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人来人往，热闹声将镜瑶的思绪拉回，抬头时司寇宴已经走入了人群中。
他仍旧是一身黑衣，在昏黄朦胧的夜色中并不显眼。
但镜瑶一眼就看到了他。
长街两边的房屋上高高低低挂着灯笼，张灯结彩，给摩肩接踵的街市添上一抹亮色。
察觉到她跟了上来，司寇宴故意放慢脚步，两人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宛若不认识一前一后走着。
“好！！！”
前面忽然响起一阵喊声，不少人围在一起鼓掌，看起来很热闹。
镜瑶跑上前想看个究竟，无奈人太多，她伸长了脑袋也看不见。
司寇宴跟上前站在她身侧，瞥了她一眼：“没见过变戏法儿的？”
镜瑶诚实摇头：“没有。”
人间好多东西仙界都没有。
她在丹丘时，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父君的安排下生活，提升修为和练剑占据了她大部分时间，偶尔闲暇时还会被青霜和镜兰打扰，愉快的时光并不多。
不如在凡间轻松自在，逍遥恣意。
如果不是要回去找青霜报仇，她宁愿一辈子在人间不回去。
司寇宴比镜瑶高出一个头，正好可以看到变戏法儿的从口中吐出一团火，不怎么稀奇，想来镜瑶没来过人间，没见过也很正常。
“想看吗？”
司寇宴偏头看向她。
镜瑶被他这样看着，长长的睫毛眨了眨，莫名有些心慌，他怕司寇宴又整什么幺蛾子，让她的心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的，她有些受不了。
“也没有很想看。”
镜瑶摆手准备往旁边走，刚要转身却被司寇宴拉住了手腕。
他用力一拉，镜瑶便转着圈儿过来了，尚未站稳，司寇宴已经弯腰搂着她的双腿，把她举上了肩头坐着。
身侧不少人看过来，镜瑶的心都要跳出来，脸颊瞬间滚烫，低下头轻轻拍他的肩膀，小声道：“司寇宴，你放我下来。”
司寇宴不耐烦催促道：“快点儿看。”
比起旁人的目光，镜瑶还是更怕司寇宴把她直接丢下，她抬头，视线一下拔高，清楚看到了前面变戏法儿的人。
只见那人并未施法术，却能口吐长火，实在是神奇。
镜瑶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呐喊，她的声音娇柔响亮，引得周围的人投来目光。
大家都以为他们是小情侣，只是笑笑，叹一句年轻真好。
身侧一个少女拉着少年的衣袖撒娇道：“哥哥，人家也想看。”
少年看了一眼只手搂着镜瑶的司寇宴，他高高瘦瘦却很有臂力，再看他自己纤细的胳膊，想想还是算了，别丢人了。
“我们去那边买胭脂吧，”少年拉着少女的手，带着她往旁边走，“你不是一直想要那个粉色胭脂吗？”
少女很好哄，一听要去买胭脂，当即开心道：“那我要粉色和暖黄色的。”
看完了变戏法儿的，一路经过卖各种小吃和胭脂水粉珠焕钗饰的，镜瑶的目光落在面具摊儿上。
一群年轻男女提着灯笼，或是捧着莲花灯从她身旁经过。
镜瑶走过去取下一张金色的凤凰面具在脸上比了一下，转头看向司寇宴：“好看吗？”
司寇宴随手取下一张猪头面具递给她：“这个挺适合你。”
这人可真讨厌，总是拐弯抹角的骂她笨。
镜瑶哼一声，转身挑了个凶神恶煞的面具递给他：“这个适合你。”
司寇宴嘴角微微扬着，要笑不笑，接过面具戴上：“反正不是我看。”
一旁卖珠钗的妇人，以为他们是情侣，只当他们是打情骂俏，笑着夸赞道：“公子小姐郎才女貌，感情可真好，要不要买枝珠花？”
镜瑶下意识想反驳：“我们不是……”
话到嘴边又堪堪止住了，不是什么？
人家也没有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转头见司寇宴已经付了面具的钱，根本没当回事儿。
镜瑶赶紧把猪头面具戴上，遮住脸上浮现的一抹微红。
两人继续往前走。
街上人来人往，镜瑶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在各式各样的小摊上扫过，总是有意无意看向司寇宴。
在一群穿着各种颜色，打扮精致的年轻男女中，他简单的一身黑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哇~~~”
一阵欢呼声响起。
镜瑶抬头，看到街道前方几十盏孔明灯缓缓升起，如璀璨星辰点亮夜空。
几乎所有人都在驻足观看，还有些年轻人双手交叉放在心口闭眼许愿。
热闹的街上很和谐的安静了一瞬。
镜瑶偏头看向司寇宴，他微微仰头，泼墨秀发用黑色发带高高束起，如马尾在清风中微微晃荡。
视线落在那张凶神恶煞的面具上，镜瑶忽然有些后悔，应该给他选个可爱点儿的，看着还能舒服些。
面具下，司寇宴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眼睛缓缓眨了一下，嘴角浅浅勾起一个弧度。
忽然一阵喧嚣打破了短暂的安静。
几个带着面具，手上摇着拨浪鼓或打着快板儿的人从前面转着圈儿蹦蹦跳跳过来，到了镜瑶身边，一群人将她围住，手舞足蹈唱唱跳跳。
在一阵热闹喜庆的氛围中，镜瑶被他们携裹着往前走，等他们散去之后，司寇宴却不见了踪影。
镜瑶四处张望，在人群中走了几步，忽然感觉脑袋有些昏，纤细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她轻轻晃了晃脑袋，感觉眼前的人很模糊，像是一些虚影。
恍惚间，镜瑶听到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喊她：“瑶儿，快来。”
在一片刺眼的光亮中，她看到一个仙衣飘飘的人影。
她朝镜瑶招手，温柔呼唤：“瑶儿，快来。”
镜瑶看不清她的脸，伸着手几步追上前：“阿娘……”
