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静当然不会忘记将灵石变现的事。

他从储物袋中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空白木头牌匾和笔墨，恭恭敬敬地上前道：“只求老祖亲笔手书妙笔生花四字，不肖徒孙定将它作为牌匾永挂在店门口。从今往后，但凡进店的人都能受此感召，自立自强，永不忘记耻辱。”

用马车残骸博美名是第一步，将美名以牌匾的方式固定下来是第二步。

至于第三步，就是将这牌匾高价卖给师父啦。

玄静悄悄瞥一眼不远处又惊又吓的通惠，也不知拿到牌匾后，问师父五千中级灵石作酬劳，会不会被逐出门墙？

通惠瞠目结舌，这戏怎么比当初说好的多了个结尾？

他什么时候要牌匾了？

这是欺骗，谎言，以在场诸多门人见证为道德绑架德良老祖！

小兔崽子想死。

可德良老祖明明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但居然毫无怨言地拿起毛笔了。

他真的好后悔！

当年怎么眼瞎，偏偏挑中玄静做自己徒弟呢？

什么不聪明，什么不会闯出大祸，都是假的，这小兔崽子差点害他道心崩溃。

可是，老祖笔走游龙，将现场众志成城凝结在那四个字中。

好想要，好想要啊！

德良老祖亲自手书，带着道尊的余温芬芳，只要挂店门口，必然能引来无数大客户。

但小王八蛋在老祖离开，其它客人也散去后，居然朝他伸手：“师父，多的我也不要，给五千中级灵石就能换这牌匾。”

通惠气死，逐出门墙，他要把这小崽子逐出门墙。

可牌匾在他眼前晃荡啊晃荡。

小兔崽子还恶心地自夸：“老祖夸我懂事，在这匾上落了他的款。师父，一挂上去，保准店里店外都是春光明媚的感觉。师父，你难道就不想要吗？”

通惠想，想得要死了！

可更想宰了小兔崽子。

莱芜站在旁边，微笑着看师徒二人互掐。

玄静果然能干，把一堆残骸卖出两份高价。

一份是妙笔生花的美名，只要通惠道君不作死，只要太清门还在，便能生意长红。

还有一份，就是从通惠道君手里抠出来的五千中级灵石了。

真是人才！

莱芜只觉得自己好眼光，挑到好的生意伙伴，未来可以高枕无忧了。

师徒之间的拉扯到了尾声，通惠妥协道：“五千太多，店里每天进货的钱都——”

玄静再晃了晃牌匾：“我去问问对面店的好师叔——”

通惠道君忙按住他手，唾骂道：“小兔崽子，五千就五千，但不能一次给完。”

玄静见好就收：“但也不能拖太长时间，毕竟我已经向百宝楼下了订单，过两天就得去拿货了。师父，不如这样，你每十天付我一千？”

通惠不同意，拿起师父的派头：“一千？你怎么不上天？”

他深吸气，非常强势地夺过牌匾：“每十天给八百，多了没有，爱要不要。”

又肉痛道：“这下店里人都要勒紧肚子过过苦日子了。”

也不等玄静反应，就要走。

莱芜马上眼神玄静，她学画符的事呢？

玄静没忘，高声喊：“师父，那咱们就说好了啊！从今天开始算起，我等下就去柜台领第一个八百呀！还有，我班上来了个非常有潜力的新门人，介绍给你这边干活啊！”

通惠大事都认了，自然不计较多个打工人的小事。

妙笔如花前店后库房，楼上才是制符的作坊。

玄静对这里门清，先带她去店里转了一圈。

店面非常大，分为外摆区和柜台区，用以区分不同品级和价格的产品。

外摆区是为凡人设的，主要卖不入品的生活相关的纸符，诸如春风化雨，驱虫吓妖，小儿遇邪祟等等。

这些符价格便宜，标价并非灵石，而是银子。

大半是通价，一两银子十张混选。

来这店的非常少单买，都是一村一镇或许多人联合起来批量采购。

玄静道：“我每年春秋回老家，都会帮他们带上百张不同种类的。”

至于柜台区，就是针对修士的符了。

一品二品三品最常见，多半是纸符，小半是木或石等不同材质的，以低级灵石计价，通常一灵石一枚符。

玄静介绍道：“这种销量最大，特别是试炼的门人，或出门跑商或做任务的。”

那真是一把把的买。

四品或五品的符用料就比较多样了，大多数是天然蕴含灵气的美玉，灵石，或有品级的灵植。这样的符价格也惊人，起价就是二十初级灵石，再按功用往上翻。

莱芜看见一枚四品雷符，攻击力中等的样子，但标价居然是一百初级灵石。

至于更高品级诸如六七八的，就没有了。

用玄静的话说：“那是定制品，得我师父去求几位老符师出手，价格不定。”

也就是说，一符一价。

而九品符，是天符，太清门目前没人能炼出来。

了解售价后，玄静带她上楼。

妙笔生花楼能做到如此规模，皆因通惠的一样举措，标准化。

这四洲八海的修士，只要能用灵气的，多多少少能炼制几样不同的符。

而因人不同，即便炼制同样的符，细节上也有微小差异。这些小差异，又造成符的功效和用法有极大差别，很不利于购买人使用。

且修士散漫自由，今日在，明日又不知道去哪里试炼或闭关，产量非常不稳定。

通惠初开店，因识人不明大批量买入效果不好的符，吃了亏，痛下决心改变此种状况。

他深入研究，在太清门已有符咒的基础上制定标准，某种符只能用某种属性的灵气和量以及材料进行绘制，连材料和笔触，包括起笔和收笔的方式都不许随便。

只有符合标准的符，才能入驻妙笔生花进行售卖。

可如此举措损的是修士的利，很多人联合抵抗，同声同气地表示不再向妙笔生花提供符咒。

通惠也有点小脾气，干脆招新门人，手把手培养。

如此二十年，果然有了不小的名气。

以莱芜目前的实力，只能做些辅助的活，譬如分割黄表纸，切割玉石，调制朱砂等等。

玄静有点犹豫：“工钱不高的。”

