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怪物咫尺之距什么感觉？

伊莱无法形容。

这条铺满了触手构筑的死亡之网的山洞，太长、太深，仿佛没有尽头。

伊莱喘着气，小心地用手撑住地面两处触手间的空隙，身体的重心都放在双手处，好让受伤的脚踝能够轻松一些。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从触手中逃脱了。

他顺着这唯一的通道，不停地跑，他操控着空气中的水分子形成有序的结晶，意图将这些难缠的触手都冻住。

可这怪物触手太多了，更是蛮劲儿十足，他的冰冻只能延缓触手追捕他的速度，让他得以逃脱三次。

拖着这副受伤的躯壳，不断奔跑的代价就是，这一次停下之后，伊莱能够感觉到，他已经没有再逃一次的体力了。

逃跑之时，处于极度紧张的情况下，飙升的肾上腺素使得疼痛都变得麻木许多，当最后的爆发殆尽，伊莱再没了动弹的力气。

怪物就在这里。

怪物什么时候追赶上他？

伊莱不得而知。

不知道是不是死亡的威胁靠得如此近，伊莱也不可免俗得回忆起过去。

他讨厌训练，讨厌对战。

父亲们为他精心准备的各种战力训练，总是会被他用各种理由、各种借口搪塞过去。

渐渐地，除莱克斯以外的其他三位父亲，都不再为他制定训练计划，他们就真的按照伊莱所想的，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照顾。

只有莱克斯，仍然坚持着为伊莱制定训练计划，开发和测试他的能力。

伊莱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实验体，到拥有三位父亲的呵护，他学会的最重要的东西是反抗。

无数次拒绝莱克斯的测试，无数次反抗莱克斯的计划。

......伊莱自己也想不起，是从哪一天开始，莱克斯不再强硬地将他当做实验体对待，这个醉心于杀死超人的男人，也似乎有了点父亲的模样。

掩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开始消弭，伊莱清楚，他的所有抗拒皆来自于实验体出身的恐惧。

他怕极了。

所以拼命反抗如同实验一般的训练，当有了他人的支持，他的反抗愈加剧烈。

最终，他好像取得了胜利。

可现在，昭示着死亡的怪物近在咫尺，他有没有一点后悔呢？因为荒废训练。

伊莱的昏沉的脑袋走马观花般将过去的记忆重新品尝，他好像又没有多大后悔。

后悔荒废训练？

可曾经的恐惧是真实的。

后悔好奇心作祟打开井盖？

可这就是他，从他走出实验室，看到蓝天的那一刻起，强烈的好奇心，刻在了他的骨髓里。

头似乎越来越沉了，斯蒂尔却好像没有带来一点动静。

伊莱用着最后的力气，筑起一道冰墙在两侧，将自己至于一个狭小的空间，这样多少能挡住触手怪物一段时间。

唉，只是如果到最后都没能等来斯蒂尔，希望他的老父亲们不要迁怒，如果他们拆了斯蒂尔的话，他会生气的。

手环的照明还能持续很久，就着这一点白光，伊莱平静地感受着光线在眼前变得摇晃起来，这是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他又想起了另一个人，一个未知的基因提供者。

伊莱操控基本粒子的能力来源于万磁王父亲的变种人基因，他的飞行能力，包括如今正在觉醒的超级视力，却来自于四位父亲之外的另一个陌生人。

父亲们从不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

但他一直都知道，按照基因来算，他应该有五位父亲。

不知道他的第五位父亲是什么样的？

——和父亲们一样，热爱与超英们作对？还是性格迥然不同。

这个未知的父亲会知道自己有个孩子吗？

伊莱太好奇了。

唉，死到临头还在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伊莱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吐槽。

他拨开地面的几根小触手，用冰冻着，自己则躺在凝结出的冰层上，好让身体舒坦些。

背部一阵阵凉意，他也不管这样会不会让本就脆弱的身体雪上加霜了。

至少最后一丝疼痛，在寒冷中消弭。

伊莱仰躺着，注视着头顶的那只黑色怪物。

四面八方的触手汇聚成一个疙瘩，凝结出一层层薄薄的白膜。

那只怪物就睡在里面，它有着一张巨口，呈瓣状，森森锯齿如同索人性命的镰刀。

他在奔跑的过程中，无意间触碰过。

那张瓣状巨口当即喷射出某种不明液体，腥臭无比。

比最恶心的鲱鱼罐头，还要有过之无不及。

伊莱就这么盯着这怪物。

看它一起一伏。

蓝眼睛一眨一眨，山洞顶部的触手都映在他的眼睛里。

“哐——”

