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渊准备的仅仅只是一场最简单、最低级的献祭仪式，以往通常主只会通过雾气将祭品撕碎，然后吸食祭品的血肉充盈自己。

但此时此刻，这弥漫着红色诡异波纹的实体暗影正显示着，他们渊教的主，真的降临了！

司渊内心激动，无以言表。

全身的血液像打了激素一般快速流动着，毛孔舒张，体温上升。

冷静……冷静

主……不希望这样。

上一个渊教过分狂热的祭司，被主活生生碾成了粉末。

司渊如此告诫着自己。

“主，这是为您准备的祭品，请您享用。”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说话时依旧因为情绪高涨而导致声音微微颤抖着。

方绚以及其他四位教徒在狂风刮起时，就趴在了地上。

等到狂风散去后，他们刚想抬头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听见大祭司竟然说“主”。

邪神……降临了？

邪神真的降临？！

内心激动的邪、教徒没多想就抬起头来，他们想看看他们所信仰的主究竟长什么样。

然而在视线接触到那块诡异的黑红色暗影后，整个人便爆裂成了人体组织碎片，刹那间失去了生命。

血雾弥漫。

主，不允许他们注视。

这是主的警告。

惊讶于邪神降临中的方绚因为反应慢半拍，没有在第一时间抬起头，也因此免于被炸成烟花的结局。

他的内心震动不已。

邪神降临了。

教徒被邪神杀了。

顾青策呢？还活着吗？

终究是没能阻止……

他是不是应该再做些什么？

拼尽自己的全力也要做些什么……

哪怕……哪怕他是如此的弱小。

方绚如此思索着，僵硬的、因为过于害怕而冰凉的手渐渐移动向了腰际的枪袋。

他害怕，他无措，他惶恐。

但是……他还是想做些什么。

哪怕结局是失去性命！

也就在手指已经触碰到枪袋的金属扣时，方绚听见了顾青策的声音。

顾青策没有死！他还活着！

“祭品？我吗？”

顾青策轻松反问着，语调平稳。

他似乎并没有发觉他正处于如何危险的境地。

此刻的他背对着暗影，正对着司渊。

他不需要回头看，也能感受到他的身后正传来阵阵扭曲沉重的威压。

想也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东西降临了。

在他曾经的记忆中，这个鬼东西会毁了大半个临市，导致死亡人数过百万，伤员无数。而幸存者们哪怕被救下了，之后也落下了难以治愈的病根，在后续3年中陆续死去。

顾青策原本决定抹去召唤阵法破坏仪式，之后他再让现场的邪、教徒们死于‘不幸’，如此阻止邪神带来灾难。

不过出于好奇以及报复心理，顾青策让仪式顺利进行了。

这个邪神在上辈子把他害得那么惨，他怎么也要和对方打个招呼才行。

不然岂不是太不礼貌了？

背对着暗影，顾青策嘴角微微上扬。

“你确定我是祭品？”

“你是献给伟大的主的祭品。”

司渊就着匍匐在地的姿势再一次重复着这句话。

顾青策的反问句令司渊感到意外。

近距离感受到主的降临，却没有受到一点影响，顾青策确实十分特殊。

司渊在曾经主持的大大小小的献祭中从未碰到过这种情况。

顾青策这是准备做什么？

用三言两语策反主吗？

让主以为他也是祭品之一？

天真。

主是不会被三言两语迷惑的，站在阵法内的，就是祭品。

顾青策，没可能让主临阵倒戈。

司渊十分有自信。

在主的化身降临的这一刻，就已然代表着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灾难即将降临。

没有意外。

司渊：“请主享用。”

暗影的智慧并不高。

它其实听不懂司渊说的话，也听不明白顾青策的话。

它很单纯。

不过顾青策站在了阵法内，在阵法内的都是它的食物，所以……它应该可以吃了顾青策。

如此思索着，暗影便准备享用它的事物。

它的边缘长出了数十根扭曲的触须。

扭动着，蔓延着，瞬间就将整个空间填满了大半。

触须们互相首尾相连，犹如旋涡一般向下降下，准备将顾青策吞噬。

但就在触须即将触碰到顾青策的发梢之时，它们却急刹车一般止住了步伐。

仿佛是被按下了定格键，一动不动僵持在那里，犹如雕塑。

它感受到了熟悉的……令它恐惧的气息。

触须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极小的一根，在顾青策的周围轻轻晃了晃搜集着顾青策的气息。

