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确实乌云密布，有下雨的迹象。他点点头：“可以，只不过要抓紧时间，待会儿高三的那帮人要用。”

“嗯。”云征简单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踝，原地做了好几个高抬腿动作，等到身体彻底复苏之后，这才说道：“半小时内结束战斗，可以么？”

陈飞愣了愣，虽说高三的那帮人急着用，可是这也太赶了，半小时能干个啥？顶多算热热身，但他表面上还是点点头。

他看了一眼云征额头上的浅蓝色发带，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以前从来不带发带的，怎么这次……”

“耍帅。”云征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陈飞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云征吗？？

云征特别无语，他怎么可能说出真正的原因啊？

真正的原因就是他头上被啤酒瓶砸了一个包，不带发带的话，跟人对抗容易受伤。

到时候伤上加伤，他才真的要脑震荡了。

但要是自己说出真正原因，陈飞肯定会追问他，怎么受伤的？他说被酒瓶砸的，陈飞又会问怎么被砸的？他说不小心被一个傻逼从背后偷袭了，陈飞和球队这几个人听到后绝逼会笑掉大牙。

球队这几个人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么？

所以绝对，绝对不能说!!!

他想尽快结束比赛也是这个原因。他怕时间太长，身体hold不住，影响明天的正式比赛。

陈飞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他领着一大帮队员往室内球场那边走。

云征走在最后，跟他并肩而行的是赵泽。

见云征一直没说话，赵泽按捺不住，先开口了：“云征，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云征转过头。

“你当初为什么要退队？”赵泽也转过头，认真的看着他。

云征不想过多解释，他随口说了一句：“累了。”

却不想这句话被走在最前边的陈飞听到了。他停下了走路的脚步，突然气冲冲的冲到云征面前，嗓门特别大：“累了？你说你累了？”

云征吓了一跳，下意识点点头。

陈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就因为这个退队？”

云征看了一眼陈飞，没说话。

“云征，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陈飞生气的甩了甩手：“你想走就走，要不是金升的权行上门挑衅，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回二中球队了？”

云征本来想说是这样的，但他怕陈飞伤心，就一个字都没说。

篮球是什么？

篮球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云征多次反问过自己这两个问题，最后得出了一个答案：篮球对他来说，越来越像一个遥远的梦。

4岁的时候，爸妈就给他买了人生中第一个篮球。

12岁，爸妈站在场外，看他跟青少年队打比赛。在那次比赛中，他投了人生中第一个三分球。

比赛结束以后，爸妈激动的把他抱在怀里，一边大声喊着我们的儿子是个打篮球的好料子，一边掏出手机给他看刚刚帮他录的投篮视频。全家为他欢呼。

16岁，他因为打篮球严重拉伤肌肉，爸妈连夜带着他到医院治疗，一直鼓励他。

告诉他别因为这点伤痛，就放弃坚持这么多年的爱好。

在他成长的道路上，爸妈一直陪着他，鼓励他。

突然有一天，他被告知他们不在了。

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毫不夸张的说，云征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

他忽然不明白自己坚持下去的意义。

他不知道篮球还能不能带给他前进的希望。

他不懂生命为什么这么无常。

失去他们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觉得很煎熬。

篮球对他来说，也彻底失去了意义。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再也没有人能听他分享喜悦，失败的痛苦也不知道讲给谁听。

他只觉得疲惫，感觉一切都没有意义。

“我问你话呢!”陈飞大吼一声，把他拉回现实：“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回二中球队了吗？还是说你这辈子都不打篮球了？啊？”

云征的眼神暗了暗。头顶的乌云已经汇聚成一片，紧接着雨点毫不留情的降落下来，不给他一丝一毫反应的机会。

陈飞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甩手掉头就走。

就在他的背影快要消失在岔路口的时候，耳朵边突然传来云征低低的声音，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陈教练，我真的累了，放我个假吧。”

陈飞的脚步顿了顿，继续朝前走去。

室内篮球场挺大的，一进去能听到很大的回声。脚踩着地板，云征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篮球收纳筐里摸了一个篮球，托在手上感受了一下重量，然后手背朝下摁着篮球往地上拍了拍。

还好，手感不算太陌生。

只是这球轻飘飘的，摸起来滑溜的很，总感觉下一秒就要脱手，往旁边地上滚去。

云征隔着收纳筐五六米的距离，单手抛出篮球。

篮球直冲天际，在空中划了一道抛物线之后，精准落在了收纳筐里。

“Nice。”他给自己打了个气，又从收纳筐里挑了一个手感较刚才那个篮球重一点，球身上花纹也比刚刚那个多一点的篮球。

他摁着球拍了拍，砸在地上硬邦邦的，气很足，弹力也很足。

这球手感不错。

云征刚要一个人运球上篮，试试起飞的感觉，赵泽走了过来：“怎么样？还算得心应手吗？”

