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热切的脸，如夜雨似的，搅扰着我的梦魂。]

纪逍拿出了一开始在吴欣婧身边捡到的纸条，边缘处参差不齐，似乎是从书本上撕下来的。

方郃没细想纪逍隐瞒线索的事情，反而是纪逍惴惴不安的，像是做了什么错事。

汪菱细细地读过后说道：“这是飞鸟集中的一句，大概是在描绘爱恋时的感觉，另外也有人觉得是单相思。”

这也就是纪逍笃定吴欣婧爱上自由的灵魂的原因。

无论是单相思，还是热恋中，吴欣婧都在借用这句话表达自己激烈的爱意，她把撕下来的纸条小心翼翼地收藏，连自杀的时候也选择紧紧地攥着。

“我们推测，这个世界里的吴欣婧和肖瑜应该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方郃神态自若地说着他的猜想，利用着在吴欣婧房中发现的东西，将一条条线索串联，最后自然而然地隐去了桌下的木箱，把看似完整的故事讲出来。

汪菱盯着石桌发愣，百思不得其解，问道：“如果按你所说，吴欣婧因为向往自由，而对留洋归来、与她完全不同的肖瑜产生爱慕，那肖瑜为什么会死呢？昨晚杀人的不都是吴欣婧吗？”

脑海中再度浮现吴欣婧写下的信，方郃仔细回忆上面的细节，没有信封，信纸的边缘发皱，应该是被人反反复复拿在手里看过很多次，最重要的是始终找不到回信。

自由的蝴蝶会为被困笼中的金丝雀放弃花园吗？

方郃认为不会。

不只是蝴蝶不会，他也不会。

方郃望向了糜颓的蔷薇花，微微眯起眼睛，说道：“吴欣婧的深情得不到回信，是因为肖瑜没来得及回应，还是肖瑜根本不爱她？”

虽然是在反问别人，但是方郃已经给出了答案，他的语气明显偏重于后半句。

众人恍然大悟，连管家也露出一副惊叹的表情，说：“是肖瑜背叛了她？”

方郃没有回应，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背叛。

在他们眼中，肖瑜对于吴欣婧来说是灰白色院落里突然出现的色彩，替她打开了心中尘封的门，吴欣婧无疑是爱慕又仰望肖瑜的。

但是对于肖瑜来说却未必如此。

她见识过海外的世界，自由对她来说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她并不像吴欣婧那样局限，也只是把她当做最普通不过的朋友。

纪逍最能理解方郃的想法，可他心里也有疑问：“把这一段当做背景故事来看的话没有问题，但是肖瑜被杀的原因呢？每晚夜幕降临之后是结算时间，违规的测试者才会遭受惩罚，总不能把背景剧情里发生的事情按到测试者身上，让他们受罚吧？”

肖瑜和蒋磊，甚至算上方郃，就只有方郃违反的规定是清晰的。

这个问题方郃也想过，但他还是把话题往背景故事上引，并不希望有人把规则论搬出来。

一旦挑明了违规的问题，就不会有人做选择了。

方郃没有接话，甚至连眼神都不愿意给纪逍，但是纪逍却热切地看向他，就像自认为做了好事的金毛犬，用眼神祈求主人的夸奖。

所有人都在顺着纪逍的话思考下去，方郃才说道：“你怎么知道夜晚会违规结算呢？”

是啊，萌新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不是老玩家才能摸到规律吗？

纪逍瞬间察觉露馅，指向了唯一的管家前辈，说：“他说的，一开始就提过了，是你没注意！”

不管方郃信不信，反正锅甩出去了。

管家的确说过这个事，但是他并不记得当时纪逍也在场。

方郃满不在乎地笑笑：“也许这次突然改了规定……这也是说不准的。”

管家也只进来过一次，样本太少，不能一概而论。

纪逍这次乖乖地闭上嘴不再反驳，他察觉到方郃是想隐瞒这俩人违规的真相，也许是跟昨天做出的选择有关，其他人虽然也站队了，甚至管家才是那个主导者，但是那两人的选择最为重要，是起着决定性的，所以才判定违规者是蒋磊和肖瑜。

他突然想到吴欣婧无论是爱上肖瑜，还是本身的性格使然，她追求的不过都是“自由”，而那两种选择无论是从哪种角度出发，都是旁人被动加给吴欣婧的，都不是她自己选择的。

把决定强加给吴欣婧。

这才是方郃早就预想到的违规条件吧。

纪逍微微抿着嘴唇，又有人提起蒋磊，想再探讨一下蒋磊背后的故事，但是方郃不说话了。

瞥见远处的来人，方郃抬了抬下巴示意，先一步离开。

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匆匆赶过来的仆从说：“张管家，王家的公子前来商量结亲的事宜，老爷请您过去。

