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不是你自己太过迷糊才记不住去你们那仙乡的路吗？

这问题艾沃尔还是忍住了没问。

她还有更关键的问题需要答案。

“第二个问题，”艾沃尔往前推了推古尔让她走在前头问，“你又是如何察觉到伊登的存在？老实告诉我，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我真的已经回答过了，”古尔挠着头咕哝，“就是我跟斯瓦拉遭遇熊的那时候……不过整个过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你……应该也知道吧？”

艾沃尔停下脚步揪紧眉头问：“所以那封写给斯瓦拉的信是谁让你写的？”

“什么信？我没给她写信呀，我倒是想写，但是哪儿有这个机会啊。”古尔垂头丧气道，”斯瓦拉如果知道我的情况那一定是从科约特维嘴里听说的，只有他们两个在保持通信。”

艾沃尔愣了片刻，心想古尔无知的程度大概还超出了她的预料。那封被瓦尔卡转交到她手上的信笺系伪造的“鱼饵”用来“勾引”她前往赫鲁兰，大抵是清楚艾沃尔对真相渴望的斯瓦拉从古尔的痛苦中得到的“灵感”想出的妙计，不妨大胆猜测斯瓦拉和科约特维长期信笺来往，斯瓦拉对古尔的情况也了如指掌。

“我一直有个疑惑，”艾沃尔轻描淡写地问，“我想知道斯瓦拉哪来的自信相信科约特维一定会成为她期待的那种伟大君主？我承认他发迹的过程的确很快，但离征服世界还远得很，不，是永远无法达到这种水平。我看他连来自西伏尔德的攻势都挡不住，非要找个男人依附扶持，还不如选松恩王哈拉尔德，虽然他的老婆是多了点。”

“我——不太了解你说的哈拉尔德，”古尔挠了挠头说，“但斯瓦拉自有她的打算，那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而且科约特维能从佣兵做到国王的位置，当然有他的能耐之处，你只是被仇恨……你只是没有兴趣了解他而已，说到当世的英雄豪杰……”

“行了行了！你的意思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你的苹果？”艾沃尔粗暴打断了她，腹诽怎么还夸起来了，不是说科约特维为了宝藏下落把她折磨不清吗？还搁这念旧情呢？

“那……那不仅是个苹果而已，”古尔两只手绞在一起咬着嘴唇答，“等你见到了……自然就明白了。”

艾沃尔斜眼瞥着古尔冷笑一声心想果然如此，什么吃了永葆青春的苹果，如果就这点追求那科约特维实在很难不让人瞧不起，难道那个苹果有什么扭转乾坤的力量值得科约特维执着追寻？还赋予了斯瓦拉成就伟大君主的自信？

这时古尔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她沉思之间无意中猜到地上的一截胳膊，吓得跳起来拽住了艾沃尔的手臂才没绊倒。这时她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脚下血迹蜿蜒漫过路面，登时全身僵住。

断肢的主人，准确的说是失去臂膀的尸体挂在路旁一座倒塌的断柱上，身下一大摊血迹已经开始发黑。天花板漏洞之下也有一具尸体，脸部被斜着切开，五官几乎不能辨认。古尔又跳过地上另一具倒卧的尸体，这尸体面部朝下躺在血泊中，古尔看不出他到底是哪儿受了致命伤，也没那个闲心去关心，现在她得集中全部精力应付回答艾沃尔的问题。

“有个关键问题。”艾沃尔慢条斯理地问，“得到了苹果你要献给谁？斯瓦拉还是科约特维？”

“啊……”古尔挠着头神情茫然，“我……没想过哎……”

艾沃尔实在没忍住吼道：“你连自己给谁卖命都不知道吗！”

这一吼把古尔吼一哆嗦，她还注意到了前方狭窄石桥上的另一具尸体横在路面上，头部不翼而飞，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而喷溅在石桥边沿的一大摊血迹又让斯瓦拉脑中不由得冒出人从石桥上摔出去坠落无底深渊的一幕，这让她抖得更厉害了。

毕竟迟钝如她也看得出这几个敌人伏兵都是被速战速决，瞬间丢了性命，对于一个捏死她犹如捏死蚂蚁的人的畏惧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你还记得你刚见我的时候说的什么吗？”艾沃尔一边朝古尔逼近一边眯着眼问，古尔下意识地往石桥上退去，边退边使劲儿摇头，于是艾沃尔笑了笑提醒：“不记得没关系，咱们直奔主题：你很清楚会有人来赫鲁兰找你，而且你在确认我并非奥丁，无法带你完成你的夙愿之后，依然愿意带我寻找宝藏。别和我扯什么朋友之类的漂亮话，你只需要老实回答我：斯瓦拉另外给了你什么指示？这个指示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都说了我没办法和斯瓦拉联络啊，我倒是……”

“不要再说废话了！！”艾沃尔咆哮起来，伸手掐住古尔的脖颈转身让她凌空悬于万丈深渊之上，脚尖离桥面搁着艾沃尔一只胳膊的臂展，又逼问，“回答我，是不是斯瓦拉指示你给我带路的，说！”

