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对不知何时起在自己身后出现的霍去病,霍止瘁只是圆睁星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霍去病却毫不在意,继续自顾自说道:
“这点金子不值多少,只是长辈们的心意。好生收起来吧。”
“……是,兄长。”
霍止瘁总算找回了短暂丢掉的语言功能,冒出这么一句。
她溜了对方一眼,见霍去病居然还没有走开的意思,这让她心中警铃大响。
自从二人在平阳见面后,他们一直没有单独相处,更甭提是站得这么近了。
他到底想干嘛?!
“初四那日,你独自随我到五柞宫一趟。”
说完,霍去病不等她回答,转身走开。
霍止瘁盯着他走到卫青身边,和卫媪等人一起有说有笑的样子,她的注意力现在已经不在金子上了。
“大后天……一个人……跟他……一起?!”
这几个关键字眼像闪电一样掠过她脑海,使她除了做买卖外向来浑浑噩噩的大脑如今犹如开足了马力疯狂运转起来。
一方面,她的感性思维是这样告诉她的:
“一定是他瞎眼复明,终于认清了我无敌的美貌。所以借着过年的机会,要和我这位当世第一美人美美地出游,然后、顺便、在无人时,向我偷偷表白……嘻嘻……”
另一方面,她仅存的理性思维则扯着她耳朵大吼:
“他开始采取行动了!报复是他唯一的目的!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同意带你来长安?不然你以为光凭你那个不靠谱的古代妈和没担当的后爸,就真的能让这家伙心甘情愿当你是一家人吗?!”
这下子,霍止瘁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中。
就像是乙游中举办活动,宣称平日100抽的活动卡池才出保底,而这次仅需50就出一回。
你刚好只能做到50抽。
这时,出现了一极概率号称只有亿分之一,超级稀有罕见、错过这回就没下次的超超超级ssr卡。
它浑身散发着金光,正在卡池中等待着你的到来。
这张名为“霍去病”的ssr,令人垂涎欲滴,谁也不可能抵挡他的诱惑。
想要拥有他,你就必须得付出沉重的代价。
无论你是重氪,还是肝帝。
可问题就在于,霍止瘁向来只是个云玩家啊!
不管乙游还是现实,她一向云通关了事。
恋爱也好、交往也罢,这些事情太麻烦了,自己还是赚钱比较简单!
因此,对于这一回对方发出的邀约,自己到底要不要认真打起精神应付,这让她一时无所适从。
霍止瘁想了想,对方既然已经发话,自己的意愿肯定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到底是乙游解锁支线,还是现实版严刑毒打,没到时候对方肯定不会揭晓答案。
“但愿千万别是后者……”
在卫家头一回过年,就这样在忐忑中度过了。
初二,亲戚们就上门了。
能够在过完年后第二天就到家里来做客的,自然是这个家十分亲近也十分重要的客人。
没错,她们就是霍去病的亲生母亲卫少儿,以及大姨母卫君孺这两家人。
在正院内堂,霍止瘁与霍光,第一次见到了对方。
卫君孺与卫少儿,她们的模样,尤其是那双漆黑的大眼睛,跟卫媪十分相似。
只是卫君孺看着脸色有些蜡黄,身体略有伛偻,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大不少。
而卫少儿长着卫家女性都有的鹅蛋脸,长眉大眼,看着就显得精神。
不过或许是因为到底有些年纪,她的眼睛有不少血丝,不免让她的眼神打了折扣。
当然,这得离得近了,才能看到。
跟在霍去病身后,霍止瘁和霍光,先见了卫君孺一家。
严格来说,是公孙一家。家主公孙贺,现居左将军一职。他和卫青不仅是亲戚,同时也是老同事了。
公孙贺个子不高但身材结实,声音洪亮的他,看上去比卫青更像一名武将。
当霍去病一行刚进入内堂时,便已经听见公孙贺的声音,正在与卫青说笑。
“这位乃是大姨父,这位是大姨母。”
在霍去病的引见下,霍止瘁和霍光拜见了公孙贺夫妻。
之后,则轮到了卫少儿与其夫陈掌。
陈掌看着面貌白皙,一副文弱书生样,跟卫少儿倒是相得益彰。他们并无儿女。
面对着霍去病的一声“阿母”,卫少儿微微睁大眼睛,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他一番,然后才点点头,刚说了句:
“大节下,你要好生孝顺大母,带好弟妹们……”
“是,阿母!”
