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云征推了推权行：“你先把我放下来。”

“恕我不能。”权行抱着云征的手紧了紧：“如果我把你放下来，你的衣服会弄湿的。”

“那你把我放到沙滩那边，不就行了么？”云征无语至极。

“云征。”权行又开口了：“你不觉得你的生活，就像现在这样，是双脚悬空的吗？我如果不拉你一把，你打算怎么办？你打算就这么沉到大海里？沉到一望无际的深渊里？”

“我自己可以……”云征咬咬牙说道，他避开权行的目光，又重复了一遍：“我一个人也可以。”

这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一个人真的可以吗？如果真的可以的话，为什么生活还是一团糟？为什么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为什么……

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权行一想到那天云征喝醉酒，跟他哭着说想爸妈，特别特别想，心脏就控制不住的隐隐作痛。

他又何尝不是呢？8岁的时候，生母就因意外而去世。11岁，生父跳楼。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熬过那段黑暗时光的。

他只知道，那段时间，他特别渴望有一个人出现，像阳光一样能把他救赎。哪怕这个人只出现短短几天，告诉他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不管怎么样都要往前看，不能倒退，这样就足够了。

可是没有人出现。

在最黑暗的那段时光中，是他自己把自己拉出来的。

一个不慎，就会不小心坠入万丈深渊。

所以当他看到云征一味逞强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明明已经遍体鳞伤，却还是要笑着伪装，尽量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悲伤，仿佛这样就能轻而易举的保护他那少得可怜的自尊心。

云征，他到底要逞强到什么时候？

要不是喝醉了说出那些话，恐怕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云征的父母已经过世，更不知道他小姨一家这么过分。

权行盯着云征看了许久，开口问道：“真的吗？你一个人真的可以撑过去？”

云征咬了咬牙，这次却没说话。

权行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抱着云征往沙滩那边走去。

把云征放下来之后，他面对面看着他，言辞真诚：“云征，我喜欢你，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的。也许从6岁第一次见到你，你义无反顾的挡在我面前，我就对你有了一种奇妙异样的感觉。但当时我并没太在意，直到多年以后，我在球场上再一次见到你。”

权行顿了顿，又说道：“那个时候，我作为观众。你作为队长，迎战丽耀中学。那场比赛是苦战，开局你就被他们压着打，对面完全不给机会。本来我以为这把也就这样了，结果你不服输，硬是追平比分，最后险胜丽耀。”

云征愣了愣，他昨晚在二中球场听过的。原来权行说的那个人就是他，就是他自己。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情很复杂，感觉像是一团毛线缠在一起，混乱的包裹住他的心。

从小到大，他不是没接受过表白跟示好。

每到一个新的环境，每去一个新的班，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女生偷偷给他递表白信。甚至走在路上的时候，就有女生故意挡住他的去路，轻咳一声暗示他。

但被男生当面表白，还是头一次。

更何况是被权行这么优秀，又长得帅，身高马大的帅哥表白。

他有些不知所措，同时又觉得受宠若惊。

“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想表达，我是真的对你有意思。”权行温柔的轻轻揉了揉云征的头，低下头笑着对他说：“你不用着急给我回应，我可以等的，只是别让我等太久哦。”

云征的脸红了红，嗓音低沉：“嗯。”

云征晕乎乎的跟着权行去了药房，买了消肿药之后，这才想起今晚的篮球赛。

他一拍脑门：“哎我草，把篮球赛忘了。”

权行拧开消肿药的盖子，用食指蘸了一点，凑近云征嗓音低沉磁性：“抬头。”

云征一门心思都在错过篮球赛这个不得了的大事上，根本没怎么用心听权行说的话。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不自觉的配合着权行的动作。

权行轻笑了一声，低头在他右边脸上轻轻按压涂抹了几下，表情很是认真，生怕弄疼了他。

云征感觉到脸上冰凉的触感，这才反应过来，别开脸拿过了权行手中的药瓶，不自在的说：“我自己来吧，没那么矫情。”

权行也没拿回药瓶，满脸笑意的看着云征费力的对着镜子在脸上乱涂乱画。

“篮球赛的事，别担心。我已经跟他们说了，暂时推迟。”权行双手抱胸，饶有趣味的看着云征。

“问个问题，你就这么想当二中球队的队长？”云征继续抹着脸，头也不回的问道。

“嗯。”权行挑了挑眉：“反正你都不当了，我当你应该没意见吧？”

