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快到明示的程度了。太宰这家伙想知道关于他参与IM-001试剂的事件始末。

中原中也不吭声，低头吃自己的蔬菜沙拉。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两个小辈尤其是中岛敦有些不知所措。

身经百战的芥川龙之介适时挑起话题：“刚刚得到消息，川上先生在酒店遇袭，对方是两名异能力者，三名普通人，已经全部控制起来了。”

“川上先生不是没有异能力吗？他有对付异能力者的办法？”中岛敦从没想过这种可能会成为现实，可是芥川带来的消息确实让他有点吃惊，“难道是那个吗，让人无法动弹的能力？”中岛敦又想起了他在走廊上行动受阻的时候，那种从未体会过的力量，甚至比太宰先生的「人间失格」更让人惊慌。川上和弘比中岛敦之前遇到的所有敌人都强。

使用力量被消除，跟有力量却被限制使用，这两种情况是不一样的危险程度。

“那是什么能力，你体验过了？”芥川有点好奇。港|黑尚且没有任何档案写了川上和弘的能力。

“就今晚上的事。”

他们这一桌子都是异能力者。当然，有两位前辈在，中岛敦丝毫不慌，还能从容淡定地吃这美味的料理。

太宰治听到这消息跟中岛敦一样看着芥川，然而芥川却看着中原中也。

也是，在场的没有谁比中原中也更了解川上和弘，就算太宰治啃一整本关于川上和弘的资料，也不一定比中也更厉害。

当然小矮子出于直觉，往往能迅速发现他都没注意到的地方。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三个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等着中也给解答。看得中原中也是青筋直跳，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咬牙切齿吐出一句：“应该是你被他发现了……先吃饭！”很好，起码之前他的猜测没有问题。那电梯里人虎的表现也都说得通了。

下一秒两个小辈同时继续伟大的吃螃蟹事业，低头的动作高度一致。中原中也目瞪口呆，太宰治则是颇为骄傲，他的弟子们总算培养出了一点默契。

“这默契有什么用？”

“没用的默契都能培养出来，还怕有用的会没有吗？迟早会有的。”太宰治信心满满。

两个小辈干饭姿势一齐顿住，中原中也迅速光盘，太宰治的教育观念有毒，他要远离这是非之地。

充满希望又肩负未来的年轻人啊，加油。

太宰治也快速收尾，临了离开厨房前还不忘提醒：“吃最后的人洗碗啊！”

因为太宰治这一句话，原本温馨的夜宵时间开始了毫无意义的干饭竞争。

*

此时的客厅可不像餐桌上那么欢乐。

又换了身衣服的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盘腿坐在长沙发上，中间躺平的是一个方形抱枕，这抱枕被两人的气势整得像谈判桌，两人坐在一起不是讨论港|黑和武侦的合作，而是严峻不容怠慢的国际形势。

中原中也脑子里还在梳理最近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太宰治做的事情。

——炸了梶井的实验室。

——为了拿到「森敏子」的情报刷爆了他的一张信用卡。

——管他要了一根蓝宝石发卡。

——在异能世界看到了他的照片，管他要了一份照片拷贝。

——改变了原计划的行动时间，在横滨控制了目标资助的实验室和相关人员。然后不顾计划，跑到东京来试探川上和弘。

——太宰治在来东京前还去见过了首领。虽然这是他的猜测，但是太宰治并没有反驳，芥川特地带给他的资料也说明了这件事是真的。

……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各种操作，真去跟着太宰治的行为分析他的目的，中原中也自认平时达不到那个境界。

就今天太宰治的态度来看，他现在关注的无非是那几件事：IM－001、川上和弘、IM-001试剂和中原中也的身体。

中原中也斟酌一番，谨慎开口：“你只能问一件事。都说完天都亮了。”

太宰治听着前半句眉头紧皱，听到后半句又笑出了声：“这个简单，芥川！”

