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啊——”
方郃把剥好皮的葡萄塞进纪逍的嘴里，感觉自己就像勤勤恳恳喂养雏鸟的雌鸟，而雏鸟只会张开嘴喊：“还要。”
等方郃剥完第五颗，他忍无可忍了，问道：“吃葡萄一定要剥皮吗？”
声音略微高了些，纪逍的表情就变得楚楚可怜，夸张地往被子里缩着，说道：“我不是为了你才受伤的吗？”
“你的嘴也受了伤，不能自己吐吗？”
纪逍沉默半分钟，看出来方郃是不愿意做伺候人的事，撇着嘴说道：“那你放下吧。”
方郃把果盘放到床头柜上，转身就打算出去。
“你去哪！”
现在纪逍生怕方郃不打招呼就走，恨不得全天候跟在方郃屁股后面，但是他自己作死，给小腿也上了石膏。
方郃倚靠着门框，面不改色地说着：“去把纪大公子的轮椅推过来。”
“哦……等等，什么纪大公子？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方郃依旧冷冰冰地看着纪逍不打自招，他这里态度冷漠，可纪逍快要急得下床了，等他拿出黑卡晃了晃的时候，纪逍彻底坐不住了，直接从床上跳下来，打算去抢方郃手里的卡。
纪逍着急地喊着：“别听我妈瞎说，给了你什么东西都别要！”
他就怕他妈也上演豪门刻薄婆母那一套，出钱把人赶走。
要知道，方郃现在最缺的可就是钱啊！
纪逍单腿跳到方郃身旁，右边一只石膏手臂，左边一条石膏腿，把方郃挡在了墙和衣橱之间的空隙里。
方郃本可以推开他，但是方郃脑子里想的都是纪逍在世界里奄奄一息的模样。
“她什么都没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纪逍被方郃审视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慌，又听见方郃说道：”这房子是你的？等你好了，我会抽时间搬出去。”
没人把这件事告诉方郃，都是他自己想明白的。
在这里也住了一个月，虽然他的房租是直接交给纪逍的，但是从没听纪逍说过房东的事情，而且楼上楼下更没有邻居，很是奇怪。
房子里处处都透露着纪逍的生活痕迹，这简直就像是他一个人的地方。
纪逍也不装了，问道：“就必须走吗？”
方郃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纪逍也没拦着他，侧出身让出位置，但是在方郃走出去的一瞬间，纪逍说道：“我听到了，那个人说你动心了……”
话还没说完，只在方郃听清的瞬间他就捂住了纪逍的嘴，警惕地往窗外看去。
过了半分钟没有任何奇怪的动静，方郃才松开了手。
但纪逍不依不饶地说：“你对我动心了。”
不是疑问句，就是在肯定地表述方郃也喜欢他这件事。
但是方郃没有过多地搭理，他只在乎纪逍有没有听清许怨的话，方郃问道：“你还听到了什么？”
纪逍道：“没有，其他的我都没听见，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不能说？”
泄露神界身份这种事，方郃也不确定对人类的惩罚是什么，况且泄露得还是主神，就更加无从确定该不该罚。
方郃想也不想地就说：“是周拓。”
纪逍才不信他的话：“周拓那时候早就离开了，我能感觉到……”
既然骗不过纪逍，方郃再度捂住了他的嘴，直接搪塞道：“不准再说这件事。”
见到方郃是真的着急，纪逍拉下他的手，提出自己的条件：“不准走，不管你要做什么，是什么身份，待在我身边。”
纪逍也不是纸糊的老虎，他相信自己有那份实力配得上方郃藏起来的背景。
但是事实就是，他想多了。
普通人怎么能够比肩神明。
但方郃还是妥协了，他守在纪逍的身边，许怨或许还不会明目张胆地杀了他。
“好，把你听到的话忘了，我就留下来。”
纪逍可不是这么一点便宜就能打发的人，他笑道：“忘了你对我动心的话吗？亲我一下，我就当做没听见。”
方郃蹙起眉头，满脸不耐烦：“纪逍，别太过分了。”
“哦，那好吧。”
纪逍看似放弃，趁着方郃扭头，掐住了他的脸颊强行掰回来，把人重新推回角落里。
嗯……方郃的嘴唇也是葡萄味的，他肯定偷吃了。
瞬间，方郃的耳朵烧起来，面上却不显，他猛得往纪逍的小腿上一踢，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倒。
“死吧纪逍，多余救你！”
打开窗子吹着风，方郃的脸颊后知后觉地开始燥热，明明是深秋，方郃却还是觉得天气闷热，恨不得浇一桶凉水在身上。
他静下心来去想纪逍到底听见多少，手掌刚刚撑住下巴，脑海里便浮现纪逍凑上来的那一幕。
