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数一下我们都收获了多少。”
众人把这几天在山上收集到的碎尸块全部聚集到了一起，那几个饿了好久的毒贩一眼就认出了当初见到的那包尸块。
然而那既不是脚也不是一颗头，而是一对沾了血和雪的手臂。
柳青炎按照他们的年纪为他们分了别号，按照姓氏三个人分别代号为唐老大、刘二哥和秦三弟；先前认为那是脚的三弟现在看都不敢看黑色包装袋里的东西半眼。而把脚看成头的二哥则一直叼着老季发给他的烟，即便他瞅见了面前这个女警察腰间有个打火机，如今寒风刺骨深山老林之中，他也没了抽口烟冷静一下的胆子。
唯一敢于上前看尸体的是唐老大，他对那张被冰雪冻花了的脸似乎有所印象，但是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柳青炎凭着记忆里的法医学知识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勉强将这几包尸骨拼在一起，勉强能看出这副尸骨的主人应该是个女性，年龄不大，死亡时间不会超过很久的这样子；然而这就是最头疼的问题，山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大了，昨天露宿的时候，深夜时分一众人被帐篷外的狼嚎吓醒，距离驻扎中心不到一百米的位置，那群野狼正直勾勾盯着这边，惹得那三个有胆子贩毒没胆子面对狼的小子心口阵阵发慌，一路上不停地在柳青炎耳边有意没意地提起放他们回去的想法。
柳青炎不是不通人情，让老马和阿木提带着这三个人先回去，顺带还嘱咐说要是他们敢跑直接几闷棍敲晕过去；剩下三个年轻人仍旧按照既定路线朝着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半山坡前进：据说那里有个山洞，说不定余渊就躲在里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继续往前走吗？”
“带着这么多骨头怎么走？”
阵阵阴风吹灭了谢文酒手里的火把，身边的物体似乎同时都开始不怀好意地移动起来，柳青炎把骆延和谢文酒围起来，她总感觉有个什么东西正盯着自己。
直到那束光直奔自己而来。
“谁！”
柳青炎并不在意这束光的主人会是谁，她冲上去就是一套标准擒拿，来人并未做任何的挣扎，只是扔过来一支手电筒，好让人看清他究竟是谁。
他还能是谁？
“藏在这有什么含义吗？”
“没什么含义，单纯只是因为发现这里好躲罢了。”
谢文酒拒绝了余渊递来的饼干；警察的直觉正在告诉柳青炎，余渊似乎前一秒钟还在杀羊。有奇怪的味道萦绕在这片逼仄的空气里。
“还有多久？”
“到了警官。”
柳青炎拨开眼前杂乱无章的树丛，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颗闭着眼睛挂在山壁上的人头，如枯槁一样的黑发散在后面，余渊把光都对准了那颗头颅，正悬在他的头顶。
“骆延。”
“骆延。”
余渊唤了骆延两声，骆延强忍着恶心和愤怒盯向余渊。
“骆延，你看。你们。他们。都活着。”
“有多少人知道你偷羊？”
“就一个。”
“老马。”
“对，就他。当时马木洒让我把他的羊带走之前他家里那小孩子还乐呵呵地看着我。”
谢文酒往火堆里加了最后一把柴。
“别加这么多，等会我们还得靠这些下山。”
“从你嘴里出来的就没有好话。”
“别这样说，谢书记。”
“你不值得这个名字。”
“既然他一早就知道你在干什么，你有想过他为什么不报警吗？”
“嗯，他的确就知道我偷羊的事实，但是因为他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于是就自动抹去了曾经见过我的事实。”
“什么话？”
余渊起身朝山壁的那个空洞走去，不久后端上来几样看上去像是标本一样的玩意儿。
“什么东西？？”
“马肝，羊脾，牛肺，鹿肾，人心。”
“你面对一个你爱的人居然能下得了手？”
余渊的冷静让柳青炎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剩下二人只剩愤怒与悲凉。
“她让我杀了她。”
“那你费尽心思弄来这么多药引，为什么不直接煮了？”
余渊哑笑。
“我的柴火用完了。”
柳青炎本打算用贴身带着的手铐把余渊带下去，被余渊拒绝了。
“警官。”
余渊用背包把那颗头抱在怀里，将手电筒拨亮。
“雪崩要来了。”
——
“当我昂起头，和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对视。她再也看不见了阶级差距、身份差异、贫富差别，而我只看见那对眼睛深不可测，瞳孔里那美妙的颜色能融化一切不愉快的眼泪以及使世界陷入不信任的话术——我说我们需要拥抱。清澈的爱就藏在她的皮肤下那一点忧伤之中。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阳光正好，树荫下那个背着吉他的女孩的背影仿佛出自梵高之手。也许那是个错误，可我早已拦不住自己。而她说：让我住进你的眼睛里。”
音乐可以打破黑暗的诅咒，把我们从无边的猜忌和骚乱中解救出来，让我们因为仍然活着而感谢这片蓝；没了它我们都是一群死气沉沉的气球。
“我开始反驳，是的，敌人希望我闭嘴，只要我闭嘴，哪怕只安静片刻，他就会允诺你们美好的东西，清净，我说你并不值得拥有。他给我糖吃，一颗，两颗，三颗，直到最后你发现自己离开了糖连一天都熬不过，他就赢了。”
千万别把那些独一无二美妙绝伦的东西变成平淡无奇的星期一，离开了奔跑的激情，运动的魅力只剩下了疲惫不堪，一种事后的遗憾，某样在曾经的好光景中风光无两的景色；希望的花朵五颜六色，土地的朴实一如往常，婚姻失败不是导致人生崩塌的直接原因——别让布满遗憾的生活成为无常的魔药，也别让爱变成例行公事的枯燥，它从不是一块儿贫瘠的肌肉，我们都是宇宙的孩子。
一个无法施展才华的人不可能过得幸福，他将永远生活在从未实现但本可以实现的阴影中。
“我依然会容忍这种说辞，虽然心里清楚很多人天生就是就不把别人的行为往好处想，不是出于恶意或者坏心，就是出于无聊和对自己生活的不满。可你必须为自己而活，才能为别人付出。我的力量就来自这里，来自对生命的渴望。我也清楚我必须回想起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