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问燕 > 第120章 并肩而立

第120章 并肩而立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谢世青躺在棠溪的尸体旁,竟也像是死了一般。

近身的侍从兵卒虽然也被这变故搞得心惊胆战,却还是围成一圈将他保护了起来,皆是以为他没了什么生还之机,尤其是那些并州赶来赌一赌命的,此刻心已凉到透顶。可是不过片刻,他捂着脑袋又睁开了眼睛,缓缓被近侍扶着坐起身来。

突然,谢世青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往后伸手一探,却发现那人连尸体都已隔了自己好远,赶紧想站起身来过去,浑身却脱了力根本起不来,只能徒劳地伸出手,远远地望着那个再也动不了的人。他亲眼看着他,是如何地被当作一个毒物,人人都恨不距之千里,就连旁侧互相械斗着的士兵都愣了神,如同看什么污物一般害怕地退了许多步。

他啊,生前如此也便罢,死了都不得安生。紧跟着,谢世青掩面失笑起来,眼角都沾了些泪水。

那个生来美艳得不似人间方物的人,活着的时候自己心有芥蒂从不碰他,或许他也感觉到了吧。谢世青甚至都没至少说一句“从未觉得他肮脏”,他便以如此面貌逝去,死了也如最荼毒之物,蔓延盘踞在大庭广众之下,任人人都看得到他这一面。

谢世青冷吸了一口气。

他意念本就混沌,此刻更是全心意都近乎悲戚地集中在那死去的人身上——那个本想要自己跟着一起赴死,本想杀了自己的人。

怎么死了呢?他真的是这么容易死掉的吗

人毕竟不是钢铁之躯。反倒像破烂掉的物件,总觉得那什么红丝绳缝缝补补,把碎片连接到一起就能勉强撑下去。

他怎么没意识到,怎么如此后知后觉,棠溪的精神被重重叠叠的事情折磨,已然近乎崩溃。甚至,他还去加了许多把力,去疯狂地撕扯着那些本就可怜的碎片。

谢世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个人提着寒芒之剑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旁边赶来到自己身边的那几个兵卒倒是反应了过来,毕竟若没什么机敏的性子,也很难如此快便护卫到他身边。

谢思衡一人一剑,只是沉默着步步向前走着,他们拿起来佩剑围成一圈,护着谢世青,做出极度警备状,甚至护着他后退了几步。

谢世青一届文臣,平时说道些之乎者也的许是还得心应手,可到底不会用兵打仗,多数只在纸上,破绽百出。这也便罢,至少还有人数之优,可事到如今,这朝殿上的决战,到底容不下多少士兵,甚至由两兵对垒变成他们二王的单独决斗。

其实本该就是如此,何故牵扯那么多无辜将士的性命进来。

镇燕剑铸得长,温景楼当时许是刻意为之,观察了他用剑的姿势和习惯,觉得长些他用起来许是更为顺手。此刻谢思衡向前迈步着,单手握宝剑垂于身侧,剑尖落在地面上,发出尖利而恐怖的摩擦音,仿若划开一道修罗路。

那些人开始颤抖起来。

“滚开。”谢思衡抬眸看他们,依然并未多言。

“不……不!”

有几个倒是被吓得后退了几步,但也有的自认得清眼前局势——越王殿下显然已是身体受了极大损耗,如今还有口气都已算是不错,若是放任他直面这燕王,岂不是真要被轻易夺了性命?全盘皆输,那他们可就是真的无路可退了。那赌上的一切,那幻想中的利禄功名都算什么?

谢思衡没什么过多的反应。若是威严恐吓可以做完所有的事,那世上便不需什么真本领了。他将剑举起来,横着在手中抹了抹剑锋,一群护着谢世青的侍卫不由自主地缩成了一小圈,紧张地盯着谢思衡手上的长剑。

谢思衡明明已经离开了禁军的保护,明明只有一个人孤身前来,却像是有千军万马一般,士兵触碰到他的长剑,就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他只是握着剑柄,缓慢坚定地越过那些士兵,指向谢世青的方向。

“你们的主子已经回天乏力,此刻罢手,既往不咎。”谢思衡的声音清晰地响在大殿上,像是诱人的果实发出馨香,勾着士兵们的心做痒。

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逐渐开始犹豫。

突然,一个小卒从谢思衡的身侧举着剑悄无声息地想要偷袭。

他正做着自己举剑砍倒谢思衡,一举挣得从龙之功的美梦,电光火石间,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传来一阵痛感。涓涓鲜血涌出,他也砰地一声瘫倒在地上,镇燕刀锋上流下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了大殿之上,像是一阵瘆人的琴声。

