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祁下楼准备上班的时候，看到钟岸在楼下的椅子上睡着了。双手抱在胸前，蜷缩起来，双腿搭在镂空雕花的扶手上面，整个人拧成一团，皱巴巴的赛车服穿在身上，像一条刚刚被拧过的毛巾。李祁悄悄走了过去，是不是人都喜欢这么说，她看书看困了也喜欢在书房那个外公给她买的菱格纹小沙发这样睡，双腿放在瑜伽球上，一睡就是一下午。

“我靠……你怎么在这里？没事看别人睡觉是吧。”钟岸太累了，想着眯一会，结果一睁眼就看到李祁环抱着双臂看着他，这次被吓到的人是钟岸。

李祁眉毛忍不住小幅度向上抬了一下，差点露出那种无语的表情，还好牙齿咬紧忍住了，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没地方可以去？”

“目前看来应该是？没有人可以接受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吧？”钟岸坐直了起来，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继续说：“哪怕是这个人的家人。违背自然科学，是人还是鬼？或者像生化危机里面的僵尸？想想临死前，那失去生机的样子。多么可怖的回忆。”

“我可以。”李祁喃喃道：“我可以。如果可以……”钟岸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她，这人是真不怕啊？坚定的无神论者？

李祁停下了没有继续解释下去了，转而问道：“我收留你，你可以慢慢搞清楚你是怎么时隔八年回到这里的。怎么样？如果你想去见什么人的，我也可以带你去，怎么样？”

钟岸正愁没地方去，李祁这么一说，钟岸心动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但是能留一天是一天，哪怕明天就又灰飞烟灭了，能活一秒是一秒。

“我收留你，但是如果你有任何的威胁性的行为，威胁到我，威胁到我的员工，威胁到社会的行为，我就立马报警。”李祁很警惕地看着钟岸，还用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钟岸连忙回道：“不会的不会的，我发誓，你收留我，我都万分感激了，哪敢做不利你的事。我绝对有良好的服从性好吧，绝对服从领队的指令。”李祁看他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姑且信他。

“那你跟我来吧。”李祁朝钟岸招了招手，回头看了一眼，又说：“我叫李祁，木子李，祁连山的祁。”

钟岸跟着李祁走出了小区门，李祁打开了门口汉堡店门，径直走向仓库，拿出一套制服，抛给钟岸，努努嘴说道：“换这套衣服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这家店的店员了。”

“包饭吗？老板？”钟岸冷不丁问出这句把李祁整乐了。

“包饭，包食宿，还给你发工钱好吧。不过，五险一金缴不了，你，身份问题在这里。”李祁摊开双手，指了指，冲着钟岸示意。

钟岸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以前在一个小破车队打工的时候，还被拖欠过工资，钱没到账，车队还倒了。有口饭吃，有地方住就可以。”

李祁从收银旁边的柜子拿出一台手机，递给钟岸：“这个是我的旧手机，还能用，你先拿着用吧，我之后给你换新的。”

钟岸看着手里一块玻璃板，抬头看了一眼李祁：“这是手机？”不怪钟岸，时代发展太快了，死去八年，很多东西都变了，耳机是无线的能降噪的，手机是触屏的。现在谁还发短信、打电话？一个微信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

“忘了，你应该算？中年人了？”李祁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个网页，迅速在脑海中算了一遍，八年过去，钟岸现在应该三十四岁的样子。

“慢慢来吧，你先去换衣服。你以后就以我团队中的老下属的身份出现就好，我也是今年刚刚搬回来的，没什么人会问。”李祁对钟岸说。

钟岸顺着李祁指的方向走进仓库，一边换衣服一边问：“搬回来？你以前是在哪里的啊？你以前干什么的？详细说说，不然我不好编。”

李祁麻利地把桌上的凳子一一翻下来，想了想，回答道：“卖画的，很多年都在外面忙。今年搬回到这里的。”

“好嘞，那我就是你以前的副手，忠诚追随旧主，跟着前老板从文化行业跳槽到餐饮行业，做大做强再创辉煌。”钟岸穿好衣服从仓库走出来，说着话，还敬了个礼。小帽子鸭舌帽一戴还真像那么回事，就是露出来的皮肤白的像死人一样——不过也确实是死了很久的人。

钟岸很满意：“我以前开车的时候也经常带这种鸭舌帽，但是是那种印满了赞助商的logo，好久没戴之后一个logo的帽子了”。钟岸好像已经进入了重来一次的状态，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李祁看了看，不错，还挺好看的，当初自己选的这套墨绿和白的配色，就是有眼光。虽然店里其他的店员都跟她说过，这个游乐园的那种油漆墩子有什么区别，李祁还是觉得这配色好看，生机盎然多好啊，春天给你当头一棒的感觉。

“不错不错。还挺好看的。”李祁看了看时间，道：“饿吗？你可以自己组装几个汉堡吃吃，反正还有半小时才营业。当然，如果你愿意，不想吃也无所谓。”

钟岸摇摇头。但钟岸就会为他为这个摇头“出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