外床上。事后你威胁我若不听命于你,就将此事宣扬出去,毁我名节!”她说着又望向那高高在上的少女,“尹夫人,我是迫于杨涛的淫威才……才去骗你,我也身不由己啊!求您饶恕!”说着她恭敬叩首。

杨老板狡辩了几句,可一太监察觉到神女的不快,立马上去用一团布堵住了他的嘴。

瑶光静默地看着下头跪着的三个人。因为段怀悯,她得以坐在高处,不必动手,曾经欺凌陷害自己的人全部俯首求饶,再无尊严。

她原本只是问清原委,如今也清楚了。苏氏出于嫉妒想毁了“赵麟芷”;柳娘子是听从于杨老板,或者她原本是被迫,后来亦跟着学会些坑钱的伎俩,比如相交区区几日,她靠着诉穷,从自己这里得去不少东西亦心安理得。或许柳娘子不算无辜,可她到底也曾是受害者。

而杨老板,坑蒙良家女子做那等勾当,简直罪恶滔天。左右不过为了金钱,竟残害那么多女子后半生。

瑶光思及至此,便对陈公公道:“将两个女子都放回去,杨老板送去官府。”

“遵命。”

……

穹顶晦暗,云迷雾锁。轩窗外江天一色,俱是沉沉灰,大雨如注恍若银河倒泻。

瑶光盘腿坐在轩窗边的贵妃榻上,那三人已被带走。可她心下反而躁郁,刚刚苏氏被带下去前,好似才反应过来,对着她问道:“对了,弟妹,你是……做了陛下的贵妃娘娘吗?”

可瑶光尚未开口,苏氏就被两个身形魁梧的太监拖下去了。苏氏可怜悲凉,她已被尹家舍弃,连亲生女儿也难再有机会相见。

瑶光全然没有开怀之感,她望着外头烟腻江雨。心道:“苏氏虽蠢笨恶毒,可若她谋害的只是赵麟芷,会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呢?”

“神女,怎么您并未予她们惩处?”陈公公尚未离去,他立在后头弓身问道。

“……除了书肆老板当真可恶。苏氏和柳娘子原来就已经很不幸了。柳娘子本就遭杨老板坑骗,后来不管她自己是否情愿,但她也是受过伤害的可怜人。”瑶光直起身子,她跪坐在榻上,一手扶着黄花梨木窗棂,扬起脸,“那苏氏,则已被赶出尹家,这于她已是最大的惩罚。”

陈公公仍旧维持笑意,他低声道:“神女,段大人是希望您开心,今日即便不顺您的心意,也要……顺着大人。”

瑶光愣怔,旋即明白陈公公的意思。他是怕段怀悯问起此事,自己若又这般凄风楚雨,恐惹其不快。

“多谢公公提点。”瑶光讷讷道,她沉默一阵,忽而又问道,“对了,春眠……那日她推了我,你们应该知道此事,为什么她没来?”她这么问并非想治罪春眠,只是好奇罢了,春眠懒惰且怕事,若不是有人逼她,绝不敢跑来推她。

春眠是受苏氏指使,按陈公公行事作风,也该被捉拿过来。

“是这样,春眠当晚……就在尹府活活被打死了。”

“……”

……

当夜,瑶光堪堪用过晚膳,段怀悯就来了。

荧惑神宫主殿一阵忙促,才给他备下晚膳。

这是他第一回来用膳,殿内许多宫人未曾见过段怀悯,有一名小宫女因慌张不甚打翻了一碟糕点,吓得在地上直哆嗦,都不记得谢罪。

瑶光恐段怀悯发落小宫女,忙示意晚衣把人带下去,又喊豆蔻去收拾。尔后,她观察段怀悯似无甚不快,才安下心,继续陪着段怀悯用膳。

替他夹菜盛汤,好似他半残了似的。段怀悯食不言,瑶光也不说话,桌间极静,只偶尔有瓷物相碰声。

即便是食膳,段怀悯依旧琼章鹤姿,举止端华。他一身月白暗纹浮光锦袍,墨发半束银冠束之,纹丝不乱月华之韵。

瑶光想,看来于宫中,他仍旧是瑶光记忆里那个淡漠疏离的国师大人。

待用毕晚膳,瑶光见外头雨声不觉,心道也无法出去闲步消食。便道:“大人,可要沐浴?”南面宫殿一浴池,名唤“寥天池”,以青璞为砖、砌玛瑙作壁。雕镌巧妙,似瑶池仙境。

瑶光先前命人备了水,这会儿若去沐浴该是刚好。若段怀悯去,她便迟些再洗。

桌上的食具刚刚撤下,白衣男子正以布巾拭手,他眉眼微抬:“你也来。”

“……”

……

瑶光跟着段怀悯走在九曲长廊,朱色长柱比多数回廊高上许多,行径处泛滥一股醒神的异香。

晚衣说,长廊朱漆里混了椒房香,用以防虫驱晦。

段怀悯走路不算快,却极稳,步态从容不疾不徐。月白衣袂随风飘逸间,轩然霞举恍若谪仙。瑶光并不敢与其并排,即便段怀悯明面待她温和,可她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行至廖天宫,两名宫婢将宽广的门打开。里头灯火通明,四面五色琉璃灯盏辉煌熠熠,中央一池绵白的水,雾气朦胧室满花香。

……

门再关上时,偌大的殿内,只余瑶光和段怀悯。殿内弥漫的氤氲雾气,令瑶光感到脸上极热,她望着面前的男子自行宽衣解带。

瑶光自然巴不得段怀悯自己宽衣,可她总不能袖手旁观,只在这傻立着。若不帮他宽衣,照这情状她也该跟着脱了。

这才讷讷道:“大人,瑶光替你宽衣吧。”少女说着缓步走至男子跟前,他已经褪下锦袍,里面便是皓白的薄衫,明光之下,能见衣裳上绣了大片忍冬暗纹。

瑶光低头,纤纤素手极慢地解着男子腰间衣带。褪下外袍,薄衫勾画出他清癯的身姿,肩宽腰窄,并不显单薄。

“衣带很难解开?”

男子的声音从上头传来。

“……不。”瑶光轻轻摇头,她盯着手上衣带,连带耳朵也红了,“瑶光第一回侍奉大人沐浴,不会……”此处灯火通明,岂不是要对着不着寸缕的段大人?虽说她已与段大人云雨数次,可……可那都是在幽暗里,也瞧不清。即便有时有些光亮,那她也都没敢去看的……

少女想直接告退,可实在不知如何措辞。

“无妨。”男子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车熟路地解开少女外头的明红锦裳的衣带,“我会。”

瑶光僵硬地站着,段怀悯今日瞧着君子端方,怎么毫无征兆地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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