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出来之后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姜真偶尔也会跟卓之燃回去几次。
卓之燃总会想方设法把他骗过去，就算不留宿也没关系。
好像把他拐进了自己的地盘上，卓之燃就会很满足似的。
这一次也是，卓之燃非要帮他拎小行李箱。
一只手推着小行李箱，另只手还得牵着姜真，别扭也不妨碍他神气的走路姿势。
“阿姨，真真回来了，晚上我们吃清淡点。”
“李叔，真真回来了，他那间卧室的桌上摆上他以前喜欢的那个花瓶，哦，还有，剪一束蔷薇插着。”
“陈姐，真真回来了，他的用品在我的衣帽间里，待会儿你给他拿过去。睡衣内衣不用，我自己去拿。”
“家里什么味儿？这香薰味道这么浓，真真不喜欢，换了。”
“有温水吗？真真不喝凉水。”
卓之燃进屋就开始吩咐这个吩咐那个。
眉飞色舞，好像深怕别人不知道他此刻有多高兴似的。
奇怪，为什么每次卓之燃带他回家，卓之燃都会这么高兴呢？
姜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和家里的人都很熟悉。
看见姜真回来，他们也都挺高兴的。
卓之燃上楼去给姜真布置房间时，陈姐手里拿着姜真的用品，来到姜真身边。
“真真啊，你回来了真好。你搬出去之后，这个家里一点儿人气也没有。”
姜真疑惑：“怎么会？”
他记得卓之燃家里的气氛很好的。
最初被接到卓之燃家里借助的时候，他很局促很不安，是他们一家子人带他慢慢融入进来。
陈姐摇摇头：“也不知道小少爷和先生之间发生了什么，先生有段时间没回家，小少爷也不爱回家，现在是只要先生回家了，小少爷就一定不会留在家里。
太太最近很忙，去了A国，也差不多有三个月没有回来了。
你回来了就好，我和先生说了，他立马就回来。真真啊，先生和小少爷之间好像有什么矛盾，你能不能帮忙和解？总这么冷着也不是回事儿啊。”
卓之燃和卓老师之间有矛盾？
可他们关系一直很好。
卓之燃喜欢唱歌，卓老师从来都非常支持他的梦想。
卓之燃的妈妈蒋阿姨曾想让卓之燃继承家业，卓之燃因此和蒋阿姨闹过不愉快，卓老师也从中调和了很多次。
他们家里的氛围很好啊，不应该会闹成这样的……
姜真突然想起，有一次卓之燃似乎问过他，觉得卓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回答，卓老师很好，很帮助他。
卓之燃当时好像……不是很高兴？
姜真到客房门口。
他的房间就在卓之燃房间的对面。
这间房是卓之燃特地给他挑选的，卓之燃说，他希望一开门就可以看见姜真，所以，姜真的房间就搬到了这一间。
卓之燃在客房里给姜真收拾衣柜。
姜真走进去，就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头埋进一堆棉质柔软的衣服里深深嗅着。
“……”姜真捏了下拳头，小声警告，“师哥，你……别这样。”
卓之燃抬起头来。
偷闻自己前男友以前穿过的睡衣，卓之燃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好羞的，咧着嘴角，笑得痞痞的。
“你很久没来了，我就闻闻有没有味儿。要是有不干净的味道，我就拿我的睡衣给你。”
他才不可能相信好吗！
姜真脸颊微烫，别过脸去。
“陈姐说，卓老师很快就回来，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说完，姜真偷瞄了卓之燃一眼。
他的脸色果然阴沉得很，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看来真的有误会啊？这是不是和他抽烟喝酒有关？
卓之燃直起身子，把弄乱了的衣服整理了下，关上柜门。
“晚上我们出去吃。”
“为什么？”姜真走上前，轻拉着卓之燃的小拇指，“我也很久没有见到卓老师了，我也想和卓老师一起吃饭，聊一会儿。”
卓之燃冷嗤：“他恐怕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聊天。”
“为什么？”姜真的脸渐渐贴近卓之燃，声音轻柔，“燃哥，你和卓老师之间发生了什么吗？可以告诉我吗？”
卓之燃没有吭声。
那看来是和卓老师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令卓之燃非常厌恶反感，甚至难以启齿。
姜真掐住卓之燃手臂上的肉：“我不喜欢你皱眉，显得好凶。”
“我不问就是了，你不皱眉了好不好？”
卓之燃低头，额头抵着姜真的额头。
“我哪儿舍得对你凶？就会用委屈巴巴的样儿惹我心疼。”
“行了，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想跟他吃饭就吃呗，陪你就是了，只是到时候不要硬拉着我跟他说话，听到没？”
姜真点头：“嗯，我知道了。”
-
大概七点。
卓之燃的父亲卓旭回来了。