头越来越昏，镜瑶捂着脑袋，片刻后她神色木讷跟着那个身影走，慢慢穿过热闹的人群，经过灯火通明的长街，一步步踏上阶梯走上桥，桥下河流飘满莲花河灯粼粼波光流向远方的黑暗。
镜瑶缓缓走进黑夜，热闹的街市在身后越来越远，她嘴里茫然的喊着：“阿娘……”
司寇宴被戴面具的人群挤开，见镜瑶被他们围在中间，想看她要怎么应对，便没有放在心上。
目光扫到旁边面具摊儿上的凤凰面具，他犹豫了一下，将面具取下来付钱，等跟上去却不见镜瑶的人影。
在街上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目光扫过所有戴面具的人，看到熟悉的猪脸面具，司寇宴快走几步上前拉住人家的胳膊：“你到处乱跑什么？”
“啊！你谁啊？”
姑娘被突然出现的面具吓了一大跳，挣脱他的手尖叫着跑开。
司寇宴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站在原地闭眼，灵力如波浪一般激荡开去，瞬间将周围都搜索了一遍。
看到镜瑶踏入一片黑暗，往山林走去，他猛地睁开眼睛，闪身跟了上去。
***
镜瑶在黑漆漆的山林间木讷走了一段路，前面的人影忽然清晰起来。
司寇宴从黑夜中出来牵住她的手：“阿瑶，你怎么回事儿？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害我好找。”
镜瑶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她猛然间醒了过来，看了看漆黑的四周，茫然道：“我怎么在这儿？”
“谁知道？”
司寇宴用手亲昵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走吧阿瑶，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镜瑶任由他牵着，茫然道：“什么好东西？”
“去了就知道了。”
司寇宴牵着她往漆黑的山林走。
很快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镜瑶站在洞口不敢再往前走，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好黑啊。”
司寇宴一挥手，洞里的烛火便亮了起来。
镜瑶跟在司寇宴身后进入山洞，看到洞里躺着七八个昏迷的少女。
司寇宴抬手指着那些少女，眉眼带笑：“阿瑶，你看这些姑娘漂亮吗？”
镜瑶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上前在他耳边温柔道：“漂亮。”
与此同时，手中的弯刀扎进了他的心口。
“司寇宴”惊诧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你、你没中招？”
一下秒，他愤怒抬手朝镜瑶打了过去，镜瑶拔刀飞速转身躲开，裙摆随身旋转如花朵盛开。
她站定后冷眼看着他：“中招了，但是没全中。”
眼见身份被识破，“司寇宴”身后的九条狐尾一晃而过，索性转身变回了自己的模样。
他身形与司寇宴差不多，长得还也不错，光是黑衣和背影的话，倒真的很像司寇宴。
“识破了又如何？”
狐妖脸色阴沉，浑然不顾身上的伤口正在流血，冷哼一声：“你这副灵体很不错，用来装云乔的魂魄正好。”
他说着手一伸，一把长戟握在手中朝着镜瑶挥了过来，风声转瞬即至，洞中烛火随风晃荡。
镜瑶仰头旋身躲开，长戟携带的灵力砍在石壁上，落下石块和灰尘。
镜瑶站定后，看着不断掉下石头的山洞，要是继续在这里打，只怕山洞会塌，到时候她可能救不了洞中的七八个少女。
她转身便跑，狐妖提着长戟追了出来。
司寇宴从一开始就跟在镜瑶身后，看到狐妖假冒他跟镜瑶说那些话，还摸了她的鼻尖，她竟然没有反应，还以为镜瑶真的被骗了，没想到镜瑶只是装作被骗，好找到这个狐妖的老巢。
这倒是让司寇宴有些刮目相看了。
看来她是有自信自己解决这件事，那他就作壁上观，看她能不能解决这个狐妖。
镜瑶不知道司寇宴在，她手中化出一把火红色长剑，在狐妖的长戟挥过来的时候，她抬剑挡了上去，青红两道灵力在黑夜中碰撞出明亮的光芒。
狐妖先前中了一刀，并不是镜瑶的对手，被她挥剑推开，剑锋紧随而上，狐妖抬起长戟快速挡住。
两人在空中快速过招，镜瑶剑法精妙，把狐妖打得节节退败，他摔在地上滚了几圈儿，狼狈的吐出一口血。
抬头时，镜瑶的剑锋抵在他的眉心，狐妖喘了口气，嘴角扯着一抹狠厉的笑：“你杀了我，她们也得死。”
镜瑶想到那几个少女，神色一凛：“你把她们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给了她们一个不会醒的梦。”
“你！”
镜瑶将长剑抵在他的颈项处，忍着一剑杀了他的冲动，耐着性子道：“唤醒她们，我放你一命。”
“行啊。”
狐妖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心口不停的咳嗽。
他低着头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模样，抬起头来时，他看向镜瑶的身后喊了声：“司寇宴你来了？”
镜瑶转头，身后空无一人。
狐妖趁机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扔到头顶，镜子散发出金光，霎时将两人笼罩。
镜瑶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朝镜子里拉，她施法抵抗，狐妖却笑着道：“没用的，咱们镜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