杀鸡儆猴。

周遭的士兵终于亲眼见识到了这把名剑的刀锋,自然也不想赌命血溅当场,于是纷纷跪下求饶。谢思衡不想多开杀戒,见这些小卒无甚反抗之心,他便也不再在意,这些自然有禁军处理安排。

——毕竟,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好皇叔,”谢思衡的声音愈发冰冷下来,挥剑砍落一意图上来拦他的人,盯着谢世青:“轮到你了。”

猛然一步上前,他伸出左手,紧紧握着谢世青的脖颈,感受着他喉管在自己手心里跳动。一世之雄,甚至不远之前还威胁着要自己主动赴死,此刻却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命运也不由自主,甚至轻飘飘到他单手向上举,就能带着他脱离开地面。谢思衡感觉甚至只要自己的手收一收力,这个人就能和他那孽债情缘一起赴黄泉。

那蛊毒……爆发起来竟是如此可怖吗?这个人像是瞬间成了一具了无生趣的躯壳。

如此可真是要感谢棠溪过来送上命,搅和了这浑局——

谢思衡想着,手上被他掐着脖子之人却发出几不可闻地挣扎。

“呵,”谢世青被他掐着脖子,扯出微弱的声音:“你会现在杀了我吗?你不会的,我了解你。”

死到临头,不知好歹。

谢思衡心下怒火中烧,生怕自己一用力便直接生生把他掐死。

他知道自己完全可以做到,一个文弱书生之流,甚至连举剑技法为何物恐都不知道,况也入而立,实在不像自己年轻力壮——而他体内,甚至流着一半草原人的好斗的血液。

但是——这样未免太便宜他的这位皇叔了。

凭什么他能这样轻松地奔赴死亡?

桩桩件件事情,大大小小作恶,他记得清楚——

将自己同温景楼瞒了许久的关系捅破到皇帝那里,那些关于温家的风言风语,那场大火,还有那一晚的篱麓居。这个人刻在他和温景楼身上的伤口太多,如同撕咬着猎物就不肯松口的虎狼,非要剥下他的一层皮来不可。

他每一步针对自己的所为也便罢,皇家本就是成王败寇。

可他知道自己的软肋,便步步算计着温景楼。

其实,也是怪自己吧。

不说互相支撑,遇到风波来时,就是互相的信任与坦白都似乎无法交付。

谢思衡本就处于盛怒之中,此刻受着谢世青的嘲讽,手上更是用力,引得谢世青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咫尺之间,剧烈的咳嗽声中,谢世青燃起了更深的恶意——他抬起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谢思衡,低声骂道:“狗东西!别以为你和那纨绔的破事没人知道……”

“你说……这温家小儿,怎么不也是个青楼小倌的胚子呢?和那棠溪、还真是……真是主仆一心。你啊……你和我一样,到头来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谢思衡猛地放开了他的脖子,改而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他拳头很重,接触到面颊时甚至发出了骨肉都撕裂的响声。然而,谢思衡却像是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一般,一拳接着一拳——谢世青本就歪斜的身体更加倾斜萎靡,连连咳出来几口血,把谢思衡的衣服也染上了血渍。

眼见着,这燕王殿下马上就要活生生把自己的叔父打死在这大殿之上。稍远处的杨明山一时间冷汗直流,知道事情怕是不妙。他虽也觉这样对决实在爽快,可也知这谢世青的命不该由燕王殿下来亲自料理。何况自他从川南路上一遇这谢思衡起便知,这儿前途无量,除了远超乎年龄的手段,更是因那坚忍的意志与心性,也不知这当会儿,那越王谢世青是到底说了什么,居然能惹得一贯无甚情感波动的人激愤如此。

正当这头老杨分神犹豫着要不要冲开人群去阻止谢思衡当场打死他的好叔父时,恍惚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手握一柄短刀,灵巧转身破开人流,迅速地融入争斗之中,又似乎是因为目的明确,对于持剑上来的士兵也不曾恋战,只是短刃轻轻一抹,便又迎上前去。

杨明山盯睛细看,确认了这人的身份——竟然是温景楼。

拳风凌冽,谢世青早已歪倒在了地上。谢思衡紧接着跨步上前,慢慢地把镇燕剑的剑锋对准了他的脖颈。可就在此时,一双微微凉的手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谢思衡浑身一颤,像是不可置信一般,僵硬地回头——

却见那出现在自己梦里无数次的人,居然就站在自己的眼前,甚至朝着自己微微笑了笑。

若不是手上的触感真实的传来温度,谢思衡就以为他实在是在这战场上激愤过度,致使他恍然间自做了一场白日梦。

温景楼带着兵马闯入,排兵布阵完便赶来这旋涡的最中心。他本不想此刻出现,可……如今局势,不得不现身。

来都来了,还有何可隐匿的?

