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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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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归还有很多想要问他,譬如,他何时去的西州,又是什么让他走投无路……

但陆槐明显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就着那个话题继续往下道:“我也不骗你,与我合作,的确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

蓟归暗自叹了口气,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自己记忆中的陆槐了,如同俞怀序那般,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现在与妖魔为伍,便是错了。他收回思绪,打起万分精神,朝他说道:“任何买卖都有风险,可你却压根没向我提及这些,为何?”

“是故意,还是无心?”

“哈哈哈,别这么警惕,我没说是因为相信你可以做得到。”陆槐挑眉笑道,“的确,任何买卖都有风险,它的风险我也不瞒你,的确是要高于其他。但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应该说,除了你,没有其他人更适合了。”

“那,做不到呢?”

“唔……老实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陆槐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回答他,“因为,做不到的人,都已经死了。”

“哦?在我之前还有其他人跟你做过交易?”蓟归抓住话里的重点,他抬眸问道,“是谁啊,这么缺心眼相信你?”

“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不好听呢!说得我像是个骗子似的。”

“难道不是吗?”蓟归语气淡淡。

陆槐站起身,脚踏在椅子上,手臂枕在腿处,俯身逼近蓟归,狭长的凤眸盯了他许久,似乎是要判断他说的是否是玩笑话。

而蓟归就这么岿然不动,眼里无波无澜,淡淡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但两人之间空气胶着,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与之交锋。

半晌后,陆槐蓦地笑出了声。他放下腿,也不管椅子是否有鞋印,一屁股坐下,悠悠长叹一声,“唉,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不好,疑心病多的很呢!”

“这个人吧,你也认识,也应该能猜到,”陆槐吹了吹指甲缝的污垢,慢条斯理地抛下一个重雷,“就是你那好师父啊!”

蓟归拧眉:“等等,我记得你说,他是与鹤悬做的交易,怎么跟你也有关系?”

“是啊,的确是与鹤悬。但魔尊日理万机,哪能在这种事上耗费心神,我便是代为执行的那人。”陆槐想到此处,低低笑了出来,“大抵是因为我与天衡山有些渊源,所以才交给我的。”

“所以,并不是你与我做交易,而是鹤悬对吗?”

“对!”

“呵,还真是难为鹤悬看得起我。俞怀序一死,你们就迫不及待地上门来了。交易内容是什么?”蓟归冷嘲一声,“该不会是与俞怀序一样的吧,让我做你们的走狗?”

陆槐还没张口,就听得蓟归继续讥笑道,“让我想想,你们应允他长生,又会许诺给我什么呢?”

“长生?权力?财富?还有什么吗?”

“都不是,”陆槐嘴角一碰,启唇说道,“我知道,这些并非你所愿所想,所以我自作主张换了一个。”

“哦?想不到你在魔族的地位还蛮高的嘛,还能随意更换。”

陆槐也装模作样的叹气道,“唉,谁让这些对你没有吸引力呢!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只得擅作主张了呗。”

“换的是什么?”

“多数人的性命,就近了说,这座山顶上的人的性命,他们也在你的一念之间哦。”陆槐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怎样,我开出的条件还满意吗?”

蓟归没有被他激怒,他很冷静地说道:“……这个条件的确吸引我,但——你怎么可能办得到!”

“为何不可能?”

“还用我说吗?猎人和猎物之间怎么可能有和平的时候?”蓟归抬起眸子,一字一句说道,“咱们之间势如水火,只能至死方休。这种局面,即便你弃暗投明都没有用。”

“凡是无绝对,”陆槐摇头否认,提醒道,“咱们之间,不也相安无事二十几年了吗?”

“妖魔豕突狼奔,修士疲于奔波,每日都得提心吊胆哪里又被妖魔袭击,”蓟归扯了扯嘴角,“你管这叫相安无事?你是在魔族待的太久了吗?”

陆槐呵呵一笑,回他:“或许吧。”

蓟归似乎察觉到了陆槐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他话题一转,问道:“这二十几年短暂的相安无事,也是俞怀序与你们的交易?”

