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这回答英格薇是注定没法立刻马上利索回答了。

她把视线转回正面，艾沃尔虽然一言不发站着一动不动，但她拦在前进路上对她而言就是守在穆斯贝尔海姆国境上手持巨大火焰魔剑的苏鲁特，连靠近都一万个不情愿更别说尝试突破了。

希尔手脚并用爬到艾沃尔脚边拽着她的裙甲下摆哭得梨花带雨：“放过我吧我只是个奴隶，主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

英格薇咬牙切齿就要扑上前教训教训这么轻易就临阵倒戈的小蹄子，胳膊却被斯蒂比约恩死死攥住，眼里泪光烁烁的她扭头去看近旁的斯蒂比约恩，这个她伺候照料近二十年的男人双目无神垮着脸，竟然让她搞不懂对方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艾沃尔抬脚毫不留情把希尔踹翻，希尔趴在地上抽搐似的痛苦咳了咳，转头又去抱艾沃尔大腿，艾沃尔垂眸瞥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妙的凶光，下一刻她冲着扑过来的希尔头部的一脚让她吐着血摔倒在地，当啷声响中一柄匕首从她怀里脱落出来掉在地上。

英格薇闭紧眼扭过头不敢再看，毕竟斯蒂比约恩还攥着她的手她也躲不到哪儿去。

艾沃尔收回视线盯向英格薇，她立刻往后退了两步撞上斯蒂比约恩。甚至还踩到他的脚。英格薇只能眼睁睁看着艾沃尔死死盯着她一步步走近，后者也不管斯蒂比约恩还制着她拼命扭着身子往后躲。

斯蒂比约恩就跟个桩子似的没什么大动作，他这样的表现实在很难给予英格薇任何安全感，随着艾沃尔越走越近英格薇已经都如筛糠两腿发软，死死贴着斯蒂比约恩铁了心要把他当肉垫。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艾沃尔绕过义父时只是仍旧那般瞪着她，英格薇低着头光是感觉到她视线落到自己身上仿佛薄刃切入肌理，让她控制不住瑟瑟发抖，路过她身边后艾沃尔径直走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英格薇瞪圆眼听着她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敢抬头时她早已走得没影了。

斯蒂比约恩终于松开英格薇，她立刻瘫坐在地上握着自己那被男人攥出指印低声啜泣起来。

“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斯蒂比约恩在她跟前半蹲下来问，“你想去哪？”

“难道你不知道吗？”垂着头的英格薇冷笑回，“那个埃里克是你们故意抛出的诱饵吧，他没向你们报告吗？”

这么快反应过来了多少出乎斯蒂比约恩意料，想想也是，科约特维敢派她一个弱女子潜伏在他身边，那必然是不能选个愚钝的蠢人。

“我要听你亲自说。”斯迪比约恩说着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动作轻柔得让她又落下泪来。她握着斯蒂比约恩捏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吸了吸鼻子直起背说：“这里我呆不下去了，但我可以发誓自从跟了你，我再也没有背叛过你！我只是不敢再呆了才想离开……”

“这也是一种背叛啊，英格薇。”斯蒂比约恩收回手搭在自己腿上说，“你是嫌我无能，救不出你的女儿，所以干脆铁了心亲自赶赴阿格德尔，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相信你陪在身边就能拯救你那可怜的私生女？”

英格薇使劲摇头泪珠噼啪落在泥地上成了一个个深色圆点。

“我……确实背着你让埃里克带我去阿格德尔……我没什么好辩驳，你想如何处置我呢？国王陛下？”

泪眼婆娑望向斯蒂比约恩时他恍惚想起了二十年前在屋后撞见她偷偷抹泪时的光景。

“叛国罪须得割喉放血致死，罪证确凿，无可挽回了。”斯蒂比约恩俯视英格薇那已经浑浊的深蓝色眼睛里眸光晦明难辨，英格薇努力试图在其中找到哪怕一丝丝动摇和怜悯，但接到了只是更深的绝望，“更何况现在的情况已经早不是我俩之间的问题，你过去作为奸细行动的代号‘罂粟’被朗格纳松伯爵死前通过他的妻子透露给了艾沃尔，她凭着这点蛛丝马迹甚至查到了你在斯基兰萨比的老家，你父亲过去的产业和人脉，全都被她挖出来了，当然，她也顺便知道了你跟科约特维的关系。”

