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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雨打芭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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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规定,京官外放,领取敕牒告身后需五日内离京赴任。

池舟是八月初七授的永淳知县一职,那么他最晚八月十二就得动身,恰在中秋节前。大节下的,谁不是往家赶?瑞王有心关照他,跟户部打了个招呼,以池舟染病未愈为由,特情宽限三日,准其八月十六登程。

饶是如此,也是时日紧迫,告别亲朋,打点行装,池舟跟钱禾,忙的不可开交。

钱敦夫妇得知女儿心意,心疼之余多是欣慰:他们的小女儿真的是池家妇了,终身有靠,尽管前路未知,但只要夫妻同心,没有过不去的坎。

陶珊听闻好友的决定,羡慕不已,这就是比翼双飞啊。不像她,每次见铁万都要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于是她第一时间赶到池家,来沾钱禾的喜气。

“愿月老显灵,赶快敲醒我爹娘的钝脑筋,同意我嫁给铁万。”她拉着钱禾的手,念叨了三遍。

钱禾无奈地笑,轻声宽慰,让陶珊吃茶,她则继续收整衣物。

“你去永淳,商队怎么办?”陶珊望着她的背影,忽道。

“交给我爹爹打理。等到那边安顿好了,看情况再说。”

钱禾打开首饰匣,取出只牡丹纹金镯,给陶珊戴上,“留个念想。”

“哎呀,说得就跟不再见了似的,你可真讨厌。”陶珊强笑道。

“陶珊,不瞒你,我心里其实有些忐忑,上任知县是被土人打伤的,可想当地民风!我跟行之此去,两个外人,还不知什么局面呢。”

“那你还跟他去……”

钱禾点头:“两人总比一个人好,遇事还有个商量。当然这是最坏的状况,但事在人为,兴许不至于。”

“对对对,池状元啊,读了那么多书,一定有办法。”

这时,青桃进来,说陶家小厮运了两车箱笼过来,正在门外卸。

“你做什么?”钱禾以为是陶珊的赠礼,“快拿回去,出门远行最怕行礼多,我这能不带的都不带。”

陶珊却道:“我这是物归原主。”说完拉着她去了大门外,让钱禾自己看。

箱笼中装的是金银首饰,绸缎布匹,香料香脂。

钱禾瞧着,甚是眼熟,竟都是她折卖的,在给王睿凑那两万两银子时。

“你是怎么……”

陶珊摆手:“不是我!问你家池状元就是。对了,端阳节的布匹、沉香,那套金饰,也是他托我转送给你的。”

送走陶珊,钱禾立刻去寻池舟,他正在书房,同宋琪一起包装书籍册页。

“池行之,你还瞒着我做什么了?”钱禾一把扯住他袖子。

“怎么啦?”池舟有些纳闷,看看宋琪,宋琪轻轻摇头,立刻退了出去。

“陶珊来过了。”钱禾急道,“你为什么要把那些都买下来?多花了多少银子,你傻呀!”

“哦。”池舟恍然,抬手圈住她,“你的东西,我不想给别人,所以就买了。”

“你,你有钱没地花吗?”钱禾攥拳,刚要捶他,又记起他伤口,只得落在他肩上。

“心疼啦?”池舟翘唇。

“你气人。”

“嗯,那请夫人以后多多管教,我一定洗耳尊听,不犯同样的错误。”

钱禾忍不住笑了。

池舟也笑,拥住她。自从两人互通心意,池舟时不时地就要抱她,刚开始钱禾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几日下来,竟也习惯地很。

不止是习惯,还很受用。他身上那淡淡的香气,她很喜欢。

忽然青桃在外面道:“夫人,孙甘回来啦。”

孙甘除服,立刻赶来,要替钱禾驾车。

钱禾把要去永淳之事,告诉他,说已经跟钱敦说好,让他回钱家。

“夫人,您若不弃,孙甘愿随夫人去永淳。”

“你可想好啦,万里之遥,离家甚远,说不定以后都不能回来。”钱禾故意说得严重。

然孙甘不惧,依然愿意前往。

“不瞒夫人,我已无父无母,那点祖田两个弟弟都不够分,我已是无家之人,还请夫人收留。”

言已至此,钱禾当即应允。

刚答应孙甘,罗姨也来讲说,要同钱禾他们一起出发。

钱禾请池舟拿主意。

池舟想了想,也答应了,罗姨在池家二十年,已是他的家人。

青桃、宋琪也都愿意前往。

如此,便是池家人一起赶往永淳,一个不少。钱禾想到这点,甚是开心,晚饭多吃了一碗杂粮粥。

*

一晃就到了中秋。

是日,钱敦在家设宴,把儿女都喊回来,一是团圆,二是为钱禾夫妇饯行。

钱禾跟池舟行了跪拜大礼。

张萱一再叮嘱,让两人多多来信。钱治、钱嘉则送上祝福。

宴后,池舟携钱禾归家,是夜,六人在家同桌共饮,共庆佳节。

这是他们夫妇在京城的第一个中秋节,却也是在京城的最后一个中秋节。

自此外放,池舟就未再归京,夫唱妇随,钱禾陪着他,终老南疆。

那晚月亮甚圆,后半夜,众人都去睡了,池舟却是拥住钱禾不放,两人坐在榻上,也不说话,只是聆听彼此的心跳,都越来越快。

钱禾忽地就记起了箱底的那卷书册,有图有字,解说甚明。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低声道:“你的伤……”

