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香抹干净眼泪，跟着惶惶点头。

见自己老汉当时整个眸心都是黑沉沉的，心中没来由十分害怕。

接下来二人就借口傅全忠那个混小子已经下学这么晚了，却还没有回家，不知道又去哪里鬼混了，就跟周围人打听起了自家儿子去向。并气急败坏的表示，找回来今晚一定要让他好看，倒是也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毕竟两口子这么干也不是头一回了。傅全忠那小子三天两头跟外头的小混混们厮混一起，不回家，被东找西找的早就成了家常便饭。

大家看个乐呵的同时，纷纷表示今天还真没看见过，又让本就焦急的傅万里二人，好生心头恼火了起来。

就这么一阵的工夫，杨春香唇角燎泡都起来了，这时候两口子才想起跟人打听起了傅全忠平时接触的那帮小混混们去向。

但等好不容易找到的时候，才发现对方那群人里，竟然今天也没有他们儿子身影？满脸失望。

为首的头头二狗，在对方问完后就转身要走时，忽然叫住问了他们句，怎么今天想起个找到他们这儿来要人？

平时可没见这老俩口这么积极。已经察觉有异，问一嘴不过验证。

傅万里二人怎么可能说实话？连敷衍一句都懒的，回了个头，就一声不吭走了。走之前尤其傅万里看他们几人的眼神，黑黢黢得十分瘆人。

二狗却看着两人背影，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呸地上一口不屑嗤笑，完了领着几人就目标明确的，直奔白天那间赌场。

他估计傅全忠那蠢货，肯定是怕自己几人知道，所以丢下他们，单独还是跑那里去了。

这一夜，有人熬了整夜未敢入眠，更有人通宵达旦，甩钱到狂欢。

......

第二天一大早，带着深深黑眼圈脸颊极度凹陷，目光呆滞如游魂一样的傅全忠回到家时，院门刚有一点动静，立刻就惊动了屋子里同样半死不活的傅万里两口子。

两人迅速下炕，杨春香更甚至鞋都来不及趿拉，光着脚就跑了出去。

一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当时心中就一咯噔。

也没敢在院子里这么向四周大敞开的环境下张扬，将傅全忠拽进房里，傅万里还牢牢地关紧了门。

傅全忠一被扔进去，摔地上，回头看到他爹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褶皱间却沟壑更深，他们一家都知道傅万里往往外表越看不出情绪的时候，才反而气性最大，立马没忍住打出个哆嗦。

在对方抬步要向他走来时，先飞爬过来几步，就紧紧抱住了傅万里大腿，一个半大男子汉哭得是鼻涕横流，只会一个劲儿磕磕巴巴道歉：“爸我知道自己错了，我这回真的知道错了......”

一听他这话，苗头十分不好，杨春香越来越感觉自己头晕目眩得厉害，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一猛子扑上去，揪着他后脖领子衣服就骂骂咧咧捶打。

还得尽量压着点声音：“果然是你个死小子偷的，快说藏哪儿了？你都藏哪儿了！......”

可闻言，傅全忠一个字的回应都没有，只脸色青白的，哭嚎流泪更甚。

以前杨春香揍他，他还或躲一躲，或脾气爆起了也回对方两嘴，气一气她再跑，这回直接瘫在那里任打任骂，杨春香还有什么不明白？

终于再也承受不住，两眼一翻，就嗓子里头发出一声似哭似怒的穿破云霄尖泣，她早说过这货迟早闯大祸的！身子一软，就彻底晕了过去。

傅万里这次却也是顾不上理她了。揪着自己儿子衣领，将他几乎半提溜起来，傅全忠被卡得一度喘不上来气。

但也不敢反抗。

他知道自己这次犯的错真的是太大了，只能下意识被动用双手牢牢紧握住对方手腕，略微松快些聊做缓解，听对方压抑暴怒质问自己：“东西呢，你到底都搞哪儿去了？！”

傅全忠这次不敢撒谎，脸上一副天塌地陷老实交代：“输，输了......”

傅万里脸绷得更紧，脖颈上青筋都能看到暴起，但心中还不愿轻易放弃，寄希望于：“输给谁了？”

他想着对方如果只是一个私人，那就还是有办法能转圜的。

但偏偏傅全忠是个真不想要命的，他目光躲闪，嗫喏：“输给了赌，赌场。”

傅万里那刹那浑身卸了力气，脑海中轰隆隆霹下来的就两个字——“完了”。

这回是真完了。

输给了私人，他们还能不管仗着人势也好还是走其它阴私途径，虽然全部未必能都追回，但大头总归还是很有希望的，可赌场......

这年头能开得起赌场也敢开赌场的，就没有哪个是背后没有大势力的，他们一届升斗小民，拿什么跟人家斗？

命吗？可在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恶势力面前，对方恐怕就是连他们这几条命，收割了都分分钟不带眨眼的。所以傅万里知道他们这次栽了，栽彻底了。

抹了把脸，怒不可遏一把就将这个混账小子狠狠掼在了地上。

不顾傅全忠的一声哀嚎，傅全忠按着自己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被砸裂了的钝痛胯骨，疼得站都站不起来了，心中害怕到了极致，尤其看着他爹那怒到极致，红肿像是在往外渗血的可怕双眼，心知不妙。

拼命转身就用另一只手带着整个身体往远了爬，往逃离他爹的更远处爬，口中还继续连连求饶。

“爸我不敢了，我真的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了就饶了我这次吧！”

可傅万里置之不理。

他只是尤不解恨的一脚又一脚重重踹到了傅全忠不管头上身上哪里都有，口中声音哑戾：“你还想有下次？你哪来的下次。你妈当初说得对，我就早该把你打断腿关在家里，让你书念不了，但也不会一直出去外边给家里闯祸了。”

又神经质地笑：“没事，咱们这次打断就好了。忠子放心，爸爸下手知轻重呢，肯定打不死你的，啊？咱们以后就好好呆在家里，帮忙看着弟弟就行，也算你从今往后将功折罪了，好不好？”

说完可不等他回，抬脚就已经踩到了傅全忠背身爬在地上的膝弯后，那里关节脆弱。待要重重碾下，傅全忠崩溃鬼号一声，就反应极快地侧滚了个身，万幸躲开了。

但这下躲得过，屋内总共就那么点地界，他总不可能次次都好运躲过。

最后魂飞胆破被堵在一堵墙前，傅全忠拼命抠挠着墙壁将自己勉强爬坐起半个身来，翻个面，缩紧在两面墙壁的夹角缝隙中，仓惶间正面对着朝自己俯身而下的不再是他亲爹而是形同鬼刹，疯狂摇甩着头，眼神惊惧地无声向他爹求饶，可对方置之不理。

这次抬脚，却是冲向了傅全忠的一只右脚脚腕。

傅全忠双手紧抠着两边墙壁，眼都不敢眨，连上面白屑都簌簌掉落下来不少，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前向下滚落，刺进了他的眼傅全忠都分毫顾不得去理会，双眼瞪大几欲脱眶，张嘴就一声魂不附体的惊叫：“不要啊！......”

门被突然一声砰响重重踹开。

两人动作皆静，回身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