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德话音刚落，艾沃尔的剑锵然出鞘，钢铁的冷腥那样突然地钻进他的鼻端，西格德第一反应当然是急忙用自己的剑锋去压制别开攻击，但是艾沃尔突进得简直就像“瞬移”到跟前他跟前般，剑锋流星般窜过黑夜直奔他面门而来。刹那间西格德浑身被冷汗浸透，艾沃尔的剑尖划出炫目的圆弧偏转压下西格德的短剑，刃与刃擦过火星四溅，最后归于一声微妙的振鸣——剑锋撕咬过头顶时手起剑落，当啷脆响，半截短剑剑刃打着旋飞出去，最后斜着扎进土里。

西格德根本动弹不得，之前是反应不及，现在是震惊有余。

艾沃尔那长剑剑锋斩下的寒意，现在仿佛还萦绕在他鼻端。

我不相信，他脑中有个声音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相信——！

虽然对于艾沃尔突飞猛进的实力他早有察觉，但他自己也为了能弥补两人之间可能存在的实力差距，整日勤奋苦练，学着艾沃尔曾经的样子四处找人切磋，对于自己可能武艺弱于妹妹这件事西格德从始至终都无法接受，做哥哥的要保护妹妹实力当然不能弱于妹妹啊！

但是就在刚刚，无情的现实仿佛张冰冷的大手狠狠给他来了个耳刮子。

这已经不是谁压谁一头的问题了。

这是云泥之别的实力碾压，他好歹也是经年累月坚持下来的习武之人，刚才那几招内完全够他领教到双方差距到底有多大。

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

当年他气冲冲地追问雷金霍斯凭什么收下艾沃尔不收他时，后者淡定的回答再次于西格德脑海中响起：

“我要教当然只教天才，你以为什么叫做稀世之才？”

熟悉的挫败感如同蔓延的灼烧感一路从心口烧到喉头，艾沃尔没有多话，稳住脚跟后立刻摆出新的攻势又要攻来，西格德喉咙发紧四肢僵硬，一时慌得不知该如何应对。好在突然艾沃尔背后急急传来的脚步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先是拉加莎刹住脚张弓射箭射向艾沃尔，被她及时察觉躲开后那箭直直射向西格德，他来不及闪躲侧脸被划开一道血口子，虽说由于角度问题到底只是划伤但拉加莎还是心疼不已。同时戴格从月色难及的阴影中大吼一声冲了出来举起斧头劈向艾沃尔，后者不得不转身格挡，当啷声响中顶住了戴格的斧头。

拉加莎趁机上前将呆愣住的西格德连扯带拽地拉走，西格德踉踉跄跄跑了两步回头张望几眼才迈开大步朝港口奔逃而去。

“我没想到啊！”戴格浓眉倒竖怒斥，“你是真想要你哥的命！我现在就替西格德除了你这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艾沃尔只是弯了弯唇没有说话，为了终结这种僵持状态戴格抬脚踹向艾沃尔下腹，艾沃尔早有提防脚后跟发力将自己推离原地，站稳后换了个防御架势，剑尖对准戴格咬着牙槽警告道：“西格德的船队现在正在离开，你要是想逃，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你放我生路？？你配吗！！”戴格瞪眼瞪得一边大一边小，唾沫星子肉眼可见飞溅出来，“我过去只道你冷血无情，没想到你根本就是头没有人性的禽兽！”

就在这时狼卫们终于从长屋赶到姗姗来迟，没受伤的狼卫为了避免走上同僚的倒霉老路，既又不敢碰伤西格德又要用肉躯去阻挡他去路，还要应付化身狂战士的疯子拉加莎，各个都磨磨唧唧拖拖拉拉，远离了国王的视线就互相招呼着放慢脚步，甚至还有人故意装作受伤，存了心要把西格德放跑才好。

眼下他们一见对峙的是艾沃尔和戴格，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不同程度的吃惊神色。而戴格一见来了不少“观众”，立刻来了兴致，指着艾沃尔破口大骂：“你们可看仔细了！这就是咱们斯万格佛的副长！忘恩负义，蛇蝎心肠，歹毒阴险！为了自己的地位甚至连有救命之恩的义兄都想杀害！”

“算了算了，同僚一场，何必你死我活？”奥恩站出来打圆场，“说到底还不是那个拉加莎半夜潜入国王卧室闹的吗？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没有误会。”戴格说着朝进退两难的狼卫们靠近过去，边挪步边指着艾沃尔咬牙切齿道，“咱们的好副长还是小屁孩的时候就明白抱紧大腿抛弃血亲，现在只不过是把大腿从儿子换成老子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狼卫们闻言纷纷投来疑惑目光，艾沃尔本来都放下剑这一听立刻又举剑指着戴格怒问：“你在放什么屁？！”

“我说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实情！”戴格背靠众狼卫摊开胳膊表情略显浮夸，“十年前海厄波尔突遭大难，当时的领主夫人罗斯塔早就杀出一条血路将女儿送上马车，你们猜猜，为什么最后艾沃尔却是被西格德救出来的？”

艾沃尔当然知道答案，但很明显戴格在乎的根本不是答案，还没等谁开口戴格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大部分听过故事的人都会以为艾沃尔那是为了回去帮助父母，是小小年纪勇气可嘉，但你们没想过没有，为什么第一次被母亲送走艾沃尔跑了回去第二次又干脆果断地逃了呢？这两次出逃唯一的区别就是——”