云征嗯了一声，从三分线外带着球沿边线往篮板的方向跑去。

隐约有风呼啸而过，云征看准时机起跳。右脚离地的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没想，身心前所未有的放松。

球脱离手指向上抛去，像是挣脱了什么枷锁一样，云征忽然长舒了一口气。

“可以。”赵泽站在旁边，看着篮球在空中飞速旋转了几圈，径直穿过篮网正中央，很快掉落在地上，忍不住拍手赞叹一声：“队长还是这么牛逼。”

云征斜了他一眼，这种基本草作不知道有什么好夸赞的。

以前打球的时候这种草作跟家常便饭一样，也没见他们夸奖过。

难道退队这么多天，他们对他的要求也降低了么？

云征随意活动了一下胳膊，赵泽眼尖，看到他胳膊内侧的伤，有些惊讶：“你受伤了？”

云征疑惑的抬起头，就看到赵泽正直勾勾的注视着他的胳膊内侧，把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赵泽朝着陈飞那边喊了一声：“-陈教练，云征身上有伤。”

云征真想抬起右拳然后一个肘击落在赵泽头上。这大嘴巴的性格就不能改改。

果然陈飞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跟赵泽一样，两个人弯腰低头盯着云征的胳膊一直看。

“看够了吗？”云征没好气的开口：“把我当动物园的猴子呐？”

陈飞这才开口，试探性的问道：“被人打了？”

云征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想说话。

赵泽更是离谱，他直接绕着云征转了三圈，上下打量，到处检查他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伤。

云征双手叉腰，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陈飞注意到云征大腿上的伤口，有些担心的说：“云征，你确定你还要上场？”

“我确定。”云征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的说道。他只是受了个伤，又不是瘫痪了，至于这样一直围着他看么？

陈飞还是不放心，继续说：“要不还是让阿泽……”

“有胜算吗？”云征忽然开口，打断了陈飞的话。

“嗯？”陈飞愣了一下。

“有胜算么？”云征又问了一遍，他看向赵泽继续问道：“阿泽，我不上场，你有信心吗？”

“我……”赵泽明显犹豫了一下，没再说接下来的话。

云征耸耸肩，从地上捡起一个球随手往外一抛。隔着很远的距离，球又进了篮筐。

砰的一下掉落下来，滚落到赵泽脚边。

他看着赵泽，眼神明亮坚定：“可是我有信心。”

陈飞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赵泽的肩膀然后走掉了。

赵泽低下头，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比不过云征。他不如云征勇敢，他不如云征有自信，他不如云征有实力。

那种只要站在赛场上，全力以赴，坚信自己一定会赢的魅力，他是没有的。

“虽说这是热身，但是大家还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陈飞抬高嗓子吼道：“不然明天你们的队长就不姓赵，姓权。都听懂了么？”

“听懂了。”大家都很有斗志，谁都不想二中球队改姓金升，那样才是真的没面子。

跟云征打对抗的是自己球队挑出来的人，云征看了他们一眼，连他们平时的打法都知道，根本没有热身的必要。

他转头看了陈飞一眼：“要不找几个不认识的打一场吧？自己队的都知道水平。”

顿了顿，他又说道：“他们不可能赢得过我。”

陈飞点了点头，云征作为前队长，说的话就特别有分量。

如果是赵泽站在这，他肯定会说：“还是别麻烦不认识的人了吧？我们队就挺有水平的，还怕打不过权行歪瓜裂枣的那一队吗？”

轻敌，是比赛中最不该产生的念头。

陈飞眼见有一帮高三的搭着肩有说有笑的走进球场，看起来似乎是学习太累，过来放松一下的。

他正要走上前跟他们商量，问他们能不能勉为其难跟云征这一队打一把。

没想到云征直接越过他朝着领头的那个走过去，故意很轻蔑的抬高双手，手背朝外竖起中指，不屑的说：“听说你们打球很菜？”

这话一出，领头的那几个连带着身后的人脸色变得铁青，全都双手叉腰瞪着他。

领头那个很壮，看起来像大力士一样，走到云征面前的时候云征感觉地板都在用力晃，跟地震了一样。

他伸出食指，指了指云征的鼻子：“高二的弟弟，说话别这么张狂。”

云征冷笑一声，装作不屑的说：“怎么着？打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