看见姜真，卓旭脸上露出欣喜，在看见卓之燃时，卓旭脸上的高兴瞬间褪去，眉心微皱，神色并不是很自然。
姜真走上前打招呼：“卓老师，好久不见。”
卓旭笑了下：“好久不见。看见你最近上了个综艺节目，发挥还不错啊，姜真。”
“谢谢卓老师。”不等卓旭问起，姜真就主动解释了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总决赛可以邀请嘉宾助演，我想邀请师哥，为了方便配合和练习，我来借住几天，打扰您几天。”
“小事，我不是说了，这儿就是你的家，你什么时候回家住都行。”卓旭看了卓之燃一眼，“你们好好练，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找你师哥。”
一直站得远远的，连个正眼都不给过来的卓之燃突然大声说：“用得着你说？”
卓旭脸色沉了下来：“卓之燃，这是你跟你爹说话的态度？”
“你觉得你配当我爸吗？”
姜真大惊，赶忙跑过去捂住卓之燃的嘴。
“燃哥！”
卓旭冷笑：“你让他说！看看他平时都是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卓之燃，真不知道你现在怎么会变成这幅德行！等你妈回来，看你怎么跟你妈交待！”
“现在像个混混似的，我看你是没救了！”
“姜真还知道要保护嗓子，你就只知道可劲儿折腾自己！你迟早要废！”
卓之燃暴怒，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我废不废要你管？管好你自己那点破事！”
“你还知道我妈要回来？我以为我妈离开几个月，你就当家里没这个人了！”
卓旭冷喝道：“卓之燃！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卓之燃冷笑，“你还是提前想好了等我妈回来怎么和她解释！”
这顿晚餐是吃不成了。
卓之燃的脾气爆，被惹怒了的卓旭脾气也好不到哪儿去。
如果不是碍于姜真拦在面前，卓之燃恐怕在把客厅里的那些桌椅给掀了。
卓旭也是要面子，在自己学生面前，再怎么恼火也得压着点怒气，没有完全发出来。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卓旭走了，卓之燃在这里也呆得不高兴，去了外面的院子里抽烟。
这是姜真第一次亲眼看着卓之燃抽烟。
每一口烟都吸进了肺里，很深很深。
好像这样才能缓解他心里的烦闷。
从他们的对话中透露的信息，大概可以猜到可能是怎么一回事。
但姜真觉得不太可能。
卓老师和蒋阿姨的感情非常好，一直到去年，都还是会拌个小嘴、吵个小架，对生活依然充满热情的夫妻。
可卓之燃如果不是怀疑了什么，并且确定过，不会和自己的父亲吵成这样。
他不想怀疑卓老师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蒋阿姨的事。
姜真发现到了这种时候，他一点用处也没有。
不知道怎样可以安慰此时烦闷暴躁的卓之燃，也不知道怎样可以缓解卓老师和卓之燃之间的感情。
更加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个矛盾。
此时，姜真很讨厌自己闷闷的性格，不能替喜欢的人解决问题也就算了，连怎样哄他高兴也不知道怎么去做。
隔着一扇落地玻璃门，姜真在阳台上看了卓之燃许久。
直到卓之燃第三次打开烟盒。
姜真实在忍不住，推开阳台通往外面院子的那扇玻璃门，拽住了卓之燃的右手。
卓之燃回头。
姜真低着脑袋，没有吭声，只有那只捏着他衣服的手指，紧紧地，力气大到关节泛白。
卓之燃把抽出来的烟放了回去。
“抱歉，让你看见这些。”
“那什么……”
“我不抽了，别担心我。”
姜真摇摇头，从侧面抱住卓之燃的腰。
他不会说让人高兴的话，这种时候也不知道可以怎样撒娇。
他希望能够通过拥抱给卓之燃安慰。
虽然他们总是说不到几句就能因为一件很小的小事吵起来，但总归还是了解彼此的。
卓之燃摸摸姜真的脑袋，眼底柔和了许多。
“谢谢你，真真。”
姜真声音闷闷：“我只能做这个。”
“够了。”卓之燃说，“我不知道等我妈回来了，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我现在很讨厌他，可是又不希望这个家真的就这么散了。我很矛盾，所以一直拖着不去想，以为这样事情就能自己解决。我觉得这样好像不行。”
“真真，我打算周一去都音一趟。我要看看我爸以前的白月光，也想看看他们现在究竟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姜真点头：“我陪你一起去。”顿了下，又说，“我也好久没有回学校了，去拜访一下老师，和学长学姐们聊会儿。我在研究生宿舍楼那边等你。”
卓之燃一定比谁都希望对卓老师的猜测是假的。
他还是不要跟着过去了。
等他们聊完了，卓之燃会来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