“我说！！我说！”古尔哭喊起来，“是……是她！她告诉我一定要……一定要带你来到这里！”

艾沃尔望着涕泗横流的古尔沉默片刻，还是甩手将她扔在桥面上，后者立刻抱着头大哭起来，看着真有几分可怜。

“既然如此，你还打我闷棍？”艾沃尔眯起眼咬牙切齿地质问，“你这一棍把我搏命拼来的成果全都付诸东流，就凭这点我早该把你大卸八块！”

“那……那是斯瓦拉选中的男人！他当然不能死！”

艾沃尔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朝着古尔半蹲下来俯下身去继续问：“斯瓦拉用什么方式在科约特维眼皮子底下给你传递消息的？”

“我……我不知道……她从哪儿找的人……总之，我到赫鲁兰后……那个男的找到我给我传了斯瓦拉的口信……呜呜呜……她让我务必保证你能……你能找到这里来……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想把金苹果给你……”

金苹果？算了，现在不是纠结名称的时候。

“她不是想把金苹果给我，”艾沃尔微微瞪大双眼压低嗓音对自己说，“她怎么可能会主动把神器拱手送人？我们都是她的棋子和工具，古尔，我负责替她清理掉科约特维的手下，你负责带路，这样就可以保证金苹果通过我回到佛恩伯格，而不是落到科约特维的手上。当然了，自己失去了资本，还有什么资格谈交易？”

“可……可这里的埋伏怎么解释？”古尔用力抹了把脸上的泪问，“她总不能需要你还杀你！是科约特维！肯定是他！我曾经跟他透露过，说我在幻觉中看到过一座神庙，他可是阿格德尔的国王哎，肯定有时间有人手全境搜索类似的地点……”

艾沃尔摇头的动作阻止了古尔语无伦次的表达，她死死盯着古尔说：“斯瓦拉清楚奥丁的存在，她知道任何埋伏在我眼中都无处遁形，不会建议科约特维做这种事。除非——”

古尔的眼睛瞪如铜铃，忐忑问：“除非什么？”

“除非目标不是我，而是你。”顿了顿艾沃尔又补充，“你不会忘了吧，按照原本计划，要带你来这里的应该是索博斯坦，会被灭口的应该是你们两个，或者你的好村长带来的其他同伴。”

“那这不就是科约特维的坏主意嘛！”

“你怎么还没反应过来，”艾沃尔都忍不住面露暴躁，“科约特维有必要杀你吗？索博斯坦得了金苹果可能会当场跳反，变得无法控制，杀他的理由很多。但你的愿望跟金苹果无关，也对它没有兴趣，即便阿格德尔人个个都是杀人狂，斯瓦拉也应当为你争取保存性命，可她没有这样做。”

啊……

原来如此。

现在古尔反应过来了。

她只是个带路的工具罢了，带着就是个累赘，活着离开阿格德尔还有泄露斯瓦拉不可告人秘密的风险，所以她带完路让艾沃尔杀光科约特维的手下，再得到金苹果后就可以去死了。

古尔就这么在艾沃尔眼皮子地下呆愣了片刻，然后突然平静地站起身拍拍衣裙，视线随着艾沃尔也跟着站起而抬高，紧紧注视她的面庞说：“那还等什么，我们去拿金苹果吧，很快就到了。”

接着她转身就朝石桥另一端走去，艾沃尔眯着眼跟在她后头，默然许久后沉声问：“古尔，你不想向斯瓦拉讨个说法吗？”

“讨个说法？哦，对，确实有这个必要。”古尔侧过头应道，“那也得等我们拿到金苹果再说。”

“所以你现在又自认是古尔了？”

“我不知道，艾沃尔，说实在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微微测过脸的古尔扯了下嘴角怆然笑道，“我当然是伊登没错，可这又如何呢？我在科约特维手下根本毫无自保之力，每日都活在被他活活折磨死的恐惧和痛苦之中，在那之前又被他的手下肆意□□。身为古尔的经历也没什么幸福快乐可言，童年时整日没完没了地干活，只能跟斯瓦拉相依为命，之后又胆战心惊地在王宫中讨生活，然而还是无法避□□亡国外的命运。有时候我发现我说话做事还是古尔的调调和习惯，经年累月的东西无法轻易改变，就像你叫我古尔我还是会忍不住回应一样。可想起我的真名只会让我更加痛苦，什么样的女神能沦落到这种地步？我搞不懂活成这样当初有什么必要通过世界树和凡人的血肉传承血脉，我还不如当初就在灾难中死干净一了百了，何必过了千年再来承受这种烂透了的人生？”

虽然又听到了许多新情报的苗头，艾沃尔也指示默默记在心中，没有吱声。

走过长长的石桥她们面前是一座虽然有些缺损，但仍巨大宏伟的海姆达尔雕像，雕像两侧是两段不长的阶梯，她们从左侧绕过雕像而上，看到了雕像背后直接凿刻绘制在磨平了的山体上的巨幅绘画。

“就是这里，”古尔走到壁画前将手搭在画上回头对艾沃尔道，“宝藏就在这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