不过当他走近,发现地下躺着的棠溪死状凄苦惨怖,又见谢思衡满腔怒火似乎就想这样将谢世青当庭置之于死地。他还是叹了口气,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还是……总想处处维护这个人。

于是他手上用了一点力,不轻不重地压住谢思衡的镇燕剑,摇了摇头与他对视。谢思衡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其实,他也没想过让这谢世青就这么轻松地离去。

周围原本就在蠢蠢欲动的士兵见到谢思衡放开了对谢世青的挟制,连忙挡上前去,背起已昏迷不醒的谢世青就要撤离。大殿局势更加混乱起来。只因温景楼率兵半道杀出,原本处于劣势的禁军几乎是杀了一个回马枪,而并州军却因为主子昏迷不醒而陷入僵局。

谢思衡只望向他眼前的一个人,温景楼却微微转过了身。

“燕王殿下,专注战场。”温景楼背靠着他,环视战场一圈,微微低头一笑,对背后的他说:“战术铺排长进不少。”

所有不对等的关系、不愿回顾的过往,暂时被战斗抹消。而今日,他们只是背对背并肩而立、互相倚靠的战友。

“小许调动了些军队过来,我从广陵也带了一点姜闻的府兵。”温景楼与他背靠背,讲着如今局势:“我来的路上,碰到了乐阳公主与黎褐公子。公主说谢世青盗了她的假令牌,以为娘子营会受他调度,实际上算是骗了他。现在也调兵过来支援。”

“嗯,”谢思衡感受着温景楼背后的体温,竟生了些本不怎么存在的紧张感,又砍下一朝自己猛冲而来的士兵:“朝殿这里咱、咱们顶着。”

怎得还顿了一下?温景楼疑惑地看着谢思衡,见谢思状作一脸面色如常的样子,仿佛理解了什么似的,啧了一声,笑着又转过头去。

“东殿和西殿那里,西处郭予光率着姑且还好,至于东侧……”

“东边鹿驰殿你用的镇南侯还有冯霍。我知道。”温景楼到底心里还算有个小结,就算寻了各种理由回来,可真见到人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些无所适从。

可谢思衡却从他这一句话里察觉到什么。冯霍……那人怎么盘算起来,可也算是参与了当年谢家害他哥哥的一事。虽说他一时也是真无人可用。可到底还是像做错什么事的孩子被家长抓包了一般,他抿了抿嘴,不知怎么继续开口。

温景楼看他似乎是会错了什么意,但也懒得同他解释,只是摆摆手说:“小许在禁宫外应敌,桃萝和诫光带姜闻府兵去东侧查看了。西边有乐阳公主亲自带娘子营人去,应该不必担心。”

谢思衡点点头。

他们周围敌军环绕,二人却颇有些游刃有余。

谢思衡的剑术确实日渐精进,一柄镇燕剑在他手中更显锋利绝伦,甚至相隔甚远的敌人也被那尖锐的刀锋穿过喉咙,而侥幸来到近身之处的士兵,又被灵巧的问生刀默契地缴上了姓名。

虽然数月未见,连话都未曾说过几句,却像是双剑合璧一般——默契到难寻分毫破绽,战事逐渐收紧,就连在朝堂之上的敌军士兵也渐渐不敌起来。

与此同时,宫外的流民军显然灵活有余,可整肃不足,且战且退间不能呈完全僵持之态,只能稍作勾挂阻挠之用,以防更多的敌军溢入朝殿之中。精锐的禁卫军虽也有在此做整顿与指挥的,可更多核心兵力还是要优先接济朝殿处。

许云安的支持无疑不是一种极大的加强。除了官方所赋予他一个将军的权力,与情急调动中都那几营的人情,更多的其实是他在这中都独一份的东西——

那些随他从川南回来安住于中都的游匪兵,一来本就与川南流民无甚语言沟通上的障碍,甚至多少还能说些家乡话,二来可算是兼具有素的军人训练与灵活赖皮的经验。

“左路全力守平安坊,”许云安举起白剑,马踏于市井高楼之上:“右路!护住崖飞坊。先以百姓保护为重。”

待一场混战中,稍有歇下的痕迹,他也恰好得了朝殿传来的消息,因而点点头,也各分了数路精锐去各坊各市搜查调派,一一暗中排查可疑之物、可疑之人,防止真生了什么炸物伤及无辜。