“有没有西格德在身边。”花白胡子的托斯泰因两手叉腰阴着脸作出了回答。

“别急着下结论，”奥恩又开始和稀泥，“当时艾沃尔毕竟只是个九岁小女孩呀，害怕独自行动也属正常，有人陪情况自然不同。”

艾沃尔正要开口又被戴格抢白打断：“哦是吗？那奥恩你肯定不知道艾沃尔跟母亲一起遭到攻击被救后只顾着躲进西格德怀里，跟受伤的母亲半句交流都没有吧？不知道罗斯塔让西格德去找马后，艾沃尔无视了让她陪同母亲等在原地的要求，固执地跟着西格德离开吧？你更不知道在跟丢西格德，眼看着母亲被生擒后，近在咫尺的艾沃尔什么都不做只会躲起来瑟瑟发抖，直到西格德找到她把她救出来吧？你们现在还相信艾沃尔第一次被送走又跑回来，是担心母亲？是因为勇敢吗？不，这小鬼从小就精得很，她知道父母有意把她许配给王子，所以什么父母亲友乡里乡亲的在她眼里统统都不值一提，只要能跟她未来的亲亲好老公在一起其他贱命根本没必要在意，然而造化弄人哪，被我们的国王收养之后，未婚夫成哥哥了，王子的床爬不上只好瞄上了王子的老父亲……”

艾沃尔眸中寒光一闪双持长剑朝他侧脑削来打断了他的激情演说，戴格奋力往后仰开抬剑去格，出手一慢就弱势三分，勉强架开奔咽喉而去的致命剑锋也还是让头侧被切开条血口子。其他狼卫见状立刻呼地统统散开，这就给戴格与艾沃尔留下了场地。

戴格吃力应付艾沃尔的攻击脚下连连后退，没过几招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这大概就是雷金霍斯的教学成果，艾沃尔的剑锋变幻莫测防不胜防，攻击轨迹刁钻狠辣招如其人。不过看她这副怒目圆瞪面颊憋得通红的样子……出招应该全靠肌肉记忆了吧，既然这样的话……

戴格干脆豁了出去，架住进攻之后干脆松手侧身，任由艾沃尔勾掉他的斧头，紧跟着上勾拳捶进她右手，迫使她松手后用手刀将长剑打落在地，抬脚将其踢飞。

艾沃尔虽然关节吃痛但反应仍旧迅速，自己的剑被踢飞时她也一脚踩住戴格放弃的斧头。

双方立刻都意识到了情况的微妙。

艾沃尔只是用余光瞥了眼脚下的剑，戴格就猛地扑来挥拳就直冲她面门，艾沃尔往后仰开避过还不算晚，戴格的拳头迅猛无匹逼得艾沃尔陷入被动，除了连闪带退之外别无他法，而她的右臂手肘还在作痛，攻守之势瞬间易形，接连勉强躲过几个非死即残的重拳后，艾沃尔总觉得自己已经被逼到了路边但，是却拨不出闲暇回头看，戴格根本不给她纠结的机会，拧腰发力飞起一脚砸向艾沃尔头颈，被矮身躲过后砸中艾沃尔背后土墙，这稀里哗啦碎裂的声响才让艾沃尔确认自己确实被逼到墙下。

剑离她太远了，她几乎不能指望，只能继续沿着墙想方设法地避开戴格疯狗般的攻击，但她心里也非常清楚这种状况必须尽快结束。

没等艾沃尔站直戴格就俯身朝她挥拳打来，转瞬即逝的破绽就是转瞬即逝的机会，艾沃尔不仅没有往侧后方躲，反而纵身迎着戴格跃起，右腿一卷绞住戴格的脖颈，左腿膝盖顶住戴格肩头用全身体重往下压去。戴格被钳制住头肩后身体立刻失去平衡，无跌跌撞撞原地转了一圈后，被艾沃尔摁着后脑勺撞向土墙，那面土墙就这么被戴格的脸“搓”开弯弯曲曲的痕迹，最后灰头土脸的戴格脑袋扎进被冻的硬邦邦的地面，一时间眼冒金星头昏脑胀，脑瓜子疼得直突突，趴在地上哼哼唧唧。

艾沃尔果断放开戴格打个滚远离，戴格毕竟是精英团队的一员，很快咳嗽着摇摇晃晃站起身。但他还没来得及擦擦眼睛抬头，某人的手肘铁杵般猛力捣进他腹部，击得他整个人往后飞出去，碎裂声响中撞破了房屋的另一面墙，之后竟还奇迹般地站住了。

该死，戴格捂着胸口忍着吐血冲动心想，艾沃尔那胳膊……根本就是装的！再不情愿他也得承认自己确实轻敌了，关节挨了那么一拳却还能有把人打飞的力道，那女人筋骨之强韧远超他想象。等到血和泥糊了大半的视野勉强能看清时，沙尘砂弥漫的破屋内艾沃尔好似离弦之箭朝他扑来眨眼间已至跟前，抬手摁住他额头砸向地面，木头崩裂声响中戴格感到后脑剧痛，脖颈弯折着甚往后仰去。神智模糊中他努力回忆地形，啊，原来艾沃尔一掌把她推到那座横架沟渠上的小木桥上用他的脑袋砸断了桥面。

虽然戴格肢体上没受太大的伤害，但脑袋委实是被锤得不轻，鼻血横流牙似乎也断了两颗，神智都开始模糊，身体反应难免迟钝。艾沃尔抓着他的脑瓜俯下身凑近他，用淡然得仿佛是在交代晚饭吃了什么的口吻说道：“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