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颁布法令的那一刻起，夏珏就已经考虑到一件事，那就是“筷子插进去不倒的粥”对粮食消耗巨大，单凭内史府和周边几个县捐赠的粮食，估计连一个月都撑不过去。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在粮食耗尽之前开辟新的来源。

昨夜，夏珏为此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甚至做好了拿老爹给的黄金买粮的打算。

现如今，亲兵的话为他打开一条新思路。

这么冷的天，那些贵族虽然不至于冻死，但是谁又能拒绝拥有一间温暖的屋子呢！

王离出身豪门，三代同堂，共居一府，全府加起来上百号人，少说也需要几十个火炕。

这么看王离家简直就是行走的粮仓啊！

夏珏追上王离：“你的亲兵还是留着打仗用吧，我这就让人到你房间搭一个火炕。”

差役们已经跑没影了，亲兵又要留着打仗，夏华对着四个老头两手一摊：“您几位继续和泥，我再去挖点土。”

亲兵们闻言就像逃离苦海一般，他们簇拥着夏珏和王离回到后堂，又是倒茶，又是赞美火炕。

有两个甚至主动提出到外面打点野味回来，晚上给大家改善伙食。

夏珏凑到王离面前：“王明，你也不能只顾自己享受啊，王叔叔和爷爷还在家里冻着呢！”

“明”是王离的字，在这个时代人们很少会直呼其名，但是叫“老王”夏珏又觉得很别扭，索性用字称呼王离。

王离点点头：“说的也是，而且我也不可能一直住在你这，还是把火炕建在家里更好。”

“一个火炕，二十斤粮食！”

“老夏！”王离猛地拍向桌子。

“你先别生气，你们家的火炕我可以免费给你建，但是你回去以后要帮我宣传一下，给芷阳县拉点订单，怎么样？”

芷阳县衙的后堂很简陋，除去简单的几样家具，几乎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王离环顾一周，叹气道：“算了，你摊上这么个穷地方也不容易，我先预定30个火炕，不必免费。”

亲兵们也想要火炕，几个人一合计，又给夏珏创造出30份订单。

看王离和亲兵们对火炕的态度，夏珏断定等王离返京后，订单的数量一定不会少。

那么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培养一批手艺娴熟的工人。

另一边，之前在县衙门口出过丑的卢远，回到家后越想越气。

他不信天底下真的会有官员让黔首来监督官府。

至于筷子插进去不倒的粥，在他看来更是天方夜谭。

于是，自从那天从县衙回来之后，卢远每天派人在各个村子里转悠，就等着抓到夏珏的把柄，让他叔叔奏报内史大人帮他出口气。

然而，接连两三天过去，家丁除了发现村民们不知为何到处掘土之外，并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直到一周之后，卢远的管家兴冲冲跑回家里：“老爷，出事了！”

卢远终于盼到这一天，他连连催促管家仔细讲讲。

据管家说，他今天一早像往常一样外出打探，刚走到村口就看到县衙的差役正在拆除粥棚。

管家上去询问，差役告诉他从今天起县衙停止施粥。

他又到附近几个村子看了一圈，情况一模一样，动作快的地方粥棚已经彻底不见。

卢远：“你问没问村民们前几日为何掘土？”

“问了，说是要建什么火炕。”

“火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管家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老爷，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给咱们村施粥的那个六子，正在招募年轻小伙，说是让他们一起到县衙去帮忙。”

卢远忽然眼前一亮：“火炕一定是个大工程，新县令前几天施舍那么浓的粥就是为了收买人心，好让村民们去帮他建火炕。”

管家恍然大悟，夸赞老爷才思敏捷。

为以防万一，天黑后卢远带着管家和两个家丁搬着梯子来到县衙后门。

一行人刚停下脚步，就隐约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还时不时伴随着阵阵笑声：

“老夏，这几天县衙新建的火炕得有七八个吧？”

“差不多，有人住的房间都建了。”

“夏大人放心，我们明天回去一定帮你好好宣传，到时候就怕你准备的黔首不够用啊！”

卢远鬼鬼祟祟攀上梯子，露头观察院子里的情况，就见几个人正在院子里围着一团篝火，一边烤肉，一边讨论怎样让黔首们尽可能多干活。

卢远暗喜，果然当官的都是一个德行。

按照大秦律法，没有爵位的人，不能随便吃肉，因此卢远极力想要看看篝火旁有没有触犯法律的人。

他眯起眼睛仔细辨别，夏珏穿着官服很好认，王离和亲兵们的盔甲在火光下也非常显眼。

不过夏珏另一侧还有一个人影被树枝挡着，卢远换了好几个角度也看不清楚。

他回头让家丁连人带梯子往旁边挪一点。

这时，夏珏脑子里“叮”的一声：

【恭喜宿主获得20名合格差役，支线任务已完成，奖励《精铁锻造手册》一份。】

夏珏在脑中打开系统界面，发现上面多出一个【背包】选项。

点进去，【背包】里放着一本《精铁锻造手册》。

夏珏趁其他人不注意，心念一动，《手册》随即出现在他手里。

他简单翻阅几页，里面详细记载着将铁矿石锻造成精铁的流程。

就在夏珏出神之际，院墙外传来一声巨响。

吓得篝火旁的众人浑身一颤，夏珏连忙催动心念，将《手册》放回【背包】。

王离的亲兵训练有素，一瞬间冲出门外。

夏华大叫：“不好！快回来！”

然而，他喊出来的时候为时已晚，刚冲到门外的亲兵们，脚底一空，全部掉进门口的大坑里。

紧接着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夏华不好意思地解释：“建土炕...坑忘填了...”