脸上再度烧红，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算是彻底毁了。
心动吗？
他怎么可能真的动心了，就算对着纪逍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也会被强行压制下去，怎么会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
刚巧这时手机上有人发来信息。
索克：[刚刚开会决定取消游戏，是你跟主神提的意见？]
方郃看见这条消息也高兴不起来，没有直接回他，反而问道：[主神还说什么了？]
[没有，只不过主神的表情有点难看。]
有点难看？许怨说不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但是还没有发作。方郃想着自己一定要看住纪逍那张破嘴，再说出些别的话来，他也保不住纪逍。
方郃这才回应起他先前的问题：[我只是简单提过几句，也许是主神自己想明白了吧。]
他接着打开了论坛，刚刚结束一轮无限世界，论坛里正热闹着。
看起来最近又开放了新一批的无限世界，导致加入世界的测试者越来越多，论坛里出现的人也多起来。
方郃看见最上面加精的帖子。
说得正是刚刚结束的游戏世界，通过字里行间的表述，方郃大致猜出来这背后的人是周拓。
他把周拓在论坛上的信息发给索克，让他去确认身份，继续浏览着帖子的内容。
看起来周拓在离开后是有好好分析的，把线索一一罗列，对他们在世界当中的举动也做出了合理的分析解释，甚至完整地将整个世界的背景脉络写出来。
特别是以夸张的语气表达了在世界里的震惊——主要是对他和纪逍两个人的震惊。
“我想我能够顺利地离开世界，是离不开他们两个人的，这两人很奇怪，他们的思维好像是贯穿在一起的，从举动到想法都如出一辙，我想用一个词来形容他们的话，只能说是天作之合。”
看完这段的方郃，心里更烦了。
什么天作之合，只不过是略微有几分微不足道的默契罢了。
继续向下翻着帖子，周拓又说起他曾遇到的那个人：“我不会放弃寻找的脚步，希望有一天，我的努力可以得到回应，我能够如愿以偿地找到他，我和他，会像那两个人一样。”
方郃心想，周拓猜错了，他跟纪逍之间并不是那种关系，也称不上什么天作之合。
很快索克就对着信息检索找到了人，并且给了方郃回应：[你猜得没错，ID为旁观者清的用户就是你经历的上个世界的测试者，真名叫做周拓。]
方郃猜得不错，果然是他。
方郃继续打字问着：[他之前经历过几次无限世界，提到了被重复选中的概率问题，这是正常的吗？]
如果不正常，对方几次进入世界的行为就要被划分为恶意的，按理说这样的机制会被取消。
但是索克直接给他答复：[正常的。]
正常的话，方郃可就不多操心了。
[周拓在第一次的世界里，曾经遇到过心仪的人，你调度一下信息，看看能不能查出来是谁，下次把他们凑到一起去。]
虽然方郃没有接替月老的打算，但他好歹也算是君子，有成人之美。
利用特权帮一点小忙，也算是还了他捅周拓的那一下。
不过索克回复的消息让他沉不住气了。
[我刚刚查了一下，他在第一次世界里遇到的所有测试者，均已死亡，当时的数据是，包括周拓在内有两位测试者离开，另外一位也在其他世界内死亡。]
方郃一时间有些说不上话，不知道是该惊讶于离谱的数据，还是要唏嘘周拓的经历。
“居然只有两位测试者离开吗？”
远在神界的索克似乎从他久久没有回复中看出了端倪：[自从上调世界难度后，全员离开的情况再也没有发生过，人类实现愿望是要付出代价的，选择这条捷径的代价就是生命。]
索克没告诉他，有两人能够通过世界已经算不错的数据了，有的是全军覆没的场面。
方郃没有力气反驳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愣神。
手机上的屏幕继续闪烁着：[周拓还不知道心上人已死的消息，但我觉得他有一个美妙的愿望。]
[希望他可以实现。]
隔着屏幕，方郃都能够感受到对方轻蔑的语气，仿佛早就注定了这件事不可能。
方郃气得想砸床，可是颓然生出一股无力感，就好像他只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就算是身为神明也不能改变。
“唔……为什么？”
方郃埋在被子里，低声地叹了口气，随后就听到了外面纪逍又在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