“尤其华安、富民、乐歌、长安四坊,”许云安也嘱托道:“这几个实在太大了,可一定要好好处理。实在不行,就先一个个通知了百姓转移撤离再说。”

许云安想得清楚,即使是看在温景楼的面子上又站在了谢思衡这边,到底他心里不舒坦也不愿多去参与——只是百姓生死,却是天大的要紧事。想到这里,就连一向对谢思衡嗤之以鼻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谢世青相比而言,更不是个东西。

谢家这群人,可还真是矮子里面拔将军,许云安不由腹诽。把天下交给他们,可还不如交给自己养的小鹦鹉。

可这战场之上,不容更多分神。而更往里头走,却是无甚这般流氓似的猛冲技法的,属于正规军的交战。

郭予光向帝王的忠心昭昭、天日为表,他做了许多年贺霖的副将,可惜识人不清,随错主人,不过自己身得清,幸好也未掺和进什么他的腌臜事里。皇帝倒也知他冰清之心,不仅没将他连带,反倒是擢升成了正职,敦实坚守于禁卫军之事。

此刻由他镇守的东侧鹿驰殿也是行兵方正,盘踞瓮城之高向下拉弓放箭,箭矢放得颇有些技巧,正是逮着并州军的马匹腿根来射。一时间群马嘶鸣,皆是乱了阵脚——

诫光和桃萝两人,是率着温景楼挑来的府兵在一群跌落的士兵中砍杀,势如破竹地向前冲。敌军虽然人数略占上风,到底是无头苍蝇,失去指挥,只会乱砍乱杀。

可变局就在一刻。

眼见着桃萝背后的剑锋便要劈上来,她已来不及躲闪。诫光此刻是纵身一踏,以强壮的体格挡在了她的背后,以左臂生生替她挡掉了血光之灾。

可这诫光左臂受伤,却仍然像个无事人一般,拿着那双钝斧劈砍,反倒是桃萝,见到诫光受伤,砍杀敌人的速度都更加迅速,似乎带着一丝要替他把那伤讨回来的意思。

这里的局势尚且还有些焦灼,西侧鸿游殿却已经胜负分明。冯霍本来就是老将,自然本事加身,再加上乐阳的娘子营,以及一个实时跟在后头充当着军师的黎褐,几乎是所限披靡。

不出所料,并州军已然七零八落,就连首领都被绑到了乐阳面前任她是指着鼻子尖好好辱骂数落了一番。

恰在这东西两殿中的叛军投降之际,原本是混战做一团的大殿也渐渐安静下来。

死的死,降的降。

大战既定。

尸体横陈在谢思衡与温景楼的脚下,镇燕和问生也像是血洗了一般,暖风中带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战事甫一停歇,谢思衡便总是装做不经意瞟着温景楼看,因而忽略了——

逆光中,长公主身后站着群臣,自一地狼藉中缓步而来。

她不曾在意那些碎了一地的瓦砾,只稳稳地撑着那一杆陪了她已久的木杖,一手握着明黄色的卷轴淡然地踏过,仿佛踏过了她一生所经历的数个时代的更迭。陈年旧事就如同她脚下的瓦片与残箭,被一步步碾在脚下走过。

那么漫长的道路,那么艰辛的困局,她与她所见证的时代,终于一步步随着史书上的年轮与记载翻开了下一页。

明黄色的卷轴缓缓拉开,她站在远处,声音平稳而庄重——

“皇长孙谢思衡,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择日登基为帝,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她的声音穿过这厚重的大殿,穿透进每个兵士臣子的心中。可这尘埃落定之刻,温景楼却微微走了神。

——“你要时时刻刻明白,就算谢思衡真能从那场厮杀里活下来,他成了天下人的帝王,成了天下人都不能直呼名讳的所在,可也只是你一人的谢思衡。”

哥哥走之前,是这样告诉他的。

于是他转身,雪白色的披风在朝殿前的血腥气里飘扬。他面朝曾经的爱人、面朝未来的帝王,身披铠甲,单膝下跪。那人显然一惊,想弯腰去伸手扶他,动了一瞬却定格在原地,因为他也意识到,眼前这个日思夜想的恋人要做得是什么——

“吾皇,万岁万岁!”

他是第一个对他下跪称臣的人。

当着群兵众将的面,他重新以如此瞩目的将军身份,将最重要的权柄以这样的方式交给了他。皇权威阁在上,壮士尸骸在下。

仔细嗅上一嗅,风中还和着扑鼻血腥的气味,可他们的命中,不该再有。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