“所以我说,与聪明人之间就是不太好谈啊!”陆槐承认道,“没错,那的确是一部分。魔族求的不是赶尽杀绝,而人族要的是休养生息。俞怀序只需要提供一些不太重要之人的血液,便可保他地位无忧。”

“……”所以,这些年那些四起的妖魔事件,便是俞怀序与它们的交易吗?

陆槐见蓟归的双手似乎无意识紧握,看起来情绪依然会被死去的俞怀序所左右,他调笑道:“我以为你在手刃他之前,便已知晓他是何模样了。毕竟,你知道也挺多的。”

“我知道的挺多的?”蓟归垂下眼眸,看着手心复杂紊乱的线条,以及被掐的很深的印记,他自嘲一笑,“……怎么可能呢,我没想到他还能更加突破下限,连这样的事也做得出来。”

“是啊,人心不足蛇吞象,”陆槐深表赞同,啧啧道,“他现在的胃口可是越来越大了,恨不得将所有人都一网打尽呢。”

“你什么意思?”

“意思便是,这仙门大会原本该是所有人的坟墓。懂了吗?”陆槐手指点了点桌子,“不止人族他要,连魔族他也想一口吃下。我如果料的不错,明日魔族大军便会压境了。”

“魔族,魔族怎么会来这里?”

蓟归头脑一片混乱,好不容易抓住一根线头捋清,“……即便是俞怀序用了法子将魔族引来,想要一口吞下。但他已死,再有什么诡计也只是徒然。”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有三涂山阵法阻挡,那些妖魔大军攻不进来的。”

“你确定,这阵法还拦得住它们么?”陆槐指尖有若隐若现的火光闪过,“你杀俞怀序之前,应该知道他正在做些什么吧。你确定,对阵法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吗?”

即便只是一瞬,蓟归也看清了,那是灵火?!

阵法破碎了吗?

俞怀序当时——

蓟归顺着陆槐的话渐渐回忆,思绪猛地顿住。……自己在杀他之时,他的确正在引两方阵法加注在他的新阵法之上。他当时也隐隐有些担忧会不会对三涂山本身的阵法造成影响,但之后并无什么异常,而且灵力依旧用不出来,他才彻底安心下来。

可现在——

陆槐可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继续说道:“你说若是阵法失效,明日,你保得住这三涂山百来号人吗?”

“……”他不能。

“但我可以。”陆槐眉目带笑,“怎么样?要不要合作?”

“我若是不答应呢?”

“你会死,三涂山之上的每个人都会死。但你答应,便会救下所有人。”

“是吗?”蓟归冷冷道,“我若答应你,虽然能救下他们,却只会害死更多的人。不是吗?”

“但这些世家门派的掌权者一死,妖魔犹入无人之境,到时,死的或许比你想的更多。死一些人还是死更多的人,你应该分的清楚吧!”

蓟归深吸一口气,说道:“事情不一定如你所料。”

“可我觉得,我对俞怀序的了解,要比你认为的得多。他等了二十多年,早已经急不可耐了。”陆槐善解人意道:“不如这样,咱们打个赌。就赌明天事情会不会如我所料。”

“赌注是什么?”

“不要赌注,”陆槐摆摆手,“到那时骑虎难下,你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不是吗?”

蓟归沉默。

陆槐缓缓说出后面一句话来,“鉴于俞怀序的前科,所以你同意之后,要与我一起回魔族。”

“鹤悬这是,得不到便要毁掉吗?”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还有一晚上,哦不,应该只剩几个时辰了,你还可以好好想一下。到底是选少数人还是……多数人。”

“你怎么赌我在解决三涂山困境后不会反悔?”

“你不会的。现在内忧外患,聪明的话,该知道如何选择。”

“呵,你还真是算好了每一步啊!”

