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索尔芬、维佳、莱夫几个人将她团团包围，当然他们身后还有几个狼卫探头探脑看不清，毕竟艾沃尔还需要那么一小段时间适应光线。

脑后勺还是嗡嗡疼，鼻端恍惚重仍然萦绕着浓烈的血腥味，那是从被她徒手撕裂的血盆之口中扑面而来的，如果可以的话她会毫不留情地尝试能把这颗头颅撕碎，但可惜冷不丁后脑上挨了一记闷棍，于是她迅速又干脆地失去了意识，醒来就看到了狼卫们人头挤挤挨挨地遮挡她的视线。

艾沃尔猛地坐了起来，还好狼卫们退的快不然磕头是难免的。接着她推开围观者迫不及待往外走，索尔芬紧忙跟在她身后解释情况：“给你闷棍的古尔被我们锁起来了，至于科约特维他也被自己人打昏抬走，不那样做的话他只会像条疯狗一样发狂直到被弄死，我们都怀疑科约特维已经疯了，毕竟他看起来就像是那样。”

虽然索尔芬语速很快，但艾沃尔腿更快，还没等索尔芬说完她就已经走到了外头。

街上除了血迹和尸体外十分平静，显然霜狼氏族的战士和他们的头领都已经离开，于是她马上回头问索尔芬：“我昏了多久？”

“不到一刻钟。”索尔芬耸耸肩说，“这期间除了我刚跟你说过的，我们还俘虏了几个阿格德尔人，就关在地下室，当然古尔和索博斯坦另外关押，约弗莱克在看着。”

“科约特维他们撤走多久？”

“刚走没多久，放心，古尔那个贱人把你打昏之后马上就被我们控制起来，科约特维往你脸上捶了一拳把你甩到旁边，他拔出战刀要捅你但是——我制止了他，我从后面保住他所以他只能往上身上捅，那几下应该都被你的链甲挡住了，看你现在的模样也没什么大碍。”

不，其实索尔芬说完之后艾沃尔才感觉身上到处都隐隐作痛，当然包括右脸颧骨，艾沃尔伸手去轻轻碰了碰，果然疼得她脸上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下。

很快艾沃尔锐利的视线就投向索尔芬：“所以，你不会只是抱住了科约特维吧？”

“当然，”索尔芬摊开手情绪略显激动，“我勒住了那个杂种的脖子，他整张脸胀得像烧红的猪头，当时可真是一片混乱，科约特维甚至像个娘们——对不起，我是说他甚至神志不清到撕扯我的头发，双方氏族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加入这场混战，都想把老大拽出来同时多杀几个人，最后结果就是我们都成功了又没完全成功，我是说都没能趁乱捡个人头，不过后面他们仓皇撤退的时候我确定我们的射手有射中几个，不过确切结果我就……说不上来了。”

这场混战最后的结果是霜狼氏族被击退逃窜，唯一的原因就是黑鸦氏族的战士比较强，没有其他。

艾沃尔再次扫视一眼街道，扭头返回屋中，路过维佳身边时艾沃尔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问：“你还挺精神。”

“已经处理过伤口了。”鼻青脸肿的维佳扯了扯嘴角，“如果你说的是之前的事，我只能说人砍的差不多了我也没感觉他们开始了。”

“屁股挺白。”跟进来的索尔芬在艾沃尔身后咕哝道，维佳眉毛一竖猛地推开艾沃尔上前就是个嘴巴子抽在索尔芬脸上，啪地脆响整个屋子里的人全听见了。

艾沃尔清了清嗓子提醒：“带我去找古尔。”

维佳这才刹住手扭头带着艾沃尔来到屋子左侧的一个房间内，约弗莱克正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盯梢古尔和索博斯坦，一见艾沃尔进来就立刻说明：“我不准他们吱声，所以他们就只是……这么坐着等你来。”

古尔一见艾沃尔立马绷紧了全身，满脸惊恐，拼命挪着屁股想往后躲，艾沃尔伸手就揪住她的衣领，一只脚他在床沿上凑近问：“听说是你给了我一闷棍？”

古尔脸上也有挨打的痕迹，这并不奇怪，她全身抖如筛糠，摇着头承认：“那我总不能去打科约特维！必须有人制止你们那样胡来！”

“制止？要制止轮得上你？？”约弗莱克没忍住大声斥责，又转头对艾沃尔道，“依我看这贱人就是想救科约特维，当时你可是完全占了上风，想要捏死可约特为不跟捏死虫子似的？要不是这贱人突然把你打昏可约特为现在已经是一具任我们摆布的尸体了！”

“没有那么容易！我了解科约特维！”古尔尖着嗓子争辩，“他不会因为那种程度的伤害就丧失反抗能力的！多少人栽在他手上就是因为低估了他的应变能力？？你们这儿不就有个现成的例子吗？科约特维曾经被各种致命手段伤害过，可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吗？继续僵持下去倒霉的肯定是艾沃尔！我是为她好！”

“放屁！全是狡辩！”维佳突然从后面挤上来大骂道，“她就是居心叵测！”

艾沃尔及时拽住扑向古尔的维佳，看得出来她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平静。

“你去警戒码头。”艾沃尔摁住维佳的肩膀说，“注意可能出现的船只。”

