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蒂芙猛地瞪大眼睛。

“果然——”

“好好看着吧。”维佳从兰蒂芙身边走过望向场内说，“她可不会这么轻易着了道。”

看对方模样如此笃定平静，兰蒂芙也只好强行按捺住心中的强烈不安，挤到维佳身边站到人群前排望向场内。

艾沃尔与奥恩已经手持武器拉开距离，各自摆开架势。奥恩的突袭快得出乎所有人预料，前一秒还是垂臂持握武器的状态，眨眼间便毫无前兆地扑向艾沃尔矛尖直刺她脚下，艾沃尔及时反应用盾别开矛尖的攻击轨道，举剑去刺奥恩头侧。奥恩在出矛时就已经立起了盾，剑刃砸在盾牌上划过铁皮边缘削向头颅，奈何差之毫厘没能成功，紧跟着剑刃反手旋向奥恩下盘，奥恩的矛也几乎同时扎向艾沃尔腹部，结果是两人都又差了分寸，为避锋芒再次拉开距离。

这就是高手过招吗，兰蒂芙摁着胸口看得心惊肉跳，寻常人看来刚刚两人那几招都像是击中了对方结果全都没成，真就方寸之间定生死。

奥恩的进攻态度相当积极，刚拉开距离挺矛又刺直奔艾沃尔面门，这次艾沃尔的动作更快，双方就这么忽略防御直来直去进攻对方，然而艾沃尔打在盾牌上的哪一击只是徐晃一着，不过轻轻在盾上一敲迅速反转剑身划向奥恩脚踝。这变招太快奥恩也吃了一惊，只能拼命往后跳并且尽全力伸长持盾的手，虽说样子不太优雅但好歹也是堪堪躲过这一击。奥恩后腿一站稳立刻往前刺出矛去，被猛追而来的艾沃尔挥盾拍开。这一下看得兰蒂芙再次出把冷汗，她差点以为艾沃尔的脸要撞矛尖上了。

奥恩似乎也没有完全指望一刺就能成，第二刺紧跟其后戳向艾沃尔面门，后者刹住脚来挥剑打开长矛，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身形不稳她的剑打开矛杆后居然甩向天空，好在艾沃尔立刻调整手势握紧剑柄。

怎么回事？兰蒂芙立刻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氛，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她看向身边的维佳，她只是绷着脸紧皱眉头不吱声，事实上她保持这个表情许久了。

奥恩没打算给艾沃尔片刻喘息时间再次出售，这次出矛却直奔艾沃尔右手，或者说她右手的兵器而去，被别开后又立刻从盾牌上方斜刺向艾沃尔右手，艾沃尔堪堪侧身闪开，接着像是被激怒般顶着盾就朝对方猛撞过去，兰蒂芙虽不算高手但也看出艾沃尔被打得多少有些乱了阵脚，刚刚奥恩猛攻她右手让她相当苦恼，这是为何？

砰一声两盾相撞，不知是不是错觉，兰蒂芙看到奥恩嘴角扭了扭，扭出个古怪的笑容转瞬即逝，接着他抬矛就擦着盾牌上方扎向对手面门，艾沃尔不闪不避挺剑来迎，刃光翻转闪烁将矛杆巧妙别歪，蛇般顺着矛杆袭向奥恩的右手，奥恩大惊之下立刻往前推盾意图阻拦攻击，然而艾沃尔右手猛然抬高，利剑从奥恩不慎打开的中门一个猛子探了进去，这一剑实则出自对诺斯人而言相当陌生的长剑剑技，着实是迅猛又刁钻奥恩根本反应不及，右手手腕被切开，剧痛加上失能他闷哼一声撒开手，长矛滚落在地。

如果真是长剑奥恩会被划开脖颈，剑锋不长加上艾沃尔暂时无意杀生救了他一命。

艾沃尔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绊脚加头部重击她轻而易举让奥恩摔倒在地，并且第一时间踢飞了他手里的盾牌。

“我的盾牌没碎，你是不是很惊讶？”艾沃尔抬脚踏住了正要挣扎起身的奥恩的胸口质问道，“靠着被你动过手脚的兵器，我竟然还能赢，你是不是更吃惊？？”

奥恩飞快眨眨眼接着大声反驳：“我是技不如人，你也不能血口喷人！”

人群中立刻传开一阵阵窃窃私语，兰蒂芙立刻问身边的维佳：“奥恩动了手脚？？什么手脚？？”

“你且看着吧。”维佳眼里的眸色冰冷如霜，“艾沃尔定要叫他身败名裂。”

兰蒂芙立刻转向场中，艾沃尔冷笑着嗓门更大了：“我血口喷人？不信的尽可以去武器架上摸摸看，奥恩，你敢把你盾牌跟长矛上的记号亮出来吗？一个边缘抹了白斑，一个杆子上系了布条，我没说错吧？”