中原中也转头，就看见芥川端着个托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人虎。

托盘被放在桌上，一壶四杯，还有方糖和炼乳。

“天亮也没关系啊，咖啡管够。”

这态度，完全是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中原中也有些犹豫，毕竟有些事情非有必要，说出来意义不大。

“怎么了中也，有问题吗？需要清场吗？”太宰治秀出了他的招牌表情——笑眯眯，突如其来的“体贴”让中原中也一头雾水。

“哈？”清场，清什么场？

边上的芥川好像领会了太宰先生的用意，对这种信息差造成了误会有些无语。面对前辈兼上司困惑的眼神，芥川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之前在横滨抓捕的人当中，有那位黄发男。太宰先生来了个现场审讯，黄发男过于害怕就什么都招了，只是有些部分说得很模糊，再加上尾崎前辈的态度，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吧。”

比如中原先生穿着女装被人用IM-001药倒之后的部分，黄发男说得实在含糊，很难不让人误会，「森敏子」在这期间是不是有可能遭受了什么侵害。如果真的有，这种事多少难以启齿和伤自尊。

中原中也看了看太宰治，又看了看芥川，连人虎也没落下。

芥川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中原先生完全没有听懂！太宰先生自以为的体贴，只怕最后会落得一顿毒打。

人虎当时没有在场，听芥川这么一说，几乎立马就领会了芥川话中暗含的信息。有点尴尬，他躲开了中原中也的目光。

芥川说话没避着人，太宰治自然也是听到了，听完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该庆幸中也不开窍吗？

可惜现实并不如他所愿。

这么诡异的氛围就算中原中也是根木头也回味过了，登时小脸红成番茄色，羞恼地拎起抱枕就狠狠地砸到太宰治这个混蛋身上去，“你成天满脑子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可以说是非常气急败坏了。

太宰治理亏，被打了也不还手，只是不服气地反驳：“谁让那个猥琐男说一半留一半的啊！”那个黄发男在异能世界第一次见中也时的眼神，太宰治又不瞎，在IM-001的作用下，美人动弹不得失去意识，那个黄发男那么猥琐会没点想法吗！

他才不信！

“这明明是很合理的猜想！”

中也这反应也说明了一切，比起美色，黄发男更在意自己的性命。

“你还说你这只是猜想吗？要不是你突然说什么‘清场’，这事保不齐在你这就变成事实了吧！”

太宰看似合时宜的体贴，带着先入为主和试探。

“才不会有这种事实！”太宰治抓住抱枕，借着拉扯抱枕和中也拉近距离。

中也不甘示弱，也紧紧抓着枕头不放手：“干嘛，难道我说得不对吗？明明你就是把自己的怀疑当成最坏的可能。”

“那中也，真的没事，对吗？”太宰治眼睛眨也不眨就这样盯着中原中也，得不到答案决不罢休，说出的话甚至在中原中也听来过分温柔，又不容他拒绝。

可太宰治等不到中原中也的回答，表情因为对方的沉默开始难看起来。

“中也？”

为什么沉默，为什么转移视线？

这不由让太宰治想起了，他来东京之前，自己去港|黑获得的情报。

*

黄发男固然是他们在实验室里抓到的相关人员之一，可报告证明，他并不具备医学知识，跟IM-001的研究完全没有关系。黄发男只是给实验提供了人，以及利用IM-001贩卖人口牟取暴利。在面对太宰治时，生命受到威胁时还企图利用差价赚一笔，怎么看都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人。