“啊？”王离丢下烧鸡，冲出门外救人，夏珏和夏华紧随其后。

他们跑出门才发现，亲兵们都站在坑里，不仅没受伤，反而在坑里摸索着什么。

夏珏：“怎么回事？”

“三少爷，坑里有人，估计是不小心掉进来的路人。”

“摔得严重吗？”夏华惊出一身冷汗。

卢远担心被夏珏发现，故意变换声调：“没事，我们扛着梯子去给人家修屋顶，没看见这里有个坑。”

“三少爷，您和少将军回去吧，这点小事我们来处理。”亲兵们喊道。

回到院子里，夏珏责令夏华明天一定要将门口的大坑填上，以免再次出现意外。

与此同时，差役们正在走街串巷通知村民，家里有青壮年的，明天中午每家出一个代表，到县衙门口集合，县令大人要颁布新政策，能让大家实现家有余粮。

家有余粮？村民们已经好几辈子没听过这四个字了。

这要是放在一个月前，有人在外面喊“家有余粮”，脾气暴躁一点的村民就得冲出去揍他。

但是现在不一样，村民们家里有县衙刚发的粮食充饥，还有崭新的火炕御寒。

因此，只要是新县令说的话，他们都信。

第二天中午，随着县衙大门缓缓打开，夏珏带着差役们走出门外。

早已等在台阶下的黔首们瞬间安静下来，静候县令大人发言。

“乡亲们，今天把大家叫来，是想请大家到京城去帮贵族们搭建火炕。”夏珏举起一卷竹简，“本官已经接到60份订单，每张火炕二十斤粮食！”

黔首们一盘算，熟练点的一天能建三个火炕，再不济两个肯定没有问题。

算下来，一天至少也能赚四十斤粮食。

换句话说，一个人打一天工，就能保证全家人一个月不饿肚子。

怪不得说是让人人“家有余粮”的好政策呢！

黔首们想明白后，一时间抢着想先一步拿到订单，要不是新差役们拦着，有几个险些就要冲上去抢夏珏手里的竹简。

夏珏后退一步，示意所有人肃静，随后他开始向众人讲解接订单的注意事项：

首先，进京为贵族搭火炕和在家里不一样，到时候要用砖，所以大家要提前熟悉一下；

第二，所有的订单全部由县衙统一接收后进行分配；

第三，贵族支付的粮食先由县衙代收，等到专人确认火炕质量过关后再下发给干活的黔首；

第四，县衙会从粮食中抽取一成，用于救济没有行动能力的老人；

第五，之前帮助过留家坡的老人搭建火炕的黔首以及技术娴熟者，可以优先接订单；

第六，为了保住芷阳县的口碑，也为了让大家接到更多的订单，所有黔首必须在经过县衙考核后才能持证上岗。

黔首们对夏珏的“火炕六条”没有异议，唯独担心排得太靠后，订单轮不到自己。

夏珏：“大家放心，官府分配订单的时候会本着公开透明的原则，力争让每个人都有活干。愿意报名的，现在就可以找夏华登记，前60名登记完直接跟王将军和各位军爷回京干活。”

话音刚落，黔首在差役们的指挥下，在县衙门口排起一条长龙。

众所周知，用砖搭建火炕比用土坯还要简单，只要实际操作过的，基本不会有什么差错。

所以“火炕六条”中的考核其实很简单，无非是登记的时候由差役们简单提问两个问题，从而判断此人是否真的掌握建造火炕的技术。

至于“证件”其实就是一根写着黔首名字的竹签，并且夏珏的本意也不是为了限制黔首，而是为了防止出现贵族赖账的情况。

夏华从中午忙到晚上，登记在册的黔首人数总共2655人，按照老大的说法，这数字意味着全县除了女子，基本所有青壮年都在册子上。

夏珏测算过，京城中的贵族，没有一万户也有八千户，就按照每户5个火炕计算，也足以支撑整个芷阳县扛到开春。

王离也没有辜负夏珏的期望，他作为秦国青年将领中的翘楚，在京城交友十分广泛。

为了帮助夏珏宣传，王离特地在家里大摆宴席，邀请众多王公贵族家的少爷们到府上体验神奇的火炕。

京城中很快就掀起一阵火炕潮，贵族们更是以先拥有火炕为荣。

因此，夏珏每天收到的五六车订单中，不乏愿意出双倍甚至十倍价格，只为插队的贵族。

半个月后，一直在家养伤的卢远，听管家说最近县衙门口每天都围着一群人，看样子是在要粮食。

卢远结合上次偷听到的内容，推测夏珏肯定和上任县令一样，光让黔首干活不给人家粮食，所以每天才会有这么多人上门。

想到这，卢远的腰都不疼了。

他命令管家：“马上备车，我要进京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