冰墙被撞击，那些触手怪物又追来了。

伊莱抬起无力的手，加固冰墙，撞击却越来越猛烈。

细碎的星光倒入他无助的水蓝眼睛中，伊莱......星空？

伊莱半撑着身体，眨眨眼，眼中依然能够看到星空。

视线快速地一扫，那条笔直的郊外公路，无声地告诉伊莱一个事实——

他不是在什么山洞中，而是身处地下洞穴。

头顶不过两三米的距离，就是外界。

这里是哥谭的东郊。

？？

艹，就......很无语，这种程度的地下通道，竟然没塌？

蝙蝠侠这个对哥谭掌控欲到了令人发指地步的家伙，竟然丝毫没有发现东郊有这么一条地下通道，里面全是怪物。

？？

离谱！

伊莱坐起身，眼中重新燃起熊熊斗志。

山洞他搞不懂，地下通道上面的两三米土层，努努力，他还是有逃出去的希望。

分解土层中的水、有机物、矿物质......再将其一一对应分解，有限的时间里，在他头顶的土层打开一道一人过的通道，对伊莱来说，不算太大的问题。

今天这一晚，他使用能力的次数都快顶的上过去一年的训练了。

不知道是熟能生巧，还是旺盛的求生欲助力，在怪物打破冰墙的那一刻，伊莱的人造通道也同时打开。

冷汗浸润了他的额头、眼睫，但难掩眸中的光芒。

飞升浮空，轻松地越过通道，伊莱力乏摔在地面上，鼻尖不再是难闻的腥臭粘液，而是混合着芳草泥土的味道。

他有一点感谢为他提供基因的第五位父亲。

但触手怪物紧追不休，伊莱打了个滚，侧目愤恨地看着这几乎要了他命的怪物。

指尖轻动，他操控着空气中的氧气。

——橘色的火焰翻滚跃起。

从地穴中攀爬出的触手怪物燃起了漂亮的火焰。

伊莱的脑中仿佛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不过他很快就发现——火，几乎完全克制着触手怪物。

在洞穴里的时候，他怕点燃火焰之后，自己无法逃脱，因而改用冰来冻住这些触手。

没想到......路子完全走错了呀。

要是早一把火放出去，这触手怪物早该跑了，那还能把他追得跟个孙子似的。

艹了！

想骂爹！

火焰不断蔓延，触手怪物重新退回了地穴。

伊莱第一时间查看通讯，试图联络斯蒂尔。

身下的土地却传来一阵晃动，他有些傻眼，不会刚从夺命触手怪中逃脱，就碰上地震吧，没有这么倒霉的人哦。

震感越来越强烈，伊莱终于意识到这几乎都来自一个方向。

他转头看去，熟悉的巨型机械人正朝他奔来。

一晚上的逃命，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都只是红红眼眶，现在却真的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就落了下来。

那是斯蒂尔啊！

他来找他了！

伊莱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虽然好兄弟来得似乎有些迟。

他抽抽鼻子，正张口要喊，一道飞速掠过的黑影将他从腋下抱起。

很快又换了个姿势，打横抱着。

伊莱懵懵地抬头，硬朗且熟悉的下颌出现在他的视线。

——是蝙蝠侠，他的布鲁斯。

伊莱没想到布鲁斯也来救他了，只是男人这张脸，哪怕有半边面具遮掩，他都觉得仿佛是冰雕般，随时要掉冰渣了。

那张面具上的白膜打开，一双燃着怒火的钢蓝色眼睛与伊莱对视。

......有点可怕。

这个样子的布鲁斯，好像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爆锤他一顿。

伊莱下意识地撇开眼，错开了布鲁斯含着风暴的眼睛。

没由来的，心里升起浓浓的不安、忐忑。

他心虚个什么劲儿呢？他暗暗唾弃，却始终不敢再与布鲁斯对视。

抱着他的布鲁斯极快地扫视了一遍伊莱的身体，察觉到男孩微微颤抖下的疼痛。

他稳住身体，半蹲下身。

披风包裹着伊莱，男孩被他稳稳当当地揽在怀中。

一片巨大的阴影投下来，仅存的淡淡月光也被遮住，好在伊莱的手环还兢兢业业地照明。

布鲁斯从蝙蝠腰带里掏出万能药喷雾，那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有些粗糙。

这双手以往都是攥紧了拳头，狠辣又无情，暴力得收割着哥谭罪犯的断骨。

现在却颇为轻柔地在伊莱的四肢躯干上按压，试探他的身体有哪些损伤。

脚踝的扭伤最为明显，布鲁斯正在为伊莱喷止疼药。

斯蒂尔暴躁地，“你是不是傻？好奇吗？好奇地差点儿把命给丢了，你是不是就开心了。”

那发声器里传出的声音，几乎响彻这片东郊。

斯蒂尔咆哮着，他在指责伊莱。

但那声音里的后怕、愤怒，也不全是对着伊莱。

“通讯失联，早知道就该用我们赛博坦的科技，我要是今天没找到你......”斯蒂尔的话，说着说着就停了，只用那双淡蓝的机械眼睛看着伊莱。

伊莱的脸上是幽幽的蓝光，他缓缓地，“对不起。”

由于哭过，那双水蓝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歉疚地望着斯蒂尔。

斯蒂尔通过扫描，伊莱的伤势明明白白地出现在他的数据库，他暴躁的话压根说不出口了。

上一次，布鲁斯不过是在伊莱的手腕上留下两个於痕，斯蒂尔尚且觉得这伤太重，更遑论这一次是实打实的伤害。

斯蒂尔感觉自己的播放器都要遏制不住喷气的冲动了，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伊莱伤成这样？

他的疑问，自然也是布鲁斯的疑问。

但布鲁斯的第一句话，却是冷冷地：“我告诉过你，不要出现在哥谭的夜晚，不要插手哥谭的事。你没有......”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一根黑亮的手指微微用劲，趁着布鲁斯没多少防备，戳倒了他。

斯蒂尔不满地呵斥：“你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第四章被锁，改了一天，人都给我改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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