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去找，艾沃尔很肯定自己能找到更多，毕竟掉头发这个问题可以伴随一个人一生。

但是这一根头发透露出的信息够多了。

当然，这会儿突然想“偷懒”还有个缘故。

兰蒂芙的话语又在她脑海里响起，她现在呼吸起来都感到鼻腔中气息烫得异常，整个人昏昏沉沉，脑袋重得快要抬不起来，如此平坦的地面她也走得拖泥带水，她甚至都忍不住担心稍后能不能安然爬上房梁再下来。

好在她也就是爬得慢了点，倒不至于失足跌落，就是落地时感到天旋地转，仿佛是这副身体已经开始想方设法表示不满催她赶紧躺平了。

虽然如此她还是靠着墙站了会儿，否则脑袋里总似乎有嗡嗡声响个不停。

“喂，这里不是斯蒂比约恩的卧房吗？”

隔墙突然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艾沃尔下意识就屏住呼吸，又听一个相当耳熟的女声传来：

“没事，我刚才看过了，斯蒂比约恩一时半会不得空呢，而且我也没打算进去啊。”

“那咱们就在这儿……”

这声音艾沃尔想起来了，难怪觉得耳熟，那不就是兰蒂芙身边的女婢之一伊微特吗？男人的声音她真没印象。

伊微特咯咯咯的笑声断断续续传来，艾沃尔揉揉眉心，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到门口也不过就是两步的事，她清晰听到有人倒吸冷气，出门毫不意外和两张惊恐的面庞打了个照面。

惊恐归惊恐，这两人发现不是斯蒂比约恩还是悄悄松了口气的。

把伊微特摁在墙上的男人面颊瘦长眼眸碧绿，还有头浅金色长发披在肩头，扎了几个随意的发辫。伊微特一条白生生的腿盘在他腰上，一时间气氛略显焦灼。

艾沃尔瞥了他们两眼就果断转头离开了，并没有让这种尴尬的氛围持续太久。

她现在一心只想回到自己那屋里温暖厚实的被窝里闷头躺倒，最好能啥也不管想躺多久躺多久。

从长屋出来后她几乎是小跑着回到家里，生怕路上又被什么人拦住问东问西，可能是因为脸色确实太臭了，回家路上还真再没有人再找她麻烦，进屋后她反手栓上门，纠结了片刻又打开，然后拖着脚步走到床边嘭一下倒了下去。

这不是什么夸张的表现，艾沃尔感觉自己脑子里有开水在沸腾，把她的脑仁都快煮成糊糊了，一旦躺倒她就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这感觉可以用久违来形容了，她真的记不起上一次生病是什么时候。

“艾沃尔！”来的最快的还是达芙，“你怎么了？受伤了？”

艾沃尔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达芙到底是经验丰富，看情况就明白个八成，探过身来抹了抹艾沃尔的额头，一碰到就轻声叹道：“好烫。”

之后在达芙的帮助下艾沃尔穿着舒适柔软的长袍缩进被窝里，达芙给她层层叠叠裹了好几层毛毯被褥，艾沃尔甚至感到四肢活动困难。

问题不大，她本来就不想动。

但是这样躺着也并没有减轻太多痛苦，毕竟被窝不能治病。

达芙给她弄了条湿冷棉布盖在额头上，接着就去给她烧水。她接下来得一刻不停地照看锅炉保证艾沃尔时时刻刻都有热水可以喝。

“我回来之前有人来找过我吗？”开口问这话的艾沃尔嗓音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达芙一边给她加盖皮草毯子一边笑答：“找你的人不是都该去瞭望台吗？就希尔德来拜访过。”

“希尔德？希尔德是谁？”

“就是从这里往长屋路上那家鱼贩子啊。”

“哦，她找我什么事？”

“她说她们家母猫快生了，如果你愿意可以随便挑小猫抱走，挑几只都行。”

艾沃尔猛地坐了起来，把达芙都吓了一跳。

“生了吗？？”也许是问的太急艾沃尔竟然差点破音，短短几句话的间隙她的嗓子就哑了。

“呃，还没，我想。”

