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黎明不晓

星际ABO文，蛰伏多年的两个荒星少年的故事

omega X alpha，无第一性征

我曾穿过人类文明的万古长夜，撕开宇宙间亘古不变的苦痛，将黎明拂晓的消息带到你们身边。

旧文明是白蚁噬空的腐木，新文明是锈迹蚀心的废铁。

新世界是旧世界的映射，旧世界是新世界的祭奠。

长夜终将逝去，极昼永不落幕。

真理和谬误都会回到原点。

新历1218年第二星系（珀尔修斯星系）主星

小径上栽种着帝国洛兰星特有的伊芙兰花，连带着空气中浮起一阵恬香。

两列beta军人整齐地步入帝国作为公益事业一部分的老年安置所，安静的疗养院涌起久违的喧嚣。

是了，今天是蔷薇学院omega学生的公益日。那些精灵一般的生灵害羞地躲在护卫队的身后，隐隐能听见温柔细碎的切切私语。

“会长……”谢菲被一个瓷娃娃一般的omega拉住了袖子，不由回眸停驻，温柔的蓝眼睛中倒映出同学惊慌的身影。

“听说这座疗养院里大多是退伍的alpha军人……我还从没有看见那么多的alpha……”

简单宽慰了同学几句，谢菲走到辅导员海伦娜夫人面前，教师点了点头，牵起他的手，穿过伊芙兰花架的斑驳碎影，带领一整个班级的学生，走进了眼前庄严而整穆的雪白建筑物。

吱嘎一声，

被世界遗忘的石门渐渐开启，尘封的时间开始汩汩流动。

道恩躺在床上，高龄与旧伤的双重作用下起不了身，天气很好，他风湿的关节没再疼，第二星系恒星的光透过窗棂大把洒在雪白的被面上，温暖的碎金让人昏昏欲睡。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机器人将房间打扫了一遍又一遍，黯淡的镜子也一寸一寸擦得锃亮，早上护工给他新换了身衣服，床头柜的花瓶里插了支院子里新摘的伊芙兰，留下一室馨香。

却也掩不住床上人一身腐朽的气息。

自军队退役大约30年后，在世上了无牵挂的道恩住进了这所疗养院，星际7：100：3的ABO性别比意味着如他一般的底层士官几乎不可能拥有一位omega伴侣，孤身住进疗养院是他们最常见的归宿。

两百五十余年漫长的寿命中，年少鲜活的那部分渐渐褪色，只留下疗养院十年如一日的平静生活，他在这里待了好多好多年，久到外界遗忘了他，他也遗忘了外面。

起初他也会和曾经的战友说说话，和新认识的同伴下下棋，喝喝茶，享受一生辛劳换得的片刻安详。只是星际人的寿命属实是太漫长了些，漫长到旧友一个个故去，alpha曾经引以为傲的健壮体格慢慢萎缩，他渐渐下不了床，开不了口，像角落里僵住的麻雀，在阴暗处无声地腐烂，直到某一天死在恒星温暖的光芒下。

既然那一天终会来临，为什么不能是今天呢？

春风吹得他昏昏欲睡，不堪用的大脑闪回一帧一帧断断续续的画面，正如他庸庸碌碌的此生，毫无逻辑，毫无关联，毫无意义。

记忆的最初是荒星的故乡，棚屋里的破毯子，地上的锈罐头，戈壁滩里膝行摸索的金属与矿石块，矿山铺天盖地往肺里钻的烟尘，一车半能源石就能换两块面包……然后是军校，星际间并不知名的一座，青春与汗水的小小坟茔，接着是边星的局部战场，他没有生在好年代，错过了人与星兽博斗的远征时代，他们杀的是人，星盗的血、反叛军的血、边民的血、联盟人的血混在一起，在机甲的轰鸣声中炸成血肉模糊的一团……后来战争结束，他拖着年迈的身躯和一身病痛来到这里，一住就是几十年。

为什么一直孤零零一个人呢？他问自己。迷迷糊糊间在记忆的碎屑间寻找答案。依稀记得那个年代有场沸沸扬扬的平权运动，beta察觉AO刻在DNA里的羁绊，反对A将其视为备胎随时抛下的心态，反感AB关系中的不安全感。那时潮流的引领下第一次觉醒的beta女性更偏向于与beta男性结为伴侣，A不受待见……他本就是荒星长大的战争孤儿，性格木讷，不善言辞，虽身为食物链绝对顶层的alpha，平生愿望却不过是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有点遗憾呢。

茫茫两百五十载，或许他本能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最终却没有伴侣，没有孩子，孑然一身住进政府提供的养老院……

忽的门帘微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几十年军旅生活的警觉即使在这种时刻依然发挥了作用，道恩本能地睁开双眼，那一瞬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仿佛看见了精灵。

来人有一头柔软披肩的黑发，不盈一握的腰身，细长嫩白的双腿拢在剪裁得体的制服中，精致脆弱得仿佛镶嵌蓝宝石作双眼的人偶娃娃。只是均匀的呼吸、嘴角的笑意和偶尔翕动的长睫证实了他人类的身份。