可就是这样的人，红叶大姐都拦着不让他杀，中也临了去东京前都要委托红叶大姐把黄发男带回港|黑，就在他准备到东京来见中也的时候，有收到了来自森先生的会面邀请。

好家伙，为了个黄发男，港|黑高层几乎全部出动了。太宰治也看得清楚，真正的原因是已经身在东京的中原中也。

他都顺了红叶大姐的意，让港|黑的人把黄发男带走了，森先生突如其来的邀请，总不会是时隔多年要跟他谈心吧？

来邀请的人，是「森敏子」的秘书，井村三郎。

这位太宰治离开之后才进入港|黑的青年，一身笔挺西装看起来就像坂口安吾那种高级精英，体术菜鸡。

派谁来邀请都轮不到港|黑大小姐的秘书亲自来，森鸥外摆明是发现了，井村三郎是他安排在港|黑的暗桩之一。

太宰治离开港|黑，与想象中不同，身份洗白的过程超乎想象的顺利，有过多次大大小小的暗杀，无伤大雅甚至弱得可以，成功洗白后他顺利加入了武装侦探社。

这个过程中他并非完全放弃了对港|黑的观察，毕竟森先生真要对他下手，他怕是得费好一番功夫。

悬赏榜上来自他的仇人的悬赏不会少，对他而言，稍稍做点手脚，还有坂口安吾的安排，很快就能把悬赏他的人和他的仇人们一一对上号，毫不意外，榜上有名森先生，赏金不高不低，中规中矩得不像是被他叛逃的组织。

用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确定了港|黑不会有其他追杀举动之后，地下活动也变得轻松起来，这让做好长期逃亡准备的太宰治松了口气。

当然，也有功夫和心思继续暗地里作妖。

他人离开了港|黑，组织里他悄悄埋下的暗桩也在这次“叛逃”的扫尾活动中非常幸运地保留了下来。

为的就是他能够更精准掌握港|黑的动向。

谁也不知道现在看似放他一马的森鸥外，会不会在他某个闲暇时刻，突然来个回马枪。

井村三郎就是那个时候发展出来的暗桩。

意外也出现在这里。

非常突然的，井村三郎从埋在基层中慢慢发展的暗桩，一朝变成了港|黑大小姐「森敏子」的唯一秘书。

而埋桩子的太宰治，却在多年后，一次刻意安排下，才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大小姐。

这离谱吗？太宰治想，这太离谱了。他太清楚自己在操纵人心方面的能力了，更别说这个井村三郎是个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

像港|黑突然多了一位大小姐这种事情，重中之重的情报怎么也该第一时间通知他。

井村三郎叛变了吗？

恰恰相反，这些年他从井村三郎那得到了许多情报，包括但不限于中也的行程，中也最新的任务，以及中也最近又喜欢上哪一家品牌的新帽子等内容。

当然，有时候也会透漏一些关于港|黑的行动大方向。

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怀疑井村三郎。

井村三郎的问题出在「森敏子」身上。对于「森敏子」的存在，井村三郎即便真的三缄其口，这么长时间也会被发现破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港|黑非常完美地隐瞒了大部分人——以太宰治这些日子的观察，森敏子的存在并不是真的那么保密。起码，江户川乱步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森敏子」的存在的。

现在看来，从一开始森先生就知道井村三郎是他安排的人。而为了迷惑他，或者是说掩盖「森敏子」的存在，森先生放任了暗桩的存在。

看来是真的要跟他认真地谈话。

内容呢，不用猜，肯定跟中也有关。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太宰君，你知道，「森敏子」是怎么诞生的吗？”

太宰治坐在港|黑顶楼的沙发，往常黑漆漆的首领办公室，此刻正被楼外的光线肆无忌惮侵蚀着。

努力发光发热的太阳正散发着最后的热烈，将整个横滨的天空染上红色，就连不成朵的云也被强制裹上金边，海面上除了黑，就只剩下天空的倒影，站在整个城市最高处，看着这样的景色，让人忍不住呼吸一窒。

感觉下一秒这些绚烂就会铺天盖地向他涌来，再肆无忌惮地将他淹没。

森鸥外也看向落地窗外，没头没尾，又像是自言自语，“中也君非常喜欢这种景色。”

太宰治没搭话，整个人沉浸在楼外的暮色中。

“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只要是这样的好天气，有这样的好风景，中也君总是会为之驻足，一直停留到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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