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碧蓝一改之前全速前进的作风，他们就像星际间旅行观光的游人，慢吞吞地迂回前进，途中遇见皇家或伊芙兰的舰队信号就绕一大圈避开。

这一幕引得屏幕前的各位在心中大骂，刚才冲这么猛，现在就像开了上帝视角知道皇家在前面一样畏畏缩缩。乔盛看着碧蓝躲开皇家的主力队，心里也是一阵遗憾，碧蓝如果还是以刚才的速度，绝对一头冲进皇家的侦察圈被集火解决。

可惜啊，伊芙兰最后的机会就这样溜走了，乔盛在心里长叹一口气，伊芙兰校队身在赛场不知，他纵观全局又怎会看不明白呢。

这一届的伊芙兰缺乏一个统筹全局又给团队充分容错率的指挥，乔盛面无表情地等着赛场中伊芙兰发现挖空的E1和E2星，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三年前那届学院赛，那时优秀的指挥一出现就是两个，伊芙兰两大核心分队协作，赛场尽在掌握。

如今大势已去，乔盛揉了揉眉心，宽慰自己，像利修和阿尔弗雷德那样的天才本就百年难得一见，或许他该给自己的学生多一些包容与耐心。

赶路的碧蓝众人不知他们所思所想。

他们尽量分散行动，为舰队提供更广阔的信息视野，也降低己方的信号强度，减少被敌方侦查到的可能性。

还好，学院赛模拟的是早已被淘汰的那套雷达系统，谢菲思忖着，如果换成伊莎贝拉协作的最新型侦查系统，他们的隐匿就不会那么顺利。不过，现在嘛，谢菲垂眸看向星图，避过北上的皇家和由B向E移动的伊芙兰，兜了无数个圈子，他们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星域。

继续向前，路过星图上B1星的位置，满目疮痍的行星映入眼帘，蓝绿色的畸形怪物呈半解体的形态，行星的碎片聚拢着飞在附近，簇拥着千疮百孔的星球。

那曾经是他们的B1星，如果没有意外，就和伊芙兰的E2、皇家的R1一样，将是他们层层布防的大本营。

碧蓝众人沉默地看了它一瞬，毫不留恋地继续向前。

他们周游赛场一圈，没在其他军校的星域内发现相似的小行星带，说不是刻意针对没人会信，李明石握紧双拳，无怪乎开场时远在赛场另一端的皇家竟能早早埋伏在B3。

但因为他们弱，所以遭人欺；因为议院偏袒，所以机制暗改；因为舆论恨他们，连带着直播也是骂声一片。观众看不出来吗？不，恰恰相反，在娱乐一道上，帝国的每个公民生来都是天才，星网上多的是对学院赛的细节剖析，大把大把的分析帖高居热门，从各学院的风格、选手到徽标，就连历届机甲涂装的细节他们都如数家珍，只是今年愤怒情绪的裹挟之下，一个个索性抛弃理智，满座皆为这不公的设定拍手叫好。

谢菲掩去眼中的嘲讽，冷静地下达布防的指令。

既然生于劣势，那不妨利用劣势。

星际赛本是淘汰赛，建立据点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特别是在比赛的大后期，谁能耗到最后谁就是赢家，B1星已毁，B2，B3已失，谢菲把目光放在碧蓝的这片小行星带中，这是他们深思熟虑后选择的最佳据点。

也将是这场星际战的最后战场，他在心中补充。

没有人天真地相信皇家会和伊芙兰两败俱伤，让他们渔翁得利。能站上这个赛场的没有蠢人，就连皇家之前看似毫无缘由的刻意针对，也只是借厌恶之名行掠夺之事罢了。

事实也如他们所料，在发觉己方资源遭窃，并认定是对方所为之后，皇家和伊芙兰在RE星域边缘爆发了全面冲突。但就在双方战事逐渐白热化，即将步入生死决斗之际，方才还拼得你死我活的两队忽然偃鼓息旗，默契地达成共识——先消灭碧蓝这条漏网之鱼。

“他们来了。”

雷达显示密密麻麻的信号，B星域的边缘，碧蓝所有人面色凝重。

“全体关闭通讯。”

这是他们听到的谢菲的最后一句指令。从现在起，他们要在无指挥的情况下贯彻刚才的计划，3号舰的舰长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时刻准备跟随5号舰的步伐。

星图上联合编队路过B1的残骸时，静默已久的碧蓝动了，在他们即将抵达的一瞬分成两队隐入小行星带。

“有意思。”乔瑟试图黑入碧蓝通讯系统未果，若有所思，“那群蠢货干了什么？”

“雷达被干扰了。”伊芙兰的指挥盯着遍布红点的面板，蹙起了眉。

居然是小行星带。

本以为剿灭碧蓝不过顺手之事，没想到这么麻烦。

“不过是蚂蚱临死前的蹦跶，你们不会怕了吧？”乔瑟轻佻的声音传来，皇家舰队率先冲入小行星带。

伊芙兰不甘示弱地跟上。

高速运动的行星碎片中，无数空雷猝不及防地炸响，毫无防备的联合舰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损伤。