是错觉吗?霍止瘁觉得,方才霍去病的回答似乎比日常说话的速度和反应要快不少。
再看看卫青和陈掌的脸色,两人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眼睛都在紧盯着这对母子。
连卫君孺都停止了小声咳嗽,向卫少儿投来关切的目光。
“看来不是自己的错觉……”
陈掌面对霍去病时,倒是笑容满面。而且他每次说话,总是来回看着妻子与继子,不住地为他们之间的交谈寻找话题。
霍去病恭谨地回答了后父的话,才对身后的霍止瘁二人说道:
“你们过来,朝二位大人见礼。”
终于来了。霍止瘁和霍光知道肯定会有这么一天,因此,他们都做好心理准备,向着面前这位曾经被他们父亲抛弃的女性行礼问安。
卫少儿却没有想像中的神色不善,待二人行毕礼,她左右来回打量面前的姊弟好一会儿,点了点头,说:
“看来你像你阿父,而你应该是像阿母那边吧?”
面对她这种直率的评语,霍止瘁和霍光唯一能做的只有低头称是。
卫少儿又问道:“如今他在平阳还是小吏?”
听到霍止瘁的回答后,卫少儿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与其说她是幸灾乐祸,倒不如说是一切都在自己意料之中的感觉。
“都叫大人,会不会弄混啊?要不,你们也跟着你们兄长那样叫好了。”
霍家姊弟一愣,他们都没想到卫少儿会这么轻易地接受了自己。
二人连忙答应下来,改了称呼。卫青等人听了,也连声说好。
退后时,霍止瘁无意间转头,却发现霍去病将脸稍稍扭向一旁,眼神中说不出的不耐烦。
结束了有点紧张的面见长辈,接下来就轮到同辈之间了。
在卫君孺身旁的下首位,站立着一对少年男女。男的约有十六七岁,女的约十四五岁,都是穿着锦绣衣裳,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
那少年男女,相貌与公孙贺颇似。尤其是那少女,浓眉锐目,竟比少年还要像公孙贺。
“敬声、敬宜,你们快快过来见礼!”
公孙贺的一双儿女,公孙敬声和公孙敬宜,走上前来,向霍去病深深下拜。
“表兄!”
霍去病笑了笑,叫霍止瘁他们再次上前来。
“这是姨父姨母的长子,名叫敬声;这是长女,名叫敬宜。他们年纪都比你们年长,你们日后要称‘表兄’、‘表姊’。”
霍去病又将二人的姓氏年纪,向公孙家兄妹说了一遍。
介绍过后,霍止瘁知道,公孙敬声十七岁,公孙敬宜十五岁。
于是四人对拜,口中先后响起了“表兄”、“表姊”、“表妹”、“表弟”等称呼。
至于卫伉等三人,他们跟公孙兄妹早已熟悉。
公孙敬声跟三个小鬼打过招呼便忙不迭走回父母身边,倒是公孙敬宜跟他们笑闹了好一阵子,才重新入席。
卫青的姬妾们,则在后堂中。她们之前已经来拜见过卫媪卫君孺和卫少儿,如今因有外客在,因此又退回后堂内,独开一席。
结束了有条不紊的会面、认亲和确认彼此称呼后,众人又一同向卫媪恭贺新春,长命百岁云云。
卫媪看上去非常高兴,她连声说:
“好啦好啦,都坐吧,别站着了,快坐下咱们好好说话!”
入席后,僮仆们如流水般捧上酒尊与杯爵。椒柏酒与屠苏酒的芳香,弥漫在堂中。
卫媪先拿起酒爵,略饮了一口。众人也跟着举爵,饮用美酒。
霍止瘁才放下酒爵,一抬头,却看见自己上首位的霍去病,目光落在对面,双眼一眨不眨。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卫少儿已经将满满一爵椒柏酒喝下,脸色如常,倒是酒量甚宏。
一共三轮敬酒,每一轮,其余人都是略沾唇便可,卫少儿则是每回满饮。
霍止瘁留意到,兄长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他母亲。
那视线,说不上友善,也说不上冰冷。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
霍止瘁只是有种感觉,当霍去病面对卫少儿的时候,总有种紧绷之感。
可是卫少儿却像无事人一般,照样饮酒说笑,对于儿子投来的目光仿佛毫无察觉。
酒过三巡,婢女们奉上各色刚烤好的鸡鸭鱼肉,放在食案上。然后家丞等人再按照长幼次序将食物一一献上各人的餐桌。
霍去病见卫君孺只吃了两筷子就放下,便劝道:
“姨母,这道灸羊烤得极嫩,您多尝尝。”
卫君孺笑着点头,便尝了尝。“确实不错!”
霍去病笑道:“这是我从胡儿处学得的法子,手下的匈奴人便是这样烤法。对了,上回那些帛书,您可看得习惯?”
卫君孺微微一笑,说了句“习惯”,她身旁的公孙敬宜便道:
“表兄您写得字怎的那般大?阿母说便是离着有一丈远,都能看得清楚!”
“正是要越大越清楚才好!”
霍光听了,想起之前见霍去病闲时所写的绢书大字。这才明白,原来他是为卫君孺特意所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