艾沃尔闻言就掀开盖得跟棺材一样严实的被褥，然而很快就感到天旋地转，头晕目眩，甚至有种恶心涌上喉头，差点干呕。

“你病的太重了，”达芙赶紧扶住她说，“大冬天的冲瀑布还在林子里喝西北风，现在才生病都算你运气好。”

“这不是运气。”艾沃尔扶着额头矫正，“这叫积累。”

达芙没听明白，不过艾沃尔很快给她派了活儿：“你去希尔德家，喜欢哪只挑哪只。”

“可是你——”

“虽然我极少生病但也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不用管我，你走吧。”

啊这，达芙确实没想到艾沃尔想要个猫想到了这种程度，执着至此她个奴隶废话也是无用，于是砖头去反复叮嘱过桑德拉才离开。

接下来的时间直到来访者敲响门扉之前，艾沃尔只有坐起来喝水时相对清醒，其他时候连连贯的思考都很难做到，每次她试着考虑问题总是刚理出个头绪思绪就被烧散了，接着脑袋空空只能盯着天花板。

当戈德温进屋时她甚至搞不清楚这等待的时间算长还是算短，她连时间概念都模糊了。

“你看起来不太好啊头儿。”戈德温靠着门口一手叉腰说，“要不我改天来。”

艾沃尔的回应就是裹着被褥坐起身，戈德温还真没想到棉被居然是裹成茧状将她卷了个严实，看得出她挺费劲地盘起腿，整个人就露出个头，金发乱如稻草盘在头上。她的皮肤本来就白，眼下这副病容面庞更是白如鬼魅，眼眶和鼻尖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戈德温还从未见过她双眼无神甚至睁不太开的模样，看来是真的病得不轻。

“现在就说。”艾沃尔哑着嗓子命令，“立刻马上。”

“好吧好吧。”戈德温进屋来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直奔主题，“那男的我查过了，他叫古德雷格，当然可能是假名，我——直接说结论吧，他家就在佛恩伯格，我去过了，没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只是确认了他的奸细身份。”

“继续。”

“他的家和他展示在大家面前的身份很吻合，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但我在他家地板上找到了被掩藏的地下室入口，那地下室墙上挂着盾牌长剑和斧头，保养得相当锋利，还有件崭新的缝接貂皮大衣，显然他在地下室住的比地面上舒服。”

“那都归你了。”说着话艾沃尔吸了吸鼻子，“奇怪，我对他毫无印象。”

“他来佛恩伯格三年了，我也毫无印象，这应该也是古德雷格故意为之。他的住处远离人群，而且在哪都呆不久。在佛恩伯格这几年学过伐木、造船、打铁、捕鱼，什么都学，但是从未出师，自然拿不到多少酬劳。哦，据他邻居说他经常不在家，还说可能是去外地打工，毕竟他生的还挺壮实，总有力气能用得上的工地。但是问起有关古德雷格的其他事，邻居都说不上来几句，那些收过他的师傅们也对他没有什么印象，形容的最多的就是‘话不多’‘干活不专心’，所以他还有个‘废材’外号流行在这些匠人当中。总而言之，他活得就像是个……透明人，关于他的生活，关于他的喜好，动向，没有人说的上来。相信我，我把每个该问的人都问过了。”

“一个合格的细作。”艾沃尔给出了评价，“可惜他的对接人没有这般谨慎。”

戈德温立刻走近两步问：“你查到了什么？？”

然而奥斯卡答非所问：“我记得，你之前查到的是近三个月本地没有意外死亡和失踪的小孩，对吧。”

“是啊，怎么？”

“希尔，你知道她吧。”

“她不是……”立刻反应过来的戈德温眼睛一亮说，“我去盯着。”

“瞒着，”艾沃尔叫住转身欲走的戈德温，歪着头拧着眉头问，“你怎么什么事儿都没有？”

戈德温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问的什么。

“其实，我嗓子痛一天了。”他口气诚恳地回，“风寒没跑了。”

艾沃尔这才满意地摆摆手下了逐客令，躺回回热烘烘的被窝里。

……要不是打不过……

戈德温别无选择，只能咬牙切齿地从门口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