机甲出舱。

“该死，他们是怎么在石头堆里布置空雷的？也不怕被飞来的小行星撞死！”机甲师骂骂咧咧地开路，星舰的损毁与时俱增，然而碧蓝依然不见踪影。

就在这时，两道蓝色的残影在他们眼前一晃，又分别向两边四散逃窜。伊芙兰和皇家众人眼前一亮，分头追上去。

谢菲看着身后紧追不舍的金色战舰，继续淡定地往前开，灵活地绕过无数碎石，和皇家拉开距离。

碧蓝对这里异常熟悉，这是乔瑟的第一反应，可是这怎么可能，小行星的运动是毫无规律的，他们怎么可能百分百熟悉场地？

突然出现的碧蓝舰队把即将踏入平缓区域的伊芙兰和皇家拉回险象环生的碎石区。联合舰队有意识地集中包围圈，谢菲遛了一会儿皇家舰队，与紧追李明石他们的伊芙兰舰队相遇，敌不过对方庞大的舰队数量，碧蓝最终落入伊芙兰和皇家的包围圈。

联合舰队层层逼近，只是他们自己也不好过，空雷及小行星的剐蹭造成了大量的伤亡，追击的过程中本就紧缺的能源更是严重损耗。

他们的星舰主炮已经许久没有开火了。谢菲注意到，继续躲避着不痛不痒的副炮和机甲攻击。

伊芙兰和皇家一边逼近碧蓝，一边警惕着彼此，谁也不肯浪费能源主炮齐射，一击解决碧蓝，于是层层缩小包围圈，试图钝刀子割肉将他们磨死。

虽然皇家经历爆炸后主力队实力不比伊芙兰，但伊芙兰留作储备的E星能源不翼而飞，皇家尚有R星的余裕，两队实力相对均衡。并且，最重要的是，双方都疑心消失的那部分能源为对方所取。

此即平衡之道。

也不枉他搜刮时刻意留了R星的部分给皇家。

距离已经足够近，谢菲笑起来，猛然提速，冲向皇家主力舰的方向。

舰内没有人员，只有二分之一的液态液晶和极不稳定的卡洛尔。

9号舰同一时间冲向伊芙兰。

“轰——”

预先埋下的空雷、自杀式的两艘星舰、巨量的能源液、远处碧蓝3、5号舰的主炮跨射……无数的火力同时作用，将一整片包围圈撕成碎片。

谢菲中途跳下，依然被巨大的冲击波震得内脏发疼，剧烈的疼痛下他的眼神愈发清明，彗星直冲爆炸的中心而去。

“咳咳咳。”机甲的手刚从主力舰的废墟中挣扎出来，背后就被冰冷的枪口抵住，解决了主攻手，谢菲抬手朝高处主炮蓄力。

远处正在飞离的乔瑟正因痛苦而痉挛，一道银蓝色的火光追上了他，金色的机身被烈火吞噬殆尽。

皇家军校，淘汰。

谢菲咽下翻涌的血气，回望伊芙兰，迅速奔赴下一场战局。

途中5号舰将其接起，谢菲接过操纵权，李明石在那一刻机甲出舱，蓝色的狮鹫脱离牢笼的桎梏。

“现在轮到我了。”年轻的alpha笑起来。

没有荒野迷途中皇家与第四军校的联手针对，没有机甲擂台上连挑几十人的损耗与疲惫，李明石看着第二场中败给的对手，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自信。

我一定能胜过他，他想。

少年毕竟是2S体能的alpha。

点射，挥砍，搏击，几个回合间，惊人的战术意识与体能素养体现得淋漓尽致，一个闪身，烈风将伊芙兰的主攻手摔在主力舰的机身上，一拳一拳，狠狠到肉，像是宣泄，又像是要他的命。主力舰钛钢的机身深深凹陷，少年的每一击都用尽所有的力气，紧绷的心力久战不衰，正如心中的怒火久久不息。

这一幕与当年的洛南寻何异，只是背景换成了浩瀚的宇宙与旋转的行星碎片。少年以这种方式，向整个星际宣示碧蓝的不屈。

政权建成之后就无需平民的参与，碧蓝从建立的那一刻起就在没落，从没落的碧蓝人身上你可以看到同一种特质，厉寒山、伊卡洛斯、洛南寻，现在是李明石，他们身上有同样的怒火，同样的生命力，即使在碧蓝世世代代忠诚的规训下，这种生命力依然长存不息，让帝国为之恐惧，让星际为之震慑。

李明石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伊芙兰的主攻手。

谢菲看了一眼，并不感到意外，继续和3号舰一起对付残存的伊芙兰舰队。

主炮跨射，装填，再跨射，行云流水的流程，全然无失的命中率，击落一支支星舰，能源耗尽的伊芙兰舰队无法开主炮回击，对方不断减员。最后一击跨射，已然战损的主力舰彻底分崩离析。

那边他们的机甲系消灭残存的敌人后死死缠住伊芙兰主力队的最后几人，自知打不过，他们用人海战术拼命纠缠，一直拖到李明石抽开手。

星际战的终局，机甲与星舰的火光齐射，伊芙兰的主力队化作光点消失在虚拟的世界，耳畔是谁在呼喊，又是谁在星际间无声地哀嚎，炮火的声响，爆炸的声浪，隔着不传声的宇宙，全然听不到。

登出的那一刹那，谢菲疲惫地闭上双眼。

这是他打得最累的一战，不过好歹是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见“口口”心脏骤停，后来发现是我写的“吞了口口水”，好吧，那没事了[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