包三餐不包住，学徒每月一枚低级灵石。

要能正式制出可售卖的符，才能进阶初级技师，拿每月十枚初级灵石的基础薪资。

莱芜却点头：“没问题。”

到这里，系统终于发言：“我还没吸过中级灵石。”

低级和中级的区别，灵气含量和纯净程度翻倍。

至于高级，那是十倍的差。

莱芜安抚它：“等玄静拿到第一笔，我问他要几颗给你试。”

玄静带莱芜逛完楼上楼下，便去找掌柜。

先给莱芜办入职，上学日安排下午两个时辰的班，不上学的时候则是全天五个时辰。

福利待遇等等，有契书面约定。

双方签好后，掌柜将契书交给门人，去找遁所的服务台盖章，

如此一来，莱芜的工作便在遁所挂了号，日后出现任何纠纷都可申请仲裁。

办完这事，玄静冲掌柜道：“师叔，师父给您老人家说了没？他让我隔十日来领次灵石，每次八百中级，领够五千才算完。”

掌柜头发虽然全白，但精神好得很。

他骂道：“小兔崽子，这次坑死你师父了。也就他宠你，随你怎么造也给你兜底。要我门下那几个，直接大棒子敲死。”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摸出一个装得满满的储物袋。

玄静当然知道两位师长疼爱他，一句嘴没回不说，还在拿到储物袋后画出超级大饼：“师叔，等修炼馆搞起来，我去天算门给你和师父求九品天符。”

这饼画得好，掌柜吃的很香。

他笑：“等那时候，我跟你师父早死了。”

又骂他：“快滚吧！”

两人走出妙笔生花，莱芜正要跟玄静提分些中级灵石的事，没想他主动道：“走，咱们去服务台办契。这五千中级，算我借你的，按月付利息。”

莱芜惊道：“对半分啊！”

她只出了东西，计策和表演全靠他了。

但玄静摇头：“你以为，德良老祖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纵容我？”

他有自知之明，虽然有点小聪明，但不可能让德良老祖大放水的。

只怕是其它人，因为莱芜的存在，对老祖有交待罢了。

所以，这些灵石必须给她。

莱芜被独吞全部五千灵石的念头诱惑，但转念又觉得长期稳固的收入更重要。

那些马车残骸固然是道尊送她的，但卖出高价是玄静的本事。

绝不能在该大气的地方抠门。

她坚持一人一半，若玄静感觉有愧，那日后保障她的利益就好了。

两人都不让步，但最终协商一人一半，但莱芜的一半以高利息借给玄静使用。

达成一致后，两人在服务处办了借贷契约。

三年期，月利两厘，无抵押物，按月结息等等。

因利息偏高，服务台着重询问借款人玄静，是否有被威胁或欺瞒等等。

最终，双方签字，手印，也盖上遁所的莲花大章。

玄静麻利地分好契书，又摸出五颗中级灵石道：“这是这个月的份。”

莱芜收了契和灵石，脑中道：“怎样？我识人的眼光挺不错吧？”

系统没回答，只催促：“咱们快回家吧，赶紧试试中级的效果。”

莱芜和玄静约定好明日上工的时间，便告辞。

她走出遁所，根据路边的标牌指引坐上回池边谷的车。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老乌龟瘫在屋檐下，嫌弃道：“又这么晚才回来。”

莱芜本想怼它，可瞥见屋中打坐的茱萸娘，又觉得它可怜。

毕竟两人都忙，没闲工夫陪它，即便说话也是三两句便结束，完全比不上在万象寺庙的热闹。

她便道：“过些日子，等娘成功引气入体了，带你出去玩吧。”

老乌龟立刻来劲了，仰头望着她：“你今天心情好？是不是跟道尊相会——”

莱芜无语，这老乌龟是个滚刀肉，同情它简直多余。

她赏它一脚，回房研究中级灵石去。

夏末夜凉，山中温度更低。

中级灵石大小和初级灵石差不多，但透明度更高，触感更加冰冷。

吸收起来，也更顺畅。

莱芜捏着它，运转大周天，将灵气纳入体内。

一颗，两颗，到第三颗就不能再吸了。

按初级和中级的灵气量等级，以及价差，三颗中级约等于九颗初级。

一比三的比例。

系统有些失望：“看来只是量的差距，质上没什么不同。”

莱芜安慰它：“找机会兑些高级的，再研究有什么不同。”

系统没被安慰到，闷闷地不吭声了。

莱芜忙完，摸出万事通来研究。

秦戈应该还好吧？

要不，发封信去问问？

她斟酌语言，很谨慎地发出一句话：道尊，明日亥时可否？

晚上九点，不早也不晚，应该不耽误吧？

她发完信，不认为秦戈会立刻回，就准备进入每日必要的打坐修炼了。

可没想到，秦戈居然立刻回了一个字：可。

他的别扭和期待，在这一字回复中体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