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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婚后的第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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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蓉牵着蒋淑穆的手,将她请到椅子边坐下。

“看你脸色苍白,眼下淤青,可是最近没有休息好?”

几人回神,也纷纷出言关怀。

蒋淑穆话说出来出了一口气,心情也平复了许多。并非她对这些好友有什么意见,实在是家里的糟心事让她心烦意乱。

她本与夫君青梅竹马,两人新婚时倒也算恩爱非常。只是随着两年的时间过去,她迟迟没能怀孕,她公婆对此颇有微词。明面上她夫君什么都没说,只安慰她孩子会有的。

她还以为自己夫君体贴,自己心中倒是愧疚不已。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她那好夫君,竟然在外面偷偷养了一个戏子,两人夫妻恩爱的假象也就此被打破。

蒋淑穆知道,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他在外面,说不定不止这一个外室。

本来她公婆觉得戏子上不得台面,并不同意那戏子进门,谁知冷正青却说那戏子怀孕了。一句话便让她婆母改变主意,转而劝她要大度容人。

若真是她不能生也就罢了,好生同她商量,找个清白人家的妾室或者提个丫鬟,生了孩子她抱着养就是。

现在这样,先斩后奏闹出人命,还倒打一耙劝她大度,简直是将她的脸面狠狠踩在脚下。

真的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让她里外不是人。

听得蒋淑穆所言,众人也是惊叹,没想到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最终也要走到这个地步。说是七年之痒,但是他们才成亲两年,冷司业就这般耐不住花花肠子。

她花了十几年,都没看清这一家人。

“呸,这可真是跛驴配着破口袋 ,一摊破货。”钱多娇性子直爽,张口就骂。

“就是急着要孩子,也不能这么把你的脸面往地上踩啊,他们把你当什么了,觉得成亲了就好拿捏了吗?”吴韵如也觉得冷家太不地道,这心跟这个姓氏一样冷。

姜蓉听着也觉得万分薄凉,这才多久,就有了新人忘旧人了。她不禁想到自己气血两亏的身体,要是自己也怀不上,那崔恒他也会纳妾的吧?

一时间,姜蓉也不禁物伤其类,为蒋淑穆的未来担忧了起来。

“淑穆,你是怎么想的?”姜蓉深知她们说再多也没用,最重要的是看蒋淑穆心中是怎么想的,是忍气吞声,还是大闹一场,不同的选择,那走向将截然不同。

蒋淑穆略一沉吟:“我不想让她进门,但我婆家十分看中她的肚子。但若松口让她进门,这无疑是按着我的头喂了我一嘴粪,恶心至极。”

“你可想在冷家继续过下去?”听她这语气,姜蓉便知她可能更想留下来。

也是,便是和离再嫁,也不能保证不会遇到糟心事,若能趁此机会在婆家站稳脚跟,以后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女儿家生存艰难,她若离开冷家,不知要受多少闲言蜚语。”吴韵如叹道。

“依我看,这事你做好决定后,可由娘家出面与冷家商讨一二。”姜蓉提醒她。

蒋淑穆有些迟疑,她本就性子内向,遇到这么大的事,也是憋了好多天的闷气。今天趁着这个话头,才鼓起勇气将事情说出。

“若淑穆你想长久过日子,那必然是要掌握主动权。明明是他们的错,怎么到头来将过错推诿到你身上。你可切莫信了这胡话,这世上没有这么欺负人的道理!”

姜蓉出言提议,她不敢确定蒋淑穆最终作何决定。若她真想与她夫君和好,说多了冷家坏话,到时候自己反而里外不是人。若她不想和好,再说其他的也不迟。

“我觉得在理。”钱多娇点头:“但要怎么拿捏他们呢?”

“正头夫人的排面不能丢,得找个由头压压他们才好。”吴韵如提议。

蒋淑穆神情低落,眼角眉梢满是忧愁:“可是,我一直没能怀孕。”

姜蓉不好说这事说不定也有男的的缘由,但冷家那边宣称怀孕了,自己若是说她夫君可能有问题,这不是上赶着说人家头顶草原吗?

于是她劝慰道:“便是想拿七出之条压你,他们也是毫无道理的。以我朝律令,妻年五十以上无子听立庶以长。故四十九以下无子,才可未合出之。你正青春正好,如何能说你无子?”[1]

见蒋淑穆神情放松,姜蓉接着说道:“再则,你也不是不愿纳妾,只是这人选得你来挑选罢了,他们岂能因此说你善妒。”

“崔夫人说得对,你娘家就在汴京,怕他们作甚,不像我们远嫁的。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钱多娇也支持蒋淑穆回娘家搬救兵。

“让我再想想。”蒋淑穆喃喃道,她现在脑子非常混乱。

回去,她和冷正青的关系早已产生裂缝,说不定那外室和庶子还要天天在她面前晃悠恶心人。不回去,自己和离以后名声不佳,又该何去何从?