奥恩望着艾沃尔半张着嘴，却挤不出话来。这时有个好事者真捡了被艾沃尔踢开的盾牌举起来看了看，大声喊道：“真的有！边缘被漆了块白斑！”

这时又有人跑向场地另一头的武器陈列架，斯蒂比约恩抬了抬手忍住了，表情透着种纠结的焦躁，几个人在武器架前一顿摸，同时这边奥恩再次妄想起身又把艾沃尔踩老实了。

她还回头冲不远处的兰蒂芙眨了眨眼。

原来如此，兰蒂芙此刻也全回过味了。倘若真像艾沃尔所言，那就是奥恩和他的同伙用在把柄上涂油的方式干扰了艾沃尔的出招，也许还刻意给她准备容易损毁的盾牌。后者不消多说，前者若是在武艺粗浅的外行人看来没太大问题，反正维京剑的柄很短，完全可以卡住成年人的手。但问题是兰蒂芙了解过艾沃尔的剑技，那样的剑法已经远超“格挡招架”“闪避偷袭”这种程度的来往了，那是剑锋寸厘之间的角力和较量，把柄溜滑等于直接把这种微末之处的精妙技艺全废了。难怪兰蒂芙老觉着艾沃尔手里那剑“不听话”乱甩，好几次眼看着就差一点就能了结对方，委实不像是艾沃尔该有的水平。

但最后她又是怎么能克敌制胜的呢？

“真是油！”喊声打断了兰蒂芙的思路，“这些武器都被抹了油，滑得很！”

兰蒂芙循声望去，几个男男女女聚集在武器架前几乎将架上有的形形色色的兵器都拿下来比划，突然嘭地爆响，一个年轻男人用膝盖把架子上一个木盾砸了个粉碎，看起来并不费劲。其他人纷纷效仿，取下原本为决斗者准备的木盾将其撅断砸坏，看起来都毫不费劲，即便是女人也一样。

此时仰躺在地上的奥恩已经放弃了挣扎，整个人躺平望着天空脸上漫上绝望。艾沃尔松开脚往后退了几步，他也只是慢吞吞地撑着上半身坐起来，垂着头没有站的意思。

随着接二连三的爆裂声，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嘘声，有人高声向艾沃尔发问：“你的盾牌不好好的吗！”

“那是因为某位热心的路人……偶然发现有人在对武器架动手脚。”艾沃尔不知是不是刻意拉长了音调，“所以我至少有机会保证自己拿到一个合格的盾牌。”

热心路人？兰蒂芙听的眉心都拧成了疙瘩，真的只是个偶然路过的路人发现的吗？

“丢人现眼！”围观人群中有人怒吼，“简直是浪费时间！”很快又有人跟着喊：“快滚吧！你不配呆在这里！”“真是太让人失望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怕输就动手脚？这比输了还丢人！”

“安静！！”斯蒂比约恩一声吼强行让逐渐躁动的围观群众立刻安静下来，“这场决斗演变成这样——我也无法预料，不过即便是出了一些意外，我们依然可以宣布毫无争议的优胜者——艾沃尔！！”

话音落毕，欢呼雷动，把还沉于思索的兰蒂芙吓了一跳，维佳也在她身边分离喊：“她打败了所有狼卫！！所有的！她是当之无愧的首领！！”

于是呼号更加震耳欲聋，兰蒂芙不得举手捂着耳朵。这场面对她而言多少有点魔幻了，明明之前才听说大部分人并不支持艾沃尔，现在她却被赞美包围。斯蒂比约恩也大步走向她给了她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脸上笑开了花道：“恭喜！你真的做到了！你证明了你的卓绝实力！我要找个诗人为你写萨迦！”

“算了吧，阿尔维斯已经写过了。”艾沃尔扯扯嘴角说，兰蒂芙看得出她并不十分高兴，笑容很是应付。她似乎总是这样，永远都思虑重重，无法肆意展露笑容。

“至于你，奥恩。”斯蒂比约恩转向刚刚起身的奥恩说，“你居然会做出这些下作手段，实在是令我太过失望，我对你已经没什么好说，你现在就给我回去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家门！”

就这？兰蒂芙差点叫出声，用那样的手段暗害竞争对手，侮辱了神圣的霍尔姆决斗，也等同于侮辱在场见证的领主，这对于诺斯人来说是无法容忍的恶劣事件，兰蒂芙敢说现场大部分人和她一样都闻所未闻，头次见识。

居然只是关禁闭？

兰蒂芙隐隐于约感觉到艾沃尔高兴不起来的原因了。

这是兰蒂芙身边突然挤出个人来差点把她撞到，一看背影她就认出来那是她的女仆希瑟，她手里握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长布条奔向灰头土脸的奥恩，温柔地捧起他流血不止的右手包扎起来。

兰蒂芙有种自己很快要失去这个女仆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