下一刻，它的身躯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炸了毛。

于是，原本人类手臂大小的触须缩小缩小再缩小，变成了手指那么大小。

而和房间一般高的暗影，也随即缩小了自己的身体，变成了身高不到1米5的小方块大小。

是祂，是祂，是祂！

是祂伟大的主的气息！

如此美妙又是如此强势，令它不自觉地、心甘情愿地匍匐在其脚下。

它不敢触碰顾青策。

不敢越界半分。

不敢比顾青策大。

这是对顾青策的不敬。

它只是一个小小的化身，微不足道的一缕气息，主一个念头就够它灰飞烟灭了。

它又怎么敢……怎么敢对拥有主的气息的生命，做出任何一点点不敬的行为呢？

触须伸展与缩小的变化仅发生在瞬息间。

快速的变化使得空间内再次刮起了一阵冷风，仅剩的33根烛火又被吹灭了一半。

室内的光线再次变暗了，犹如西下的夕阳，天终将暗去，寒冷的黑夜即将来临。

面对骤降的气温，方绚的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完了。

这些真的要完了，邪神要开始进食了。

而司渊则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主进食完毕后，必将拉开灾难的序幕。

带着灰调的昏黄中，只能听到几人清浅的呼吸声以及轻微的‘叽咕叽咕’的泡泡戳破的声音。

那声音听上去十分黏稠，司渊分析那应该是主在进食。

1分钟后，泡泡声不见了。

司渊以为主已经收下了祭品，于是他大着胆子再次说道：“主……请您赐予灾难。”

司渊自从主降临后就一直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因此他也就没看到，此时此刻他所信仰的主，像一位卑微而又忠臣的奴仆一般，佝偻着它黑色的身躯安静地待在顾青策身后。

它甚至知道自己的模样可能不会让顾青策喜欢，因此变换着形状变为了长着猫耳朵和猫尾巴的一抹暗影。

当然，如果它的腿没有12根的话，会更讨人喜欢的。

暗影将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它甚至不敢出现在顾青策的眼前，只敢待在顾青策的身后。

顾青策并没有回头去看背后的东西在做些什么，他没有感知到危险。

反而身后那团东西的气息，好像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似乎……似乎还在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轻轻碰着他的小腿？

嗯……

这是在……向他示弱吗？

顾青策抖了抖小腿，嫌弃对方的碰触。

他可不喜欢接触奇怪的东西。

后者则仿佛受挫了一般，发出了‘吧唧’一声，就再没有声响了。

那究竟是瘫什么玩意儿……

顾青策不解。

不过既然这什么邪神对他没有什么意图的话，那就最好了。

“我说。”

寂静中响起了一个声音，声音清澈，气息平稳语调的尾音微微上扬。

“你们教的主，有点弱啊……”

当顾青策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司渊的瞳孔骤缩。

祭品……竟然没事？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祭品不可能还活着？！

仪式难道失败了？

司渊大惊。

这万无一失的仪式，不可能失败！

他陡然抬头，直面向顾青策。

而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色时，满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只见身为祭品的顾青策完好无损地站在献祭阵法中央，连衣角都没有乱。

而他的身后，化作暗影的‘主’正小心翼翼地低着脑袋。

在司渊抬头的一刹那，12根黑色的触须在顾青策身后展开。像是保护着顾青策那般张牙舞爪。

它们仿佛是顾青策的翅膀，是顾青策的奴仆，愉悦地成为其工具。

暗影如此表现，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一定会认为比起司渊，顾青策才更像是邪、教的大祭司。

顾青策，无疑受到了主的青睐。

“这不可能！！”

司渊难以接受他眼睛看到的事实，整个人扭曲着咆哮着。

“这怎么可能……不可能！”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这不重要。”

顾青策笑着说道。

“不过，你好像有些不幸啊……”

他微微抬着下巴，微亮的烛火照亮了他半边脸，忽明忽暗。

“你永远无法得到你所信仰的主的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