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阴暗潮湿的牢房，沉重的铁锈味混杂腐臭，修裹着发着霉味的被子，安静地缩在角落里，双目放空。

这是铁时空里最底层的牢房。

上一个住在这儿，应该还是如今的魔尊。

修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感谢灸舞的厚爱，给他准备了这么一个独立包间。

他最终还是没有将他扔到魔堆里，但是修也知道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下一次。只要他敢动一丝一毫从这儿逃跑的心思，灸舞便不会再留任何情面。尽管这次，灸舞或许也只是出于利益方面的考量，而不是给他留任何情面。

“有人探访。”

禁卫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转，伴随着逐渐靠近的马丁靴的声音，最终停在了自己的门前。

“小神风？”

修挣扎着从角落里爬了起来，身上的锁链叮叮当当，没走几步，又将他重重地压倒在地。膝盖与坚硬的水泥地碰触，沉闷的碰撞声在监狱里回响着，仿佛在诉说着这个曾经风光一时的禁卫军统领的狼狈。

“我是来转达联盟和呼延家的意见的，修少主。”

小神风身子本能地前倾，但却没有任何移动。

“修，少主？”

修抬头，看着那种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不再如从前见到自己一般，眯着眼睛，甜甜地笑着叫自己主人，眼底只有满满的淡漠与疏离。

一股悲戚与寒意从心底升起:自己这是被家族放弃了？!

“呼延觉罗修自今日起剥夺少主之位及在铁时空一切权限，处二十年□□，附每月血鞭50。”小神风机械化的传达着书面化的命令，看着修叹了口气，“这是呼延家能给你争取的最大限度的减免了。”

灸舞这次的行动，想来是早有准备。

主家被禁卫军突袭拿下，呼延家各个旁系家族装聋作哑，闷声不吭，韩克拉玛家族本就是世仇，这个时候毫不意外地落井下石，夏兰荇德家族也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沉默。

戒私下屯兵贪污受贿，修暗中转移家族资源，针对戒和修两兄弟的各种证据一应俱全，连一丝反驳的余地都不给呼延家留。还有灸莱，这个原本拿捏在呼延觉罗家族中威胁灸舞，随时用来顶替灸舞的存在，也在第一时间落进了灸舞手中。

修不在，戒第一时间便选择了逃，呼延觉罗本家便彻底没了主心。

呼延觉罗家族败了，败在灸大长老舞的手里，败得彻底。

“小神风，你什么时候开始，选择了灸舞？”

修看着自己生死相付的贴身武器，自己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

“我选择的不是灸舞，是呼延觉罗家族，小神风也只忠于呼延觉罗家族。”

小神风摇了摇头，蹲下身来，平视着修，自己这位主人何时才能不这般的天真。

当下，呼延觉罗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和灸舞抗衡的能力，但灸舞就算布局再好，也没法一夕之间真正将呼延觉罗家族彻底连根拔起。

灸舞没有逼绝，而呼延家也要识相，低头议和，修养生息，是现在对于呼延家最好的选择。

呼延家的少主可以有很多，但呼延家，不能散。本家血脉，也不只有呼延修，呼延戒。

只是有些可惜了，这难得的少年天才。

“灸舞对你，到底还是有情的。”

这是小神风留给修的最后一个建议。

自此之后，主仆缘断，你我陌路。

98.

第二个来看修的，是夏天和夏家阿公。

从夏天踏进牢门的那一刻开始，修便感觉了夏天身上异能气息出现了不一样的波动。

是风的原味异能。

这大抵就是灸舞和夏兰荇德家族之间的交易吧。

“师傅。”

“如今你的本事，可比我这个师傅强太多了。”

修冷冰冰的视线看得夏天心底一紧，心虚地低着头，抿着唇，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是我的意思，夏天事先并不知道。”阿公拍了拍夏天的肩，将他挡在了自己的身后，“他只是想来看看你。”

“我选择了夏天作徒弟，自然便选中了他作终极铁克人，风的原位异能我自然也是会传给他的，阿公，为什么……”

修不想声嘶力竭地质问，但是夏天身上风的气息的每一分流转，都像刀一般，狠狠地剜着修的心。

“修，很多事，没有那么简单。”

地牢昏暗，灯光依稀映出了阿公有些发白的鬓边，似乎在短短的时间里，老去了不少。阿公的眼底透着深沉，无奈，还有锐利。

修有一刹那觉着，或许那份锐利，才是阿公真正的模样。

“修，你锋芒太露，而戒，太贪，夏家也不同往昔了，泥菩萨过河。”

如果是从前，阿公可能会选择尽力一试，将修力保下来。可现在，阿公着实是有心无力。

或许，是从雄哥选择了死人团长开始，或许，是那团黑气给鬼小龙带来实体开始，或许，是从鬼小龙跳入灭的那一刻开始，夏家在白道联盟里便一直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甚至不过是冠着个大家族的名头罢了。