池舟轻轻揉了揉她头,声音哑哑的,“嗯,路上能养好……”

说完,紧紧扣住她的手,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钱禾脸登时就红了,再不敢动。

月光里,两人凝成一尊塑像。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第二日登船启程时,钱禾只觉手臂苏麻。

此去永淳,水陆兼行,正是采风察俗的好时机。池舟不喜迎来送往那套,便没用官船,自行订了客船赶路。

桨桡齐动,水花激荡,一行六人都立在舱外赏看水景,但见千帆竞往,号歌不断,两岸垂杨坠黄叶,一洼红蓼出凫鸭。

钱禾替池舟系紧斗篷,看后面紧随的货船一眼,道:“还是让铁万回去吧。”

今早陶珊来送行,强撑着笑,根本不理铁万。

“他不放心,送咱们到永淳就回来。”池舟攥住她手,“铁万也想开拓新镖线,算是一举两得,只是没跟陶小姐说好。”

这样啊,钱禾就不好再说什么了,都要做生意,陶珊气过当能体谅。

*

看看就到了淮安。

这是座大码头,南北交汇,异常繁华。众人都想见识一番,池舟吩咐船家靠岸。

铁万让手下镖师,分作三队,跟住池家人。他则去了飞龙镖局分号。

池舟带着钱禾,沿街观看,各色杂耍、美食,眼花缭乱,还有打擂台的,围观的人层层叠叠,钱禾很想看,又怕挤到池舟伤口,只得作罢。

忽然,钱禾目光一闪,就见路边跪着个男孩,十岁左右,衣衫褴褛,头上插着草标,面前一张黄麻纸,上书“卖身葬父”四字。

她立刻拉着池舟过去。

“你起来,这些银子拿去,快回家吧。”钱禾拿出锭小银给那男孩。

男孩一愣,似是跪久了,连嘴也张不开,半天才道:“谢恩人,我叫冯安,家住淮安郊外的古庙村,容我安葬爹爹,这就来服侍恩人。”说完,把头上草标拿下来,递到钱禾面前。

钱禾不接:“银子是送你的,你很孝顺。”

池舟看着那男孩,没有说什么,却另拿了块碎银给他。

男孩还要问钱禾住在何处,钱禾却拉着池舟就走。

谁知刚走两步,身后传来喊叫声:“别抢我的钱,别抢我的钱。”

急回头,就见一群小花子,摁住冯安,正在抠他手里的银两。

一面抠,一面骂:“小王八,敢到爷的地盘抢饭吃,你活腻歪了!那还不跟着你那死鬼老爹去!”

路人侧目,却是见惯不怪,无人制止。

钱禾就要去帮忙,池舟拦住她,向身后点个头,两个不远不近跟着的镖师立刻赶过去。

小花子们一哄而散。

冯安被扶起,一看手里,还是给抢了一块碎银去。

池舟近前,问他古庙村有多远。

“出北门四里地。”

池舟拿出二两银子给那两个镖师:“麻烦二位,同冯安回去。”一个孩子,无依无靠,势必遭欺,既要帮他,那就帮到底。

“明白。”两镖师应着,带着冯安离开。

这一闹,大减钱禾逛街兴致,便选了家馆子,去用饭。

不高兴的时候,她喜欢做三件事排解,数钱,睡觉,吃饭。

此时将将巳时,她不困,又无进项可数,那就吃。

淮安地分南北,美食也是荟萃南北风味。身为北人,钱禾自是选了南方特色:软兜长鱼,白炮虾仁,香煎鱼饼,平桥豆腐。

“你怎么不说话?”钱禾见池舟默默吃豆腐,眉头微蹙,忍不住道。

“你说,我听。”

“那些小花子真可恶!明明都是小孩,那么凶!”她咽下鱼饼,语气愤愤。

池舟放下匙子:“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他们也是没法子,这是大人的错。”

富庶如淮安,尚且如此,不知永淳会是何种模样?出发前,他特意去户部查看永淳县贡纳记录,却被告知,自立朝起,永淳都被免赋。

免赋,要么因灾,要么是鼓励生产,但从根本上说,还是因为贫乏,无赋可供。

也难怪上任知县会被打,县库不盈,怕是连兵甲都养不起,自然无法震慑。

“你在想什么呀?”钱禾抬手在他面前晃晃。

就在这时,雅间门被撞开,一个青年飞了进来,重重摔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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