是跟昨天一样的说辞，但是没了大少爷，这次要去的只有管家，甚至方郃这个庶出的二少爷也没资格。

管家知道事情反常，但还是硬着头皮答应，只不过这次少了许多人跟着，就只有一个男生跟他一起过去。

汪菱目送着他俩离开，转头看了看方郃离开的方向，问道：“纪逍，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找线索？”

她的想法多脑子灵活，但是找线索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行，更希望能够求助于眼前的男人。

可是纪逍清了清嗓子，一直盯着方郃远去的背影，漫不经心地说道：“随便逛逛吧，我打算再去吴欣婧屋里看看。”

知道吴欣婧死过一次，汪菱可不敢再往她的屋子去，甚至特别后悔选在了吴欣婧房屋的旁边。

汪菱跟旁边的女孩手挽着手，看起来都有些害怕，脸上扯着尴尬的笑，说：“那你小心，我们就去别的地方看看了。”

那两人一走，纪逍拔腿就往方郃那边跑过去，他绕过小门，才发现发方郃不过是到了蔷薇花架旁的院墙的另一侧。

纪逍追上去的时候，方郃正在抬头看着墙头旁逸斜出的绿叶。

在这灰白色的院墙上，露出翠绿的叶片，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院内的春景，就好像在告诉外客，这院里有动人的景色。

只是，就不知道这景色究竟指的是蔷薇花还是吴欣婧。

纪逍无心赏花，直接问道：“为什么不把他们违背的规则说出来？”

方郃挑了挑眉毛，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说什么？告诉他们选什么都是错的，要让吴欣婧自己选？这样的话就没有人肯做出选择了。”

“但是再选下去，有人会死的。”

方郃视线下沉，在院墙上发现了几处颜色不同的痕迹，才随口说道：“想要达成结局，总是需要有人牺牲。”

他没办法继续反驳方郃了。

纪逍也是这世界里的测试者，旁人不死，或许就是他死，他还没伟大到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程度。

自然也就没有理由继续反驳方郃。

同时他心里那点私藏证据骗方郃打赌的愧疚感也消失得干干净净，毕竟这算是私心。

方郃蹭了蹭墙上深色的痕迹，起身又对着纪逍说道：“今天是在重复昨天的事情，甚至我们不离开这里，就有可能一直重复下去，想要离开，就要用吴欣婧的选择打破现状。”

“那我们现在把吴欣婧带到前院？”

深宅大院里封建压抑着的闺秀怎么能轻易到前院去见客，纪逍的这个想法虽然能直接解决问题，但恐怕没有可行性。

方郃摇摇头，叹口气道：“再想想别的办法吧，现在你回去里面等我。”

纪逍没问出口，方郃只投给他一个“快去”的眼神，他便立刻动身了，再度绕过小院回到蔷薇花架下。

他一直抬头看着院墙，仔细留意着外面方郃的动静，果然片刻之后，方郃攀上了院墙。

花叶交错的蔷薇花架映衬着方郃清冷的面容，满墙花色也分不走纪逍的视线，他的注意力全放到了方郃身上。

只见着方郃也没着急下去，坐在了墙头对纪逍笑道：“我们再打个赌吧？”

就算是平了之前纪逍故意瞒纸条的赌约。

但是现在的纪逍只顾着看浅笑的方郃，被他含笑的眼神深深吸引，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纪逍机械地点点头，就算是方郃说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能去。

“就赌肖瑜是从这里爬过院墙，遇见了盛开的蔷薇和吴欣婧，至于赌注嘛……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说。”

方郃对这赌注十拿九稳，刚刚他蹲下去看墙上的痕迹，就是猜测是肖瑜曾经留下来的脚印，甚至她还可能借助了一些工具，导致在院墙上留了划痕。

墙边站着的那人丝毫不在乎方郃是怎么发现的，更不在乎赌注是什么，他张开双臂，柔声说道：“下来吧，我会接住你的。”

信誓旦旦，含情脉脉。

可方郃才不需要他接，不过是两米高的墙罢了，轻松一跃便潇洒地落在地上，让纪逍接了个空。

纪逍的手臂还尴尬地没有收回去，方郃就已经起身了，拍拍他的肩，催促着人赶紧去别的地方干点正事。

他可没心思在这谈情说爱搂搂抱抱，最好是现在就发现吴欣婧藏在箱子里的秘密，顺带着想出可行的方案让吴欣婧自己做出选择。

多浪费一分钟的时间，方郃也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