道恩倒吸一口气，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生平第一次真正看见omega，活生生的omega，而不仅仅是星网上虚假的照片或者造影。

“先生，您好。我是来自蔷薇学院的谢菲，谨代表伊西斯帝国omega协会向您表达慰问。”白皙的美人行了一个优美的祝福礼。

“愿帝国的荣光与您同在，愿伊西斯的光芒佑您康健。”

似乎察觉到他的僵硬，omega放缓了语气，双眸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老人。

他正是在最好的年纪，美丽的容颜，天真的眼神，如同一朵含苞沾露的伊芙兰，享有最美的芳华。

道恩一时之间没有反应，直愣愣地盯着他，一如幼时趴在窗沿目光灼灼地盯着橱窗里永远买不起的精致娃娃。

不过仅仅片刻，余光里，镜中映出的苍老邋遢的自己一下子灼伤了他。

没有来由地，他感到羞赧，巨大的痛苦袭来，那种根深蒂固的卑微感与无力涌上心头。无知无觉地，他抓住了omega向他伸出的执花的手，下一秒omega疑惑的眼神令他如坠冰窖。

仿佛被温柔的温度所烫到一般，道恩在beta警卫赶来之前松开了手，浑浊的泪自那老态的眼中流出。

“什么嘛，又是一个没见过omega的老变态。”

“要我说，明明公益项目有那么多的选择，学校的教师干嘛非得要让omega们来这种地方，明知道这种地方住的都是些脾气古怪的老光棍、老变态……”

警卫不满的嘟囔声没有刻意压低。

年轻的omega被他们护着离开，闻言不觉顿了顿脚步。

他们怕是把老人的一时失态当成轻薄了。

然而他看得分明，在那双苍老的眼睛里，没有欲望，没有恶意，仅有深深的悲伤。

为什么悲伤呢？omega生来是带给别人幸福感的物种，从前所有人看到他们都是笑着的，无数带着欲念、惊艳或是纯粹欣赏的眼神扫过来，间或夹杂着些嫉妒的恶意，年轻的omega早已熟视无睹，可他从未见过这样深沉的痛苦。

或许是omega天生的同理心作祟，谢菲不明白老人强烈情感的来源，但不妨碍他亦为之感到哀伤。

公益日仅仅是一季度一次的小插曲，旨在培养omega的同理心，同时代表帝国向退伍军人表示慰问，毕竟对于终身难见一次omega的普通人，他们的存在本身即是福利。

更多的时候，他们还是集中在珀尔修斯星系的二号星蔷薇学院本部学习“omega课程”。

星际中人类天生没有性别，大概在16-18岁会分化为alpha、beta（男、女）和omega四个性别。由于omega的珍贵、稀少与脆弱，帝国规定帝国境内所有的omega由政府集中统一管理，直至24岁成年由星网系统配对婚配，同时也会给予相应的家庭一笔不菲的补贴金，或者说补偿金。“omega属于国家”是帝国自建国以来贯彻的理念，经过漫长的历史时期，也已为帝国人民所广泛接受。

眼下这个蔷薇学院隶属于帝国伊芙兰军校，虽冠以军校之名，却和本部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依然是不折不扣的“新娘学校”。大概因为帝国的特殊教育，对于蔷薇学院的omega来说，这个世界天真，温暖而美好，最大的危险或许不过是厨房滚烫的热油。

“谢菲！”“会长！”“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

omega们手忙脚乱，求助声四起，年轻的学生会长不得不辗转穿梭于他们之间，耐心地帮每个人解决他们遇到的难题。

这样的情形在伊芙兰蔷薇学院的厨房里每天都会发生个好几遭，特别是每当这节课教的是传统烹饪方式之时。

“啊啊啊，会长救命！”一声尖叫在厨房里陡然响起，年轻的omega躲着溅起的热油，在安全距离外盯着滚烫的油锅，心有余悸，面色惊恐。

“怎么了，织夏？”黑发的omega从上一处急匆匆地赶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心下了然。

“又炸锅了。”察觉到四方目光停留在了自己身上，织夏羞赧地笑了笑，脸比他锅里的虾子还要红，毕竟那虾子在一惊一乍的omega手里饱受折磨，在天堂和地狱反复横跳，直到现在还是将死未死半熟不熟的状态。

谢菲在心里为可怜的虾默哀，接过锅铲送它们彻底上了西天。

“不要害怕它，靠近一点，再低一点，不要远远地扔下去，”谢菲轻轻做了一个示范，方才肆虐的热油在他手中似乎变成了无比服帖的温水，语气中含着鼓励的意味，“再试试看。”

“真的诶！”织夏学着他的样子试了一试，惊喜地笑了起来，“太谢谢你了，会长你不愧是烹饪课拿满分的天才。”

天才么？谢菲一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