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瑱看了一眼齐明，“人死前，念叨的往往是最大的执念。我猜，他应该得到了游龙子的遗产——玄级下品功法《游龙诀》，以为自己练成以后可以成为化劲宗师，开宗立派。没想到却死在了这里。”
“你回去以后，找机会去他家里翻找，应当能找到那本功法。”
季若望还没说话，却见齐明两眼暴突。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抬起一根手指指着白玉瑱，口中刚吐出一个“你！”字，就头一歪，死了，手指也随之落下。
这，这是被白玉瑱道破自己心中的隐秘，气死的？
季若望不知说什么好。但齐明本来就只能再坚持一会儿，早死晚死都得死，这好像也怪不到白玉瑱头上。
小沼村的百姓也被找到了，他们的尸体被堆在祠堂里，是某个帮众发现的。大部分看过祠堂景象的人都剧烈呕吐。
百姓们身体中的血肉全都没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人皮，包裹着骨骼。
他们一个叠一个，挨着挤着。
季若望找到了王啸天的妹妹，那个可怜的小姑娘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脸色灰败，神情还停留在死前最后一刻。那惊恐万分的表情，让每一个见过的人都百感交集。
小沼村一片空地上，还有举行仪式的痕迹。
联想到魔修说的测试灵根，季若望怀疑，魔修可能掌握了郑重渊所说移植灵根的手段。
白玉瑱告诉他，魔修的东西都交给顾家修仙者了。他这次前来，是为了调查赵家委托给他，魔修袭杀赵家修士的案子。
“那凶手是这魔修吗？”季若望问道，至于是不是，这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正是此獠！”白玉瑱大义凛然地说道，“那血葫芦便是证据！如果不是吸收了如此多修仙者的血肉，又怎么会进化到接近法宝的地步呢？”
“而且，”他补充说，“顾家也会为我作证。”
季若望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也就是说，曲水顾家居然也参与到了袭杀赵家的事情中？！不然，他们又怎么会帮助白玉瑱，编造谎言。
再想到赵家是在顾家祖地曲水县外被袭杀的，听洪天娇洪姐说，两家还在扯皮。
顾家振振有词，说凶手怎么会在自己家附近犯案呢？这也太明显了！这肯定是栽赃陷害……
这修仙界，实在是险恶异常！
小沼村的尸体被一把火烧掉了，熊熊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这是处理跟魔修有关事件的正常流程，讲究的就是一个灰飞烟灭。
伤亡人数被清点出来，草龟帮损失惨重。但季若望没从铜仁和脸上看到什么难过的表情，那些络腮胡子就是他最好的掩饰。
“你要小心铜仁和这个人。”白玉瑱对季若望说，“草龟帮只是他手中的工具，他从来就不在乎帮众的性命。”
顾家人乘船走了，铜仁和吩咐剩余帮众将小沼村掘地三尺，能带的值钱东西都带走。
当最后一具尸体被烧成灰烬那一刻，季若望知道，小沼村在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复存在。
尽管这里不会荒废太久，官府肯定会迁人过来，这里河沼物产丰茂，能收税；而一些失地的农人也会过来，过上曾经小沼村村民过的生活。
也许，重新建立的村子还会叫“小沼村”，也可能是别的名字，“大沼村”“河沼村”什么的。
但那个曾经的河沼村，有着王啸天和王安安兄妹俩的小沼村，永远不在了。
把大部分值钱东西收拢之后，没有顾家修仙者在，铜仁和终于露出了阴沉的表情。
他也许不会为帮众的死亡感到悲伤，但他肯定在乎自己的损失。
季若望是最后一批走的，背着一个包裹。
里面装着的是齐明的骨灰。
草龟帮帮众的尸体也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然后用布匹分别装好，做好标记。这些都是要带给他们家人的。
铜仁和心里如何想不知道，但表面上，他依然是大家心里的好帮主，义薄云天。
这次大家被迫来杀魔修，死了那么多人。要怪，也只能怪那些高来高去的修仙者，不体会凡人疾苦。
等草龟帮人走后，小沼村下了一场大雨。
大雨淅淅沥沥，带走了一切。
等到雨停，河沼处，三条怪模怪样的黑鱼被人捞了出来。