“若我不想和好,那又怎么做。”

她这一句话如同石破天惊,炸得钱多娇和吴韵如一懵。

女子和离要么再嫁,要么出家做女冠,少有娘家收留的。再婚能不能找个家世人品更佳的郎君,那也要看运气。

姜蓉道:“若你不想和好,那更要回家寻得依靠。你公婆他们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又怎么会偏向你呢。”

“那若是和好呢?除了找人我还该怎么做,大家帮我想想法子。”

“依我看,打掉那个孽胎,发卖那个贱婢,再要他们好好给你道个歉才舒坦。”

“说是这么说,可是该怎么做?”吴韵如觉得钱多娇太想当然了。

“我这不是想想嘛...”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话确实过于冲动,好像也很难实践。

但是钱多娇话糙理不糙,稍微讲究些的人家都知道,这种无媒无聘苟合生下来的孩子,留下来才是堕了家族名声。

也不知冷家人是吃了什么迷魂汤,宁愿得罪正室也要保住这个孩子。

这既是对正妻的不尊重,也是对礼法的蔑视。只是官家一向仁德,对于下面的人种种逾距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要深究,撤了冷司业的官也撤得。

他不做,后面不知道多少进士在排队侯官呢。

但蒋淑穆若要和好,就必然不能和夫家撕破脸,要不然,她孤身一人在婆家不知如何立足。

说来说去,和好也非上上之策。若要求和,只能是双方各让一步,蒋淑穆接受孩子,而冷家处理了那个姬妾,还蒋淑穆正妻的脸面。

若实在她不愿意接受那母子二人,只能提议另寻个可以拿捏住的妾室,但这就要看冷家是否接受了。

这样下来,蒋淑穆心中也定然不好受,她与冷司业是有感情在的,这比一般相敬如宾的夫妻感情破裂来得更痛苦。

拥有过后再失去,总是比没有得到过要更伤心。

姜蓉将自己的想法提出,吴韵如也觉得可行。

“但是咱们万不能先把自己底牌亮出来,得先把条件开高点,双方再来协商。”

“说的没错,一旦轻易露出底线,对方便会肆无忌惮,得寸进尺。”

“好,多谢大家了。你们别为了我的事伤怀,说来这种事情我小时候也经常听到,只是没想到也会发生到自己身上。”

“世间男子多薄情啊!”钱多娇惆怅道。

“噼里啪啦!”楼下连串的鞭炮声响起。

“张榜了,张榜了!”

楼下有人奔走相告,寂静地街道霎时间热闹非凡,几人也就默契地终止了前面的谈话。

一时间,街上人潮涌动,顿时将榜前挤得水泄不通。

有下人小厮帮忙看榜的,也有主仆齐上阵的,但更多的是那些衣着朴素的襕衫学子。

他们垫着脚尖,努力看向榜上那一排排细小的字。

“中了!我中了!”一位青衣学子在末尾看到自己名字,突如而来的惊喜让他顾不得旁人感受,高兴地在榜前跳了起来。

这已经是他第三回考进士了,他终于中了!他终于不用再背负沉重的压力,可以鱼跃龙门了。

“我不信!我不信!是不是,是不是看错了。”有人步伐不稳,捂住脑袋,仰天长啸。

“我明明答得那般好,怎么会没有我的名字。”

“有黑幕,定然是有黑幕。”

惊喜声、哀嚎声、惨叫声、鞭炮声起此彼伏,场上乱成一团。

很快,情绪激动的几位士子便被几个衙差夹着拖走了。榜前许多人见状立马收敛动作,生怕自己步了他们后尘。

姜蓉只是随意一瞟,竟然看见了一个熟人。

她内心惊诧,贺任,他也过来了?

姜蓉看他衣着朴素,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月色襕衫,心中不禁暗忖,难道他现在没有定亲?那他今生还能顺利入仕,娶到那宰相家的娘子吗?

若他没有和云家娘子定亲,是不是说明那普尘寺之事全是汴京的人做的手脚?姜蓉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内心激荡的情绪,这事还是得去青州打探一番才能定论。

见他突然往楼上看来,姜蓉没来得及多想,便心虚收回视线,往后退了两步躲避他的目光。

她靠在墙边,不禁暗叹自己不争气,做错事的是贺任,又不是自己,自己有什么不敢见人的。

转念一想,自己要是再与他产生纠葛反而不妙。她和崔恒之间本就夹了一个不可言说的高勘,两人这脆弱的关系可再经不得一点风浪。

再往下看时,已经不见贺任人影,姜蓉松了一口气。

今儿她们本来还约好要去瓦肆玩耍,只是出了蒋淑穆这回事,大家都没了想法,只好改日再约。

姜蓉也趁着看榜的这段时间,相中了几位年轻的青年才俊。她打算回家再与崔恒合计一二,看看能不能在其中找到合适的。

几人安慰完蒋淑穆后就各自散去,姜蓉看时日尚早,便打算在街上逛逛再回去。

走到长正街,这里多是售卖绣品布料、衣裙首饰和胭脂水粉的铺面。因着多是女子经过,故又被百姓们戏称金钗巷。

她正准备进店,余光却扫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总遇见故人?

姜蓉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下意识快步朝那个人追去。

“夫人,您慢点。”翠竹在后边喊道。

听见翠竹声音,姜蓉只囫囵点头,脚下动作却丝毫不停。

今儿是放榜吉日,街上人潮汹涌,不过追了十几米,姜蓉前行的路便被人.流挡住,她只能生生看着那个背影在拐角消失不见。

会是高勘吗,他身边怎么有个娘子?他已经成亲了?

霎时间姜蓉心中闪现无数个疑问,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如果真的是他,那就很好,活着就好!

姜蓉有些失神地往回走,翠竹赶忙上前扶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1]参照《唐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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