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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夜莺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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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总长长地啊了一声,有点没反应过来,又有点为这个大过生日被亲爹扫地出门的兄弟觉得抠脑壳。随后捶了陈林肩膀一拳,“那你怎么不早说,点什么外卖啊兄弟带你出去吃好的。”

陈林没接话,他只是笑笑接了跃总的拳头,心里明白还是算了。

跃总和他一样,一穷二白的,处境不是很好。跃总家里父母也只一直在催,压着考编考公考单位,但没给报名费没考虑今年的招考适不适合孩子专业,没提供一点实际帮助,只是不停地压迫和重复。

他们总是问跃总,你为什么不学?你凭什么不考?但是跃总自己一个人在自己的小屋的时候也会看复习资料啊,只是没在他们眼皮底下做,他们没看到就当不存在,直接地判断自己的孩子什么也没干,忽视他的努力和本来应该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跃总的父母是教师,也是编制单位,不清楚这是不是体制内出现概率更高的一些通病,掌控欲总是要强些。

正因如此跃总才一个人打两份工,才能凑到一个月四千来块的工资,好出去租房把自己从家里摘出来。

但也没完全摘透,一边累死累活,一边还是满足了父母潜移默化灌输的教条,去考教资特岗。

反正哥们儿俩这方面都一样,精神上的流浪青年,陈林怎么好意思让他破费。联系好方子后,陈林和跃总又聊了些别的,各自玩了会儿手机就睡了。兄弟俩躺一张床上,今天晚上下着大雨,陈林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居民楼里装的遮雨棚统一是不锈钢做的,雨滴打在上面劈里啪啦,陈林觉得自己在叙利亚放钢炮。

后面他把自己挪到了跃总的阳台上,什么也没垫,硬木板支撑着他的脊椎,陈林觉得还挺舒服,就当提前适应下睡桥洞水泥板的感觉。不过好在小阳台比桥洞干净,因为陈林上次来看画展后,离开时帮跃总把他的小阳台好好擦洗了一遍已报两天收留之恩。时间差不多到凌晨三点,雨渐渐小了,陈林也终于慢慢有了困意。他突然响起昨晚上的梦,觉得里面的NPC还挺有意思。

陈林睡到自然醒,九点多,睡了有五个多小时。他已经记不得昨夜的梦境,那应该就是没续上,也没做什么梦。

今天是周六,跃总不用上班还没醒,他闲来没事,轻轻抽出箱子里的书看了起来。陈林这次出来就带了两本,带多了沉,而且搬来搬去麻烦。一本是刚开始看还没看完的,一本是他读了很久但挺喜欢的,两本都是黑色封皮。前一本是《乌合之众》,后一本是《王尔德童话集》。

如果是为了反复品读,其实带《1984》更能吃得久些。但陈林觉得王尔德这人说话挺有意思,他很喜欢王尔德有两句不是那么出名的话,一句是“有的人走到哪儿都能带来快乐,有的人只有走了才能给人带来快乐。”;另一句是“如果生活要为难我——这一点毋庸置疑——那我同样只能为难生活。”

尤其是第二句,当初陈林看到的时候就眉毛一抽,觉得这人一样挺犯轴。不错,有巧劲,挑着“生活”的关节缝儿让它难受。第一句则让他感叹王尔德真会说话,讽刺的艺术炉火纯青,立马就对号入座到大学辅导员和陈庆。

这本童话集把“夜莺与玫瑰”的字体印得很大,大过了“王尔德童话集”,并悉心用了艺术体。谁让它是王尔德最广为流传和最知名的故事呢。书是精装本,厚厚的书壳上印了一只流泪的夜莺和一小朵玫瑰。陈林抚摸了一会儿书壳上字体凹陷和凸起的纹路,径直把书翻到了《渔夫和灵魂这一页》,没去看《夜莺与玫瑰》一眼。

最耳熟能详的故事不一定最能打动每一个人。正如人们都感动于渔夫满溢的爱,王尔德本人也歌颂爱比智慧财富和人间无数美丽的少女都要伟大,可陈林唯独偏爱那一片可怜可恨的悲戚灵魂。灵魂和渔夫一起降生到世上,却被渔夫毫不犹豫地舍弃。

“如果你非得把我从你身上赶走,让我带上你的心走吧。”

“把你的心给我,这世界太残酷了,我害怕。”

“难道我就不该爱吗?”

灵魂的这些话深深击中了陈林。他好似感知到灵魂亲眼看见渔夫用绿毒蛇皮做的小刀将自己从他脚下割裂开的那种阵痛,如此残忍,如此漫长

难道我就不该爱吗?