这才是让英格薇瞬间血液冰凉的“死刑判决”。

斯蒂比约恩继续道：“你那好奴隶希尔一举一动都在艾沃尔的监视下，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完全掌握了艾沃尔的动向？古德雷格在城外的秘密住处也是被发现的，否则她也不能想出这引蛇出洞的计划来，英格薇，你知道艾沃尔对仇人是什么态度，如果……”

“你……你不会……把我……”英格薇咽了口唾沫才能继续往下说，“把我交给她……吧……”

“你说呢？”斯蒂比约恩微微歪头反问。

英格薇垂下了头伸手默默握紧了还在微微发疼的手腕，抹了把眼泪，再开口声音干涩了许多：“那个叫古德雷格的细作你们都知道了吧。”

顿了顿没有得到斯蒂比约恩的回复，英格薇抬头瞥了他一眼赶忙继续往下说：“他在佛恩伯格埋伏三年了，一直尝试策反我跟他里应外合，我没应，真的，我根本不想见到他，能躲则躲……”

“为什么不告诉我？”

英格薇又发起抖来：“我……我不敢……我怕……”

“行了！”斯蒂比约恩不耐烦地打断，“你给我说老实话，你用我的地道溜出去到底干什么去了！”

“是……是……那截手指骨，你都知道了对吧！我是要想跟她去要那个的！虽然只剩一小截骨头了，可那毕竟是我女儿的……”英格薇吸了吸鼻子嗓音越来越委屈，“你也知道我早年……受了不少折磨，身子已经坏了，能成功孕育个孩子已经是诸神给予我的天大恩惠，我……”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是不敢吗！！”

斯蒂比约恩一抖英格薇抖得更厉害了，豆大的泪水扑簌簌往下落，摇着头哭道：“是科约特维威胁我！说我要是敢给你生孩子就会让我肠子悔青！我只好……我只好……”

“只好联络他安插在我这儿的奸细找个借口把你送出去生孩子是吧？”斯蒂比约恩冷笑道，“我说怎么回事，当时你死活要亲自去找什么流落在外的亲戚，说什么遇到劫匪护卫都死光了，甚至我为了赎你回来还花了五千银钱！那个孩子甚至都不一定是我的。没准，我当年在家门口遭遇伏击被掠到山上，你也出了份力呢？你觉得事已至此，刚刚那些你为自己辩解的话，什么从没背叛过我之类的，我能信哪怕一个字吗？”

“别说了！！”英格薇用力摇着深垂的脑袋压着嗓子喊道，“你给我个痛快吧！马上杀了我！我绝无怨言！别把我交给艾沃尔！”

说到这儿英格薇捂着脸开始痛哭，哭得纤瘦的双肩抖个不停，但终究没能引来熟悉的大手安慰。

斯蒂比约恩默默咬着下唇听着这肝肠寸断的哭声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字挤出牙缝来问：“你真的，没有透露给阿格德尔任何消息？”

“真的，真的！”英格薇头如捣蒜，“你信我！”

斯蒂比约恩沉默了。

艾沃尔在堵人之前特地告诫过他，不要信英格薇任何自证清白，从未透露消息的鬼话，古德雷格在佛恩伯格始终游离于人群之外，没有人脉没有渠道，最多只能打听到一些普通百姓都能知道的，或真或假的小道消息，让他在佛恩伯格真正能发挥作用的另有他人，如果古德雷格当真与她没有交往，那他整天在那洞窟里和地下室里处理销毁的都是什么？

那么多探子派出去就石沉大海，每次尝试夺回诺特法，无论用什么战术都大败而归，跟霍达菲尔克想方设法联络都失败告终，渡鸦氏族面对科约特维多年来始终被动不堪，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斯蒂比约恩深吸口气，扶着墙站了起来。蹲了这么久他腿都麻了，不得不找个倚靠免得腿软。

英格薇见状突然扑向刚刚希尔扔下的匕首，斯蒂比约恩不得不把她压制住扣住手腕，咬牙切齿挤出话来：

“十年前你救过我。从今往后就再无瓜葛。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