少数人,多数人……看似是将选择交给了他,但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蓟归犹如站在衡秤的面前,左右两边摇摆不定,而他就是最后那个关键的铜权,只要他摆上去,便会决定结果。

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啊!而他真的能在这条路上,走出属于自己的脚步吗?

蓟归心下已定,他将门打开,说道:“时候不早了,你该走了。不是要留给我几个时辰的思考时间么?”

“也行,反正我话差不多都说完了。”陆槐抬脚跨出门外,迎接他的是“砰”的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只有透过窗纸的模糊光亮为他照亮一小方通路,他撇撇嘴,感慨道,“真是翻脸无情啊!不过你这门,关的似乎有点早了。”

他轻笑一声,走回黑暗深处,从里头拖出一个被他五花大绑的濒死之人。

那绑着的人见到是他,塞着布条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剩下的便是愤怒至极了。

陆槐抬起一根手指,放到自己嘴边,轻轻的“嘘”了一声。

“叶长老,要怪就怪你命不好,谁让你要去找俞怀序呢!看到那一幕我也没法能放你一条生路了。不过你刚才还算听话,没发出声音,我便信守承诺,让你见蓟归最后一面吧!”

他拖着叶应的衣领,往蓟归的门口走去,只余地上被拖拽的蜿蜒血痕一路蔓延。

“笃笃笃……”

“又有何事?”蓟归打开大门,门口在门口的却不是他料想的一位,而是……两位。

蓟归看着言笑晏晏的陆槐和躺在地上只剩下半条命的叶应,怔愣片刻,蹲下身查看叶应的伤势。

他冲着陆槐怒吼,“你干了什么?!”

陆槐摸摸鼻子,“清扫障碍而已。”

“什——”蓟归的手被蜷缩着身子的叶应避开了,他一愣,只见叶应怒目如火地看着他,十分鄙夷他的接触。

蓟归颤颤巍巍的将手伸向布条处。

陆槐十分通情达理,就在蓟归将叶应嘴里的布条扯出的同时,朝着蓟归解释道:“这可是我在俞怀序院子里抓到的小老鼠,总不能让他坏了你咱们的计划是吧。”

“……”老鼠?宠物?之前的窸窣声。

原来是这样。

原来叶长老他……不仅看到了,也听到了真相,所以才这样看着他。

他不知晓其中的内情,对自己应该是失望又愤怒吧。

没错。

叶应一被拿开布条,便对着两人破口大骂,“我真是瞎了眼,原来串通妖魔的人竟然会是你们!你听着,我就算是——”

陆槐眼疾手快,扯过蓟归手里的布条,重新塞了回去。而后对蓟归说道:“要怎么处理他?”

“如果我说……放了他呢?”

“那可不行,我可不想出现什么未知的隐患。放了他,只怕不要明日,咱们今晚就得被人就地正法。”陆槐收了笑意,“我说的处理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

陆槐看着蓟归默认的模样,“行,看在即将合作的份上,与你个方便,我来吧!”

他左右一看,“啧”了一声,准备将人给拖行至蓟归的对面,也就是叶应的房间。只是刚拖了一步,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蓟归,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不,我想了想,还是由你动手才对。”

“起码,我得看到你的诚意不是。”

蓟归眼里没了任何温度,“不是诚意,恐怕是,想让我一条路走到黑吧!”

“……叶长老。”

蓟归看到躺在地上的人嘴里发出“呜呜”两声,即便是被布条堵住大部分声音,但蓟归觉得,他应该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门应声合上,陆槐被留在了外面,只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几声闷声。随后便看到蓟归面上带血的走了出来。

“……天快要亮了,你不该回去了吗?”

“是该回了。”陆槐好心情的摆摆手,“回见。”

他走的很快,只留蓟归一个人站在院中的空地。蓟归闭上眼,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叶长老看他的眼神之上。他想解释,却无从下手,只得一遍遍无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可惜谁也不会懂他。

这就是……选择了多数人的代价吗?

如果没有陆槐,只有叶长老发现了他的事情,他会不会痛下杀手呢?

他不知道。

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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