夏天终极铁克人候选的身份对于夏家，虽说是转机，却也是危机。本来阿公也不那么重视终极铁克人的事，但如今鬼小龙的事，夏天可能非终极铁克人不可了。

想将呼延家拉下神坛的人不少，想挤掉夏家的也不少。

“因为鬼小龙？有鬼小龙的下落了？”

如今，能让夏家如此被动的，也只有鬼小龙了。

“大家族，现在也不过如此了。”阿公并没有直接回答修，鬼小龙可能也不过是根导火索罢了。

灸家基本覆灭，只剩下了灸舞，灸莱两根独苗。古老大家的名头对于灸舞而言，不再有什么留恋，更多的只是负担，钳制。这次，对于呼延家的削弱，抑或不过只是个开始。

阿公叹息，不知是对夏家如今处境的感慨，还是对于修如今下场的兔死狐悲。

阿公摩挲着这个不见天日的牢笼，轻弹，铁栅栏发出沉闷的声响。

“师傅，其实，其实盟主对你，还是有感情的。我，我也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夏天在临离开地牢时，一步三回头地留下了这一句。

修环顾着这个没有任何阳光能够照进来的地方，笑了:这世道，能比自己更天真的，估摸着也就只有自己的徒弟了。

99.

“我穿越水星，木星，火星，土星，寻找你滴滴答答的身影……终于轮到你了。”

修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缓缓地睁开了眼。

“修!”阿香趴在栏杆上，低头拆解着那锁，“别急，我马上救你出来。”

咯吱，牢门被打开了，阿香冲了进来，一个箭步便到了修的跟前，试图帮他解开身上的锁链。只是那锁链比那牢门上的更复杂，也更牢固。

“真开心能再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修一把将阿香揽入怀中，环着她的腰，重心都落在他的身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轻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阿香的身子一僵，双手握成了拳状，将修从身上推开:“你先放开我，我帮你解锁。”

阿香低头认真地解，修在旁边静静地看，哼着够爱。

“你哥来魔界拜托我义兄救你。”

“哦？我怎么不知道灸舞盟主什么时候有个义兄了？”修挑眉。

阿香手下动作一滞，然后笑了，卸去了脸上的伪装:“心情不错，还能哼歌。”

“不然呢？灸舞盟主大驾光临，没看见我痛哭流涕，感觉很失望？”

修漫不经心地靠着墙，活动活动脖子，目光在牢房里四处流转，唯独不停留在这位“贵客”身上，仿佛看一眼，都会弄脏自己的眼一般。

“痛哭流涕？那就不是你了。”

灸舞勾了勾唇，掰正了修的脸，教他的眼底不得不有自己的存在。

“盟主不是公务繁忙吗？来着阴暗晦气的大牢里做什么？先叫小神风和夏天他们来戳我的心，然后假扮阿香来骗我，现在被我拆穿了，是不是要委屈兮兮地说什么情非得已。打个巴掌给个枣的手段，然后骗出我哥的下落，还是免了。”

以前没有感觉，这几日修在牢里回想着灸舞曾经的种种，最常用的不就是激将法和这种手段吗？偏生的，以前的自己还最吃这套，让灸舞拿捏得死死的，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被看穿了，我家修现在变聪明了。”

灸舞玩味地看着修，像一只刺猬，极力地张开所有的刺，武装着自己。可越是这样，看起来越是那般教人想将他的刺一根一根地拔下来，好好欺负一番。

“吃一堑长一智，何况我如今在您的手里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还不得学聪明点，学乖点吗？”

修冷哼一声，他不喜欢，灸舞用这般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看着自己，让他浑身发毛，一阵阵寒意从心底升起。

“乖没看出来，倒是更乖张了。”

灸舞的手在他的脸庞，脖颈间游戏，身子向前倾，向他迫近，呼出的气暖暖的，喷在他的脸上，鼻尖，暧昧至极。

“没有那个女人的味道，好闻多了。”

修翻了个白眼，怪不得自己进来前还被生生地拖去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刚来时，他都觉得，这么干净的衣服，实在对不起这个牢房的风格。

“阿香身上的香气，淡淡地，尤其是埋在她的颈窝时，恰到好处，简直不要太好闻。”

修反唇相讥，故意流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如今，灸舞越不喜欢，他越要说，越要做。果不其然，灸舞的脸瞬间便黑了。

“修统领很怀念啊？”

“是想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那种。”

“那不如我帮修统领把她带回来，让你们好好团聚团聚。”灸舞咬牙切齿。

“可以啊，我可是很期待在见到我的好阿香，如果你找得到她的话。”修破罐子破摔，有恃无恐。

“那就得请修统领配合。”

灸舞从异能空间里取出了一条鞭子，上面湿哒哒的，散发着一股草药味儿，像是刚刚浸泡过什么药水一般。

“修统领这个月的鞭刑，由我亲自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