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莫知行生气了，外面的雪也大了起来。
傻孩子就一直跪着，莫知行也不叫他起来。
两个人不知道在倔些什么。
终于，一夜没睡加上忍饥挨饿的齐无悔晃了几下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莫知行微惊，立刻起身查看他，第一反应是去探他鼻息。
齐无悔晕了但是没有完完全全晕死，他感觉有人用手摸他的鼻子，只觉得点痒，于是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
“没晕怎么还不起来。”莫知行收回手，背对着他站立着。
齐无悔抬起沉重的身体，脑子还是晕乎乎的，但立刻做出回答:“师尊没让我…我起来，弟子不敢妄动。”
“你若拜其他长老，就不必受这样的苦。”他想让他知难而退。
“我不拜其他长老，我就只拜你。”他却任是毅然决然。
齐无悔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
十五岁少年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稚嫩。
“六年前，师尊可去过望谟。”
听到这句话，莫知行脸上露出三分震惊七分恐惧。
没错，他害怕，想起那件事，他就头皮发麻，心像撕裂开一样，是他心里的一道疤。
“你住嘴!”莫知行背对他大声呵斥着。
齐无悔本来就蔫吧，现在被吼了一句，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六年前，你救了我啊，你让我来拜你啊!
莫知行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想了想，平复了心情，他只有绝对不能收徒这个念头。
“你走吧，我乏了。”
齐无悔扭头就走了，他的反应，是记得望谟陈事的，只是不知还记得当初的答允吗?他不敢想，也是了，人家随随便便说的话，也就他蠢，他傻，他当真。
望谟陈事出，不记当年诺。
夏近叶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应当是吃瘪了，想逗他笑，说:“你看，你的黑眼圈都可以研磨了。”
齐无悔拉着被子盖好，不想理会他。
也是好笑，他像个丧门犬一样被赶下来，第一时间就跑到紫陌长老处。
日暮西山，星悬月高，烛台被人点亮，烛火挣扎。
紫陌靠在窗前，无神望着淡青幕布落下的南塘，塘水映衬天空，青黑发亮。
不知几时了，床上的少年醒来，窗外已经被漆黑淹没，屋子里灯却是亮着。
“紫陌长老?”齐无悔迟疑问。
紫陌转过身，一袭紫衣若轻云，烛光打在腰间那彩色的丝绦上，今日到没配金色鞶带。
“你醒了。”紫陌开口，走向他。“起来罢，我有事告诉你。”
齐无悔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乖乖听话起身。
知道他心里有迷惑不解，紫陌长老拍拍齐无悔的肩，示意他坐下。
齐无悔旋即坐了下来。
“莫知行这个人，看上去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其实他比谁都渴望别人的关心，就是嘴上硬了些，心底还是柔软的。”
“刀子嘴豆腐心。”齐无悔接着他的话。
紫陌长老笑笑又继续说着:“了解这点你也算他知心徒弟了。”
“没有，我还是不了解师尊。”齐无悔心酸说着。
“事情发生在六年前，莫知行刚来无界神域，他那时虽还是愿意收徒的，但还是收了一个，便是周南星。有一次接了委派，带着自己的徒弟去山下一个偏远的地方除祟，没有想到的事，那边是连通鬼域的，大批恶鬼涌出，以你师尊的修为，那些恶鬼是不足为惧的，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却重伤。”
听到重伤，齐无悔骤然心里一颤，紧绷神经，神情担忧。
“那个地方是不是叫望谟。”齐无悔问他。
紫陌似乎有些惊讶他会知道，要想他是今年才来无界神域的，又怎么会知道六年前的事。
“没错，你如何知晓?”紫陌反问着他。
“我在望谟住过一段时间。”齐无悔答。
紫陌没有再问，毕竟在望谟待过，重大往事听说过也不奇怪，继续说下去。
“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全身都是血，怀里抱着他唯一的徒弟，他的徒弟被恶鬼穿了心，血已经流干了，他已经分不清身上的血是谁的了。第一次见到他那种无助的眼神，心如死灰。”紫陌长老眼神黯淡下来，似乎带入自己，感受到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齐无悔心里难受，他可惜那位英年早逝的同门师兄，更痛心于他师尊的心伤遭遇。
末了紫陌长老缓缓开口:“他这个人很坚强，也很脆弱，他没有落一滴泪，却将自己的灵力不停灌进那副冰冷的身体中，终是泥牛入海，一去不返。我和澄珖上前拉他起身，他紧紧抱着自己的徒弟，没有松开过手。”
齐无悔听到这里，心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如果有一天他像周南星那样或者是他死了，他的师尊会不会为他掉一滴泪呢。
他一个乱世遗孤，居然奢求到这般地步，不由耻笑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可怜他，他耗尽半身修为，也只能是保了徒弟最后一口气，强行留住代价就是永远醒不过来。”
“所以师尊一直不愿收徒，是他在等他醒过来。”
紫陌摇摇头，解释说道。
“他不是一个死脑筋的人，人世平庸能者多劳，还有很多事要他去做，消沉一段时间，他还是无界神域除邪镇祟的莫长老。不太愿意收徒，我想，是不相信自己，觉得自己没保护好自己的徒弟，他很自责。”
所以说，他只是害怕旧事重演，他在害怕。
齐无悔突然就想明白了，他在极度痛苦中怎么可能还记得那些许诺，他当真是…冲动!没头没脑的就跑下知一叶林，如果自己能好好陪着他，作为他的徒弟好好活着，是不是就可以减轻他心中的痛苦呢。
“谢谢紫陌长老告诉我这些事。”
“不必客气，作为同僚我也希望他能走出心中的梦魇。”
“我可以吗？”
“我相信你可以。”
齐无悔抬眼，眼底尽是感动，他不敢相信他如这般处处碰壁，还有人相信他会坚持，说他可以。
“人们很难放弃自己第一眼就决定要得到的东西。”紫陌继续鼓励他。
“他不收我我也会陪着他，用我的命。”我的命都是他给的，我齐无悔又有何惧。
作者有话要说：周南星:不是，我都要死了，你还想着师尊伤心。
齐无悔:师尊肯定很伤心难过。
周南星:我要死掉了好吗?!
齐无悔:对对对，师尊还受伤了。
周南星:你脑子里只有师尊?
齐无悔:不是啊，还有我在望谟时，隔壁大傻家养的小黑啊。
周南星:我可是你师哥唉。
齐无悔:婉拒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