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依跑到校门口的时候,沐寻已经被抬到了救护车上。
学校的小卖部在校门口附近,沐寻在踏出小卖部的时候,一辆摩托突然冲进校园,横冲直撞直奔他的方向。
没有刹车和减速,直接把沐寻撞翻在地,当场昏迷。
伞挡不住倾盆大雨,谢依全身差不多快被淋湿,握着伞的手都在抖。
班主任老唐迟迟赶到。
他要留下来处理摩托车的事,于是道:“班长,你陪沐寻去医院,有什么事情直接给我打电话。”
班长正要应下,谢依却比他先一步钻进车里。
车门被关上,沐寻躺在担架床上,紧闭着眼。
谢依在旁边坐着,双唇紧抿,手心出了汗,怎么擦也擦不干。
救护车在紧张的氛围中驶向医院。
一套检查做下来,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右臂骨折加颅内出血,需要住院。
待一切都办妥,谢依回到病房时,沐寻已经醒了。
他穿着病号服,右手打着石膏,正坐在床上输液。
谢依连忙走了过去,帮他把床放起来,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沐寻轻摇了摇头,看向他,“你的衣服……”
谢依这才空出时间把视线投向自己。
衣服已经全部湿透,沾在身上黏黏的。
他摆了摆手,道:“没事儿,我等会回去换一件就好。”
沐寻担心他感冒,说:“你现在就回去换了罢,我这里没什么问题了。”
谢依只好道:“那你有什么事,立马给我打电话。”
临走前帮沐寻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一步三回头,就差没把他放口袋里带着走。
谢依没回去,只是到附近商场买了衣服穿上。
他中途接到班主任老唐的电话,去了趟警局。
骑摩托车的车主名叫刘桐,自言是雨天飙车,没想到雨太大车刹车失灵,不小心就撞到了人。
谢依道:“什么叫不小心,你把车骑进学校能叫不小心?”
刘桐没好气地回怼:“不小心就是不小心,那娃住院费多少我赔还不行吗,多大点事。”
老唐靠过来,对谢依小声说:“交警已经判了,对方付全责,他也愿意付医药费,但就是态度有问题,不愿意道歉。”
谢依靠着椅背,冷笑一声。
“不愿意道歉,好啊,那我们就法院上见。下雨天刹车失灵能理解,但我倒要看看你冲进学校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要是明知学校有学生还横冲直撞,行为已经属于故意伤害,法院最低判三年有期徒刑。”
刘桐似乎是被他唬住了,支支吾吾道:“你,你这崽子瞎说什么呢,我就是不小心的,还三年有期,骗谁呢。”
谢依身体往前倾,双眼似鹰犀利,给人以无形的压迫感。
刘桐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刘先生,您应该知道学校门口是有监控的罢?我们不妨试试看,我有的是时间跟您耗。”
话罢,谢依站起身往外走。
刘桐连忙跟着站起来,先是看了看在一旁坐着的警察。
警察不着痕迹地回视,意味不明。
刘桐脸上的嚣张跋扈瞬间飞散,取而代之的是害怕顾虑。
“哎小伙子,我道歉,你别告我,我给你跪下都行,我等会就去给那娃道歉,我给他磕头还不行吗。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谢依回头,双手环臂,眸子冷傲地扫向他。
“行,去医院道歉可以晚几天,你先把该赔钱的费用赔了。”
他缓缓道:“既然是全责,可不是只单单支付医药费,医疗费加交通费,还有住宿费和伙食费,病人需要补充营养你还要支付营养费,另外还有精神损失费。”
刘桐听后脸都皱成了苦瓜,“你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刘先生。”谢依道,“我要的每一笔都是法律允许范围内应得的补偿,您要是觉得我在诈骗,那我们就法院上见,到时候再看我需要的费用倒底合不合理。”
刘桐以前也骑车撞过人,今天算是碰上了不好惹的主。
他自知占不到理,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待刘桐走后,一直没发话的警察开口道:“小伙子可以啊,说话一套一套的,我都差点被你唬住了。”
谢依不好意思地道:“多谢我说三年有期徒刑的时候,您没反驳我,要不然就尴尬了。”
他其实也不太懂这些,单靠气势压倒对方而已。
警察道:“这事其实上了法院也难判,不过你怼的对,他这种人就是要接受教训才能长记性。”
……
这边的事算是处理好了,离开警局后,老唐拍了拍谢依的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上课吧,我去医院看看。沐寻没留家人的电话,我到时候让几个同学轮流照顾他。”
谢依道:“不用老师,我照顾沐寻就行。”
老唐道:“可你明天不是有事请假了吗?”