“说到这个，我补充一下。”索尔芬捂着脸扒着门框说，“阿格德尔人只驾走了两艘船，我们想办法留下了一艘，反正他们剩下的那点人也用不着三条船。”

“很好。”艾沃尔挑挑眉表示肯定，“你现在就去安排登船，塞不下就走老路返回我们的登录地点。”

“哦……”

索尔芬欲言又止，但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就转头离开，这命令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一艘长船上必要的不仅仅是能征善战的战士和经验丰富的水手及领航员，还得有妥善安排座次，饮食，轮休等等杂事的管理者。甚至连各岗位人员都不是船长而得由这位管理者来决定。这些事索尔芬过去最多帮过一点忙，还从来没有全权主持过，更何况这回他还得决定一小批倒霉鬼还得翻山越岭冒着摔死的风险回登陆点。艾沃尔所在长船的管理者就是维佳，她还负责统筹另外两艘船的杂项事务，但现在明显是艾沃尔认为维佳不适合做这件事了，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所以他选择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接受，毕竟，位置越高得罪的人就越多，这是没法避免的嘛。

艾沃尔就知道索尔芬一定会果断接活，她并不担心这个。

接下来她在这里只剩一件事可干。

她朝约弗莱克抬抬下巴问：“你猜我为什么让你来看管他们？”

约弗莱克扯了扯嘴角回：“因为我向来没什么耐心，而现在我的耐心早就耗尽了。”

艾沃尔扯过他的肩膀背过另外两个人压低嗓音吩咐：“从索博斯坦嘴里问出有关古尔的一切，越详细越好，明白吗？”

“明白。”约弗莱克说着将拳头拗得咔咔响，嘴角的弧度咧得更欢了。

艾沃尔转头来到古尔身边，古尔似乎是刚刚又落了几滴泪眼圈泛着红，见艾沃尔回来了急着问：“你能放了我吗？我真的不是有意害你……”

“信任是需要建立的对吗？”艾沃尔坐到她身边拍了拍她肩膀，用她从未听过的温和嗓音问，“你得做点什么证明你的话。”

“我、我可以！”古尔急得想要站起来，“只要你给我机会！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就在这时他们背后约弗莱克一个字没问先挥拳把索博斯坦打翻在床，吓得古尔又小脸煞白，抖个不停，艾沃尔这就拽着古尔起身来到阁楼上，虽然那也不能完全隔绝外界，但是至少身旁除了艾沃尔外没有别人会让古尔感到心安一些。

更何况艾沃尔还把唯一一把小圆凳让给她，自己则半蹲在古尔跟前——当然，以她的身量她即便是半蹲着也能平视她。

“告诉我，”艾沃尔仍用那温柔得不真实的嗓音问道，“你是如何从阿格德尔堡跑到赫鲁兰的。”

*

火。

到处都是火。

火将他包围，火舌已经在舔舐他的四肢末端，惊得他立马从地上蹦了起来，这也让他一眼看到了与他隔着一道火墙背对着他的身影。

浅金色的长发被火焰镀成橙红色，亮的刺痛他的眼睛。他不得不眯起眼才能保持继续注视，在晃花了的视线中那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发生了变化，变得忽而大忽而小，矮小的那个背影他仍然熟悉，只是那不是一头灿亮金发，而是短得看不出颜色的发茬，个头看来还是个孩童。

这种视觉的混乱直到人影转过身看向他才结束。

他已经习惯了火光，不用眯着眼，也能清楚看到对方缓缓抬起头来。他早就看出这人是谁，所以她的脸并不令他惊讶，只是她那几乎淡得几乎失去颜色的眼球，还有脸上大大咧开，露出一排惨白牙齿的笑容。

他的心脏好似遭到了猛锤，他记得的，她撕开他的脸时也是这样的笑。

接着她就迈开步伐，踏入火中，朝他走来，过程中挂着僵硬笑容的死尸般的脸表情丝毫未变，不，其实她走路的姿态也僵地像死了许久，迈步的腿直挺挺得无法弯曲，这也导致她走起路来不能避免地左右摇晃。

人的五官人的脸庞人的身形，可她就是从头到脚没有一处让他感觉到人类的熟悉感。

烈火迅速爬上她的身体烧上她的头脸，然而这不仅没有让她停下步伐，反而让她越走越快，甚至狂笑着扑向自己——

睁眼瞬间科约特维的身边人就立马闪远开，毕竟他上一次清醒的时候伸手就掐死了个近旁的倒霉蛋。

现在的科约特维脸上覆盖着厚厚的染血白布，这种应急处理并不能帮他减轻痛苦，更谈不上改善状况，所以里奇伍尔夫只是凑过去看了两眼就再次回到了船头。

虽然只是两眼，他还是清楚看到科约特维满脸冷汗，眼里还有未褪的惊恐。

这是做噩梦了啊。

绝了，里奇伍尔夫心想，以性情残暴和非人手段闻名吕加菲尔克的科约特维，居然被噩梦惊醒，还心有余悸。

他是真的被吓着了。

被什么吓着，只要当时在场的人都一清二楚。

毕竟围观者也多多少少受到了惊吓。

那副从黑暗中猛扑而出疯狂撕咬险些将人活活扯开的姿态，看着是人，却又完全不似人，就是个完完全全的怪物。

想到这儿里奇伍尔夫扭头看向首领，无比肯定地心想，就是他一手造就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