“有没有意见不是我说了算，嘶。”云征舔了舔嘴角受伤的地方。孟雪慧和赵田昊两个人打的真狠，还都是同一个地方，就好像提前沟通好似的，疼的他忍不住皱了皱眉，继续说道：“是陈教练和队员，还有打比赛的成绩说了算。”

“哦？”权行笑了笑：“这样子。我还以为是你说了算呢。”

顿了顿，他又问道：“如果真是你说了算，那你觉得我够不够格？”

云征终于抹完了药，他转头看了一眼权行，认真的点了点头：“我觉得够。”

“嗯。”权行满意的笑了笑，忍不住调侃道：“男朋友说够格，那肯定够格。”

云征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他的脸色变幻莫测，像油画的调色盘一样：“我还没答应。”

“嗯，你就从了我吧。”权行耸了耸肩，漫不经心的说：“我绝不会亏待你的，你可是我的first crush。”

云征虽然英语不怎么好，但权行说的这两个词他还是认识的。他的脸烫烫的，偏头避开了权行的视线，嘴角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原来，被人在意的感觉这么好。

星期一去学校的时候，还没走进班门，云征就被一大群穿着校服的学生围住了。

他们一个个都把书卷起来，递到云征嘴边，摆出一副采访校园风云人物的样子，激动雀跃的问道：“请问云征同学是怎么不战而胜的？分享分享经验呗？”

“对啊，请问云征同学为什么昨天没来参加篮球赛，难道早就预料到权行同学会举手投降？真是太英明了，我等佩服!”

云征被他们问的一头雾水，他疑惑的往班里走，那群人也跟着他一直往前移动。

直到走到楼梯口，再上一层楼就到了的时候，他看到了靠在墙上，双手抱胸，双腿交叠，脸色不太友善的李自臻。

李自臻注意到他，轻哼一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略带讽刺的说：“云征，你好大的面子，竟然能让一向骄傲自信的行哥当着众人的面低头认输，你真厉害。”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云征站在原地，抬头看着李自臻。他是真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自臻一听云征的话，还以为他明知故问，他气得直接越过人群，一把抓住云征的衣领，咬牙说道：“你在装尼玛呢？你自己有事不能来比赛，就叫行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他自愿放弃比赛？你多大的脸呐!”

“你说什么？”云征再糊涂也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他看着李自臻：“你再说一遍，权行说他自愿放弃比赛？”

“呵。”李自臻冷笑一声，揪着云征衣领的手不由紧了紧：“你到底给行哥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他一见到你就丢了理智？他以前可从没当着球队这么多人的面当众认输。自从认识了你，他变得都快让我不认识了!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云征烦躁的挠了挠头，权行自愿放弃比赛？

不可能!权行那么自信骄傲的一个人，让他认输还不如杀了他。

他拨开李自臻的手，正要冲到班里找权行，忽然反应过来权行不会这么早到学校，于是一瞬间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李自臻见他这副模样，还以为他自知理亏，嗤笑一声说道：“怎么，被我说中了？你理亏呀？”

“比赛的事。”云征打断李自臻的话，冷声说道：“我不是那种比不起的人。如果行哥真的说了那种话，我也不会同意的。他擅自砸二中球队的场子，怎么能说走就走？”

他不知道李自臻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大的恶意，难道就因为他跟权行是兄弟，所以就要处处维护权行？

“行哥？”李自臻的关注点显然不在篮球赛这件事上，他咬了咬牙，脸色有点不好：“行哥也是你叫的？”

“我为什么不能叫？”云征挑眉反问：“行哥是你的专属物品？你说不能叫就不能叫？”

他觉得李自臻特别可笑，就像一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的。明明之前见到他的时候，他不像现在这样小心眼，现在这是怎么了？

李自臻还想再说点什么，上课铃响了起来。他表情复杂的瞪了云征一眼，掉头往教室走去。

云征挺无语的，低声喃喃一句：“莫名其妙。”

上午一二节课都是语文课，语文老师讲课语调平淡，没什么起伏，就跟在佛堂念经一样。从第三排以后，就趴下了一大片。

云征看着前边的人，发现没几个抬头的，都低着头不知道在搞什么。

班里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仿佛参加逝者追悼会似的，让他也提不起什么上课的兴趣来。

但这毕竟是语文课，他喜欢语文，而且他的语文成绩很好。一般有语文课的时候，即便老师讲的很拉胯，他也不会干别的，会认真听着。

他不是一个喜欢张扬的人。就像现在，班里倒下了一大片，如果他直起身认真听课，就会显得特别突兀。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趴下来。假装睡觉，实际在听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