“没事,我能协调好时间。”
小说里根本就没有提及这场车祸,他怕后面还会发生其他事。
现在守着沐寻才是最安全的。
班主任拗不过他,只好准了他的假。
回到医院时恰好是中午饭点,谢依买了洗漱用品和一份粥。
喝粥的时候沐寻两只手都不方便,谢依便亲手喂他。
谢依一言不发,再次看到沐寻,他又陷在紧张慌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只要闭上眼,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对方躺在冰冷地面时的场景。
他虽然没有当场看到,但大脑却清晰地模拟出了当时的画面。
和十多年前的景象相叠,在眼前反反复复循环播放。
一碗粥见底后,谢依正要收碗,沐寻输液的那只手悄然覆上他的手背。
谢依抬眼看向他,双眸似深潭般清澈明亮。
沐寻道:“我没什么事了,你别担心。”
谢依复又低下头,声音有些沉闷,“我没担心,你好好养伤罢。”
沐寻假装叹道:“以前和我说话都是带着笑的,怎么现在都不笑了。”
明知道他是故意在逗自己,谢依却笑不出来,只是生硬扯了扯嘴角。
笑的格外勉强和别扭。
沐寻想揉揉他的头,手背打着针又不方便,于是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指节弯曲,刮了一下他的鼻梁。
他不过是想表示安慰,但谢依却懵在原地,瞪着眼睛看向他。
沐寻这才反应过来,他这个动作,似乎太过于暧昧。
他以前看别人家大人带小孩的时候,会勾自家小孩的鼻子,所以下意识记住了这个动作,可轮到他头一回做的时候,却不对劲了起来。
说倒底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明明和谢依年龄差不多,却把对方当小孩哄。
沐寻轻咳一声,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谢依却一股脑站了起来,把他往被子里塞。
沐寻:“……”
“你,睡觉;我,出去吃午饭。”
说罢,谢依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骤雨初歇,道路上还有积水,太阳却已经探出头来,和暴雨侵袭后的残局剑拔弩张,空气中混合着雨后的清香。
谢依拍了拍发烫的双颊。
想他现实世界里也是二十好几的成年人,今天却被一个小辈撩到手忙脚乱。
果然单身太久对所有蛊惑的防备能力都是零。
不过话说回来,沐寻倒底是什么意思,他做的这个动作难道不是情侣之间做的吗?
沐寻是不知道他是gay吗。
哦,好像沐寻自己也是gay。
可gay和gay不一定就是一对啊。
不是一对那撩他做什么?
鼻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指节的温度,烧得整张脸都火辣辣的。
吃饭的时候,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冒了出来。
沐寻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想法还没成型就被立即否决。
谢依暗恼自己的自作多情,拼命把它扼杀在摇篮里。不是卑微,他只是下意识认为沐寻不可能会喜欢自己,要喜欢也应该是喜欢主角攻那样的,毕竟在小说里,沐寻这个角色除了主角攻就没对其他人心动过。
他在看小说的时候不会试图把自己代入哪个角色,只是以第三方旁观者的身份观测他们的世界,所以他再怎么喜欢沐寻,都只是出于一个读者对角色的喜欢,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
哪怕穿越了,他也清楚自己不过是借用了这个躯壳,因为系统和任务的存在,或许某天,他会毫无预兆地失去这里的一切,重返早已习惯一个人生活的现实世界。
既然如此,他还不如一开始就找准自己的定位,把这段时间当做一次旅程,靠自己嗑嗑沐寻和主角攻的糖。
虽说想的有点多,但最起码没有再因为沐寻而心跳加速。
等谢依回去的时候,沐寻已经吊完了药水,正在闭目养神。
他放轻了脚步声,但当坐到椅子上的时候,还是吵醒了沐寻。
沐寻本来就没睡着,听到动静立马睁开眼。
“回来啦?”
“嗯。”
桌上的水已经空了,谢依又重新倒了一杯。
方才谢依离开的时候,沐寻还担心自己把对方吓跑了,看到谢依再次回来,不由地松了口气。
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解释一下。
一个被磨砺到可以丝毫不在意他人眼光的人,竟然也会破天荒地害怕被误会。
只因为那个人是谢依。
他道:“抱歉,刚才只是想安慰你。”
谢依听后瞬间明白了,原来他当时只是看到自己心情不好而已。
嘴角不由勾起,轻快地说:“噢,我知道了。”
沐寻道:“小时候看到大人安慰的时候会刮小孩子的鼻子,所以我潜意识就……”
话还没说完,谢依突然站了起来。
沐寻:“怎么了?”
“没,我腿麻了,站一会儿,你接着说。”
“腿麻了?我给你按按。”
“不用。”
沐寻接着道:“所以抱歉,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会再这样做了。”
谢依嘴角的笑意早就消失,生硬道:“哦,我知道了。”
明明是同一句话,语气却和方才差了十万八千里,
好气啊。
他把沐寻当朋友,对方却把自己当小孩。按辈分来算的话,沐寻是要管他叫哥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