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槐点了点桌子，“我说到这里，你该明白了吧！”
“你是说——”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未尽之言。
那便是，无论季潮生因何引起的那些人注意，都注定着他的身份并不单纯。要么他的身份本身便不简单，要么，季潮生的到来是江家推波助澜的结果。
而，江家参与其中，所谋的……只有一个。
“好啦，我留下来想说的就是这么多了，走了！”陆槐朝身后摆摆手，向外头走去，“你怎么做，应该就不用我在旁边画蛇添足了。”
“身上有伤，不必送了！”
蓟归站起的身又坐回原处，他望着那杯送到面前被拒绝后放在桌上的酒杯，良久。
他抿了抿嘴，将酒一饮而尽，起身离开。
——
演武场宽阔的空场内，只有季潮生在勤耕不辍，精业笃行。
他隔空画了一道道晦涩难懂的符文在黄符上显现，又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符纸上，而后催动精气，单手一挥，那符纸便随心而动。
不远处的靶子应声倒地。
一道清脆的掌声从演武场大门口传来。
季潮生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朝来人走去。他随意地拭去额角的汗珠，笑着开口。
“小师姐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在藏书阁里多呆一会儿呢？”
他们刚刚顺路而行，季潮生便打听清楚了俞未晚每日大致写完请柬的时辰，免得两人错过。如今看到俞未晚竟提前好几个时辰过来，他自是有些疑惑，难道藏书阁出了什么事让她这么早离开？
“噢，你说这个呀，其实是我有些放心不下你，练功初期很容易出岔子，没有有经验的前辈盯着很容易受伤的。”
季潮生听到这话，一阵窃喜。
然而他又听得俞未晚感慨道：“我当初也是师兄手把手盯着我来的。”
“……”季潮生脚步微滞，翘起的眉眼耷拉下来。
“而且因为写废了好几张请柬，就被徐长老轰出来了。”俞未晚说完有些不好意思，“我刚过来的时候看你练得投入，便没打扰你。”
“是吗？”季潮生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小师姐能提前来，我已经很开心了！现在快晌午了，要不我请小师姐吃顿饭吧！”
俞未晚点点头，两人边走边说。
“没想到一段时间没见你，你的术法便已经如此精进了。”俞未晚踮起脚尖，欣慰地拍拍他的肩。
“小师姐谬赞了，我专注于符纸术法也不过是取巧罢了，”季潮生适时红了脸，“这不是身子骨太弱，天赋又不行。练剑即便后天再怎么强加修炼，赶不上就是赶不上。”
季潮生叹了口气，“大师兄说得对，以我的天资，若想大成，少则五年，多则十年。这就注定我在剑术上走不长远。”
“各人自有各人的际遇，”俞未晚安慰道，“也许你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观你在术法方面很有天分，已经快要赶上一些师兄了都！”
季潮生笑笑不说话了，他哪里是有天赋，只不过是因为他有所求，又恰好记忆力好些，对那些繁缛的咒术下了苦功夫罢了。
毕竟他剑术不行，总得学些能傍身保命的术法。
“这不是仙门大会就要开始了么，我若再像当初刚进门那样，岂不是让人将天衡山的脸面踩在脚下了么？”
“到时候累及掌门，更累及到你，我万分过意不去。”
“我？”俞未晚指了指自己，有些怀疑，“师弟你没说错？”
季潮生将她的手指转向，指向自己道，“当然没有说错，要不是小师姐，我想掌门也不可能会收我为关门弟子的。”
俞未晚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你怎么也听信山门流传的小道消息呀，那都是不实之谈。当时我带你回来的时候，你还昏迷着，有几位药需要爹的手续才能给到，因为那是给他身体调养备着的。”
“想来就是那时候，我将你的事迹告知了他，你合了他的眼缘，他才决意收你为关门弟子的。”
俞未晚将当时之事娓娓道来，末了还添了一句，“潮生你不必在意那些虚的，咱们天横山最看重的便是像你这样见义勇为，济弱扶危的人！所以，即便术法剑术一道还不甚精进，但也无妨。”
“而且仙门大会我也一次都没去过呀，所以不必焦虑。他们怎么说咱们怎么做便是！”
“原来是这样，”季潮生一愣，随即说道，“但总归来说还是因为小师姐，我才得以留在这里。”
“放心好啦，今日听小师姐一席话，我不会再钻牛角尖了。”他眨眨眼，语气调笑，“而且再不济也有陆师兄陪着我呢！”
一说起陆槐，俞未晚眉头轻皱，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陆师兄在外经历了些什么变成这幅模样，明明以前他最为稳重了，简直就跟师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这样么？”
季潮生不经意道：“我还以为陆师兄就是那样的呢，之前他拉着我喝酒的时候，完全看不出小师姐说的样子。”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我看书上说，一般这种的不是遭逢巨变，便是被人夺舍过了。”
他肉眼可见小师姐的脸色变沉下去，他又哈哈一笑，化解尴尬，“不过那些都是志怪小说杜撰的，在这世上修炼夺舍之术怕是异想天开。而且陆师兄又对咱们天衡山之事，以及你们小时候的事烂熟于心，怎么可能会被夺舍呢。”
“不，你有一点说对了，我其实心底也隐隐这么觉得。当初他决意要陪着他师父青阳长老离开门派外出云游的时候，我就知道以他的性子，之后若是出了什么事必然是不愿意再麻烦门派中人。”
“之前我遇见他的时候曾问过他为何独身一人回来，青阳长老人呢，现在细想一下，他当时的话甚多敷衍。”俞未晚勉强一笑，“说不定是因为青阳长老的原因，让他变成这样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她朝季潮生歉意一笑，“抱歉啦师弟，今日不能跟你约饭了，等过几日吧！我想先去问问师兄，搞清楚这件事，不然心里总有个坎。”
“没事，这种小事哪日都无妨，更何况陆师兄也是我师兄，小师姐若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尽管来找我就是。”
“好！”
俞未晚一口应下，脚步匆匆便离开了。
只剩下季潮生慢悠悠地走在路上，他蓦地笑了笑，转身朝着演武场的方向回头。
尽管来找他吧，毕竟他可是在酒桌上也打探出一些东西，不过嘛，消息还得一点一滴地放出去才行。
顺水推舟他要做，雪中送炭他也要做。
只不过嘛……
他想起小师姐刚刚跟他说过的话。
原来他成为关门弟子不是小师姐一力促成的啊，那么，他就得好好想想了，他到底是如何得了掌门的青睐。
他从未见过掌门，难道就因为他救过他的女儿，他便能将关门弟子的身份给到自己，这世上真有这般好人？
他在尘世里摸爬打滚这么多年，吃过的亏，淌过的苦，足够让他对一切都抱有深深的怀疑。
怀疑，成了他的条件反射。
毕竟，他可不太愿意相信这世上总是好人多。
愚蠢而又……可爱的好人，他目前，也仅仅只见过俞未晚，一个。
想到这里，他有些迟疑，思忖良久。
也许，他该试着相信一下，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总不能因为他对世界抱有怀疑，就一棒子打死全天下的人吧。
他该相信的。
能够培养出小师姐这样性子的人，应该也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ps：
季茶茶：听说你上章卖我了？
陆开朗：呵呵，彼此彼此，这章你不也？
季茶茶：那就看谁更胜一筹咯？
陆开朗：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