灵魂轻轻地叹息,落在他耳里振聋发聩。让他的心也跟着震颤,几欲要流下泪来。

陈林沉湎其中,一道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跃总醒了。跃总家没什么食材和调味料,他平时不是吃食堂就是外卖。于是二人又点了两碗粉解决,就这么慢慢磨蹭到中下午,方子来了。

三人是高中时期的好友,同一个宿舍出来的。高中大集体宿舍八个人一间,不过能互相看顺眼也得有缘分。他们这个小团体本来还有一个人小张,但奈何小张是个研狗,大四的时候没考上,现在又天天家图书馆两点一线跑奋力二战。而且他家里对这方面出乎意料地管得严,跟高考似的,小张连出去和同学玩儿都要给父母打报告。于是小张没去成,只有他们仨凑在了一堆。

说来好笑,虽然大家认识的早,和小张更是初中就认识了,但这是他们头一次聚在一起给陈林过生日。陈林发现自己渴望过生日这回事儿居然是在大二,在此之前,他一直受陈母的口条约束。陈母喜欢懂事听话独立的小孩,他觉得这样才能得到母亲的爱;陈母说懂事的孩子不过生日,他便把它奉为教条,多次对他人的生日邀约保持拒绝,并很不会看氛围地打击别人的积极性说自己从来不过,而那神色语气竟有几分自豪和沾沾自喜。

仿佛潜意识深处告诉他,这么宣告,他就可以成为妈妈认可的孩子。

所以哪怕姑姑那次给了他很深的印象,他也用力地让自己麻木。

送了礼物不一定能收到回礼,收到礼物却一定要回礼。陈林从母亲那儿继承来的态度基本可以这么概括。陈林认为人的观念二十岁之后才可以算是刚刚成年,当他思想的疆域日趋成熟,察觉到自身如此的态度,陈林只觉得深深地恐怖;

快乐、幸福和赞美,对生命意义的追问怎么能用值不值得来衡量。多扭曲的价值锚定。

陈林意识到自己也拥有这可怜的思想荆条,这个年轻的小子只想把它斩断。幸好没到一辈子都没发现的地步,至少不能让它再从自己的身上流传到别人中间。

反正哥仨见面后到跃总家歇了会。你想吃啥?随便。有什么想法没?没有。三个年轻人没一个拿主意,最后一合计干脆去吃自助餐,东西多说不定到了就知道想吃啥了。陈林掏完钱感觉被驴了,说好的海鲜火锅烧烤自助,一个蟹还没拇指大,这他娘的什么海鲜,迷你阿娜达?最后吃了几盘烤肉走了,感觉没尽兴,又掏钱看了个炸月球的电影。

电影看到高潮陈林就笑,他有点希望炸月球是为了一拳干翻这个逼社会而不是为了人类的大义,这才符合年轻人的精神状态。

好巧不巧,看完出来又开始下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商场里其他店铺都关门了,他们哥仨几个坐在一楼的小台阶牙子上。陈林有种流浪汉的感觉,有家不能回,有雨出不去。一会儿可算小了,他们冒着小雨开始走回去,没走到一半又开始下大。哥仨狼狈地躲到银行自动柜台里,三个成年人愣是没一个带伞。

没一会儿进来了个老大爷。唷,大爷您也躲雨啊。陈林在心里侃了一句。老大爷拿着个蛇皮口袋顶脑袋上,相比他仨也算多了个防具。这么晚还在外边的大爷挺少见的,而且说实话穿得,有点寒酸。陈林有点忍不住畅想大爷家是不是在这附近;为什么这么晚还一个人在外边奔走;这种时候应该可以给家人打电话,但他握着很久之前的3G手机几次打开又关上了屏幕。陈林一瞬间看到老了的自己,他咧嘴就笑,合着雨声有点渗,好在跃总和方子早习惯了这个逼时不时发癫,倒是引得大爷斜着眼睛悄摸瞧他一眼,年纪轻轻就指不定有啥毛病,这家伙真可怜。

后面雨终于还是小了。三个人淋着细雨回去,走在大爷后面,大爷在某个拐角的时候分道扬镳了。这个季节雨后的风是分两截的,柏油路被水滋润释放了大量的热量,迎着面吹来,下面闷湿,上边凉爽。

回去后跃总和方子一人洗了个澡,陈林倒头就睡,他太累了。这天还是一夜无梦,陈林醒来什么都不记得。有点遗憾,如果能进去再叼口肉那得多美死,比自助餐好吃了千八百倍。陈林有点好那口,虽然不知道放了啥,但是很勾魂,可能是梦境的味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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