“哎？”那人却发现了什么，又有一样物事被打捞出来，体形却颇大。
是一个半大的少年，清冷的月光映照在他脸上，半边脸血肉模糊。
“唔……叫什么来着，王啸天？”那人嘀咕着，“这个名字挺霸气，可惜命不好。”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掏出一个洁白温润的小玉瓶，从瓶子里倒出一颗暗红色的药丸来。
“是生是死，就看你的命咯。”
说着，屈指一弹，药丸精准地落入少年口中，余力正好让他咽了下去。
……
“亏大发了啊！！”季若望从百草堂走出来，算着自己花费的钱财。一边数，一边心痛。
因为这次“灭魔行动”是上县的任务，所以不论是伤亡人员的抚恤还是奖励都由官府来出，草龟帮只给予适当的补偿。
可这古代官僚的作风，想想都知道。领到自己那一份赏金之后，季若望和自己看病的花费一加一减，得出的结论是，这次任务，他不仅出工出力，受了伤，还倒赔五两银子！
这帮官员！这帮修仙者！没一个好东西！！
好在搜刮小沼村东西时，季若望从某户人家墙根儿里刨出两个十两的银饼子。这才获得了少许的安慰。
不过，相比其他人，他还算幸运的了。至少，季若望受的是轻伤，凭百草堂大夫的手艺，还有武者的体质，休息个把月就好了。
比他境况惨烈的多得多，连上司邓伍也死了。
季若望这段时间，一个葬礼接一个葬礼地参加，得来的银饼子又花了大半。
不仅如此，死了这么多人，季若望的地位立时水涨船高。他感觉，如果不是自己资历太浅，也许就能当上副堂主了。
原来，升职最快的方法，是前面的人都死光了。
拿了药回家，处理了帮里的事务。季若望晚上回屋子，又见到了白玉瑱。
这次白玉瑱带来了两样东西，第一是一瓶丹药，说是给季若望疗伤用的；第二是三条肥硕的黑鱼。
季若望谢了他后接过玉瓶，里面有四颗暗红色的药丸，圆滚滚的。
“之前给别人用了一颗。”白玉瑱解释说，“这东西我暂时只有这一瓶了，剩下的要等回总部才能拿到。”
他说这是效果极好的疗伤药，吃下一颗，大部分的严重伤势都能救回来。再不济也能吊命，等待医治。
季若望知道这种丹药，他在秘武会贡献点兑换表上见到过，价值很高。
还有那三条黑鱼，头大尾巴细。季若望猜到是王啸天之前在河沼暗流附近碰到的黑鱼，但猜不到这是什么品种。
“是血沼河蛙的幼生体。”白玉瑱说，“我在河沼那里捞上来的，你帮我养着，其中一条归你。”
这是那巨蛙的孩子？那不就是蝌蚪嘛！季若望恍然大悟，难怪这鱼长得那么奇怪，原来是巨型的蝌蚪。
蝌蚪被放在木桌上，季若望拿了根筷子，挟了些零食鱼干给它们吃。
“咔擦”一声，喂食的筷子被蝌蚪的大嘴咬断，声音清脆。
在蝌蚪咀嚼时，季若望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它那一口寒光闪烁、密密麻麻的尖牙。
“它们一般吃什么？”季若望问，“要多久才能变成河蛙呢？”后一个问题才是他最关心的。
“喂些臭鱼烂虾就行了，它们什么都吃，肉啊菜啊。”白玉瑱道，“能不能变成河蛙要看运气，我们又没有血沼资源，只能熬了。血沼河蛙一次产卵几百到一千多颗，就只有这三个成为了炼气初期的妖兽。”
“等它们蜕变为血沼河蛙，就迈入炼气中期。这个过程大概要二十年，血沼河蛙的寿命一百年左右。这三只，应该能有一只成蛙。”
季若望认真听了白玉瑱说的关于河蛙蝌蚪的相关饲养事项，这些黑乎乎的大蝌蚪居然有炼气初期相当于暗劲大高手的实力，比他高多了！
好在这蝌蚪离水后虽然不会立即死亡，但也动弹不得。否则季若望还真不敢养。
当初王啸天能在它们手底下逃得命来，还真是命大，可惜后来还是……
如果要养血沼河蛙，那他就不适合在这个院子住下去了。
季若望想到房东大爷大娘，这大蝌蚪这么危险，万一大爷大娘出了什么事，他实在难辞其咎。
“既然这样，你不如把你那个手下的屋子买下来。”白玉瑱提议道，“他家里没人，又死了，屋子肯定要上交给官府。清溪镇的官府不就是草龟帮嘛，你买草龟帮的产业，左手倒右手的事。”
“而且，还能找到你那手下藏着的武功秘籍。”
季若望愣了一会儿，思考了一下，好像是这个理哦。
但是，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手下跟我出任务，死了。然后我买了他的屋子，还在掘地三尺找他的武功秘籍……
一般来说，我应该就是杀死他的幕后黑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