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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生机疗养院(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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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狭小的窄道,祝北风尽量缩紧自己的身体,即便如此,他的后背死死贴着窄道的上壁,而肚子被窄道挤压成一片平整。

“我,感觉我的胸肌要不存在了。”祝北风满脸通红,咬着牙对身旁的程镜秋说道。

“本来就不存在。”

程镜秋在管道外说道。这是一条动物通道,原本的生机疗养院当中养了各种小猫,而赵苑楚作为院长专门给他们留了一间猫房。

说是猫房,实则更像一个小型的疗养院,楼中楼,讨厌猫的人不会被猫吓到,而喜欢猫的人可以去猫房撸猫。

此时,祝北风就在这供猫咪通过的透明管道中穿行。

通道修建得极为隐蔽,而且此时的生机疗养院灯光昏暗,这专供猫咪奔跑的管道更加隐蔽。

很快,程镜秋的路便被堵死了,宠物管道通往墙壁内侧,对于管道外的人而言已经是死路。

祝北风停在黑黢黢的管道出口,咽了咽口水滋润干涩的嗓子:“那个……我真的要下去吗?那个院长也没说里面到底有什么啊!”

寒冷的风从管道里侧吹过来,祝北风一个激灵恨不得立刻从这个管道中退出。

程镜秋好像瞬间洞悉了祝北风的心思,立刻说:“你当然可以不下去……”

祝北风立刻打起退堂鼓。

他可不会被简单的激将法给刺激到。

就在这时,祝北风所在的管道突然出现一个倾斜的角度。

祝北风隔着透明的管道骇然看向程镜秋,只见程镜秋的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按上墙壁的某一个按钮,而祝北风所在的轨道朝着里面倾斜,祝北风身体不受控制,一点点朝着轨道下面滑去。

“程镜秋!”祝北风咬牙切齿地喊出程镜秋的名字,而消失在高出的程镜秋还很有兴致地冲他挥了挥手。

像是在送别熟稔的友人。

祝北风突然很后悔,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跟在程镜秋身边可以利用她,现在到底是谁在利用谁?不,不是现在,从很早开始他和师父师妹就不得不按照程镜秋的指示走!

程镜秋笑眯眯地说:“再见!”

祝北风还准备开口说些什么,阴寒的风灌入他的口中,身体像是来到冰块之上,一边下滑一边被无穷无尽的寒气侵扰,祝北风死死咬紧牙关,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

这漫长的轨道似乎没有尽头,祝北风内心不停地喊着停下来停下来,但是身体的下落趋势却越来越急,越来越快,祝北风绝望地想,为什么他要听信程镜秋的鬼话!

来猫猫管道的路上,祝北风原本还在犹豫,程镜秋冷不丁来了一句:“等下你去管道里面看看。”

祝北风恨不得跳起来反驳:“为什么不是你去?”

程镜秋双手一瘫,指了指自己的轮椅:“你确定让我去?”

祝北风咬紧牙关:“你明明可以用强化石让自己站起来。”

“可以,但没必要。”

“为什么你不能和我一起下去?”祝北风真心实意地希望程镜秋能够陪着自己下去。

“我可不喜欢和废物合作。”程镜秋笑得淡然。

祝北风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程镜秋不是在骂人,她是真的在陈述事实,而自己,很难反驳“废物”的说法……

等祝北风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管道之内,而最后的退路被倾斜的管道截断——

坡度渐渐缓下来,祝北风死死地捏紧拳头,手心里面是一撮冷汗,他的身体以一种狗啃泥一般的姿态停下,祝北风大喘着气,才一抬头,浑身上下又一次被冷汗浸透。

无数双如激光镭射一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那眼神轻蔑又冷漠,如果只是一双眼睛,祝北风说什么也不至于动弹不得,而此时,少说也有五六十双眼睛注视着他。

祝北风心跳急剧加快,在黑暗之中欲哭无泪,脑袋宕机,浑身肌肉紧绷却不敢轻易挪动分毫。

“喵~”

一声猫叫幽幽传来,突然让祝北风恢复思考能力,这些是猫,是猫……

祝北风试图站起身,可是身体才直起一半就被天花板顶住,祝北风无奈窝着身体,手在墙壁上四处抚摸,啪地一声,明亮而温暖的灯光亮起,驱散祝北风心中对于未知的无限恐惧。

这是一间极为开阔的猫房,当然,开阔是对猫咪来说的,而不是对祝北风来说的。他现在勉强弯着腰,试图看清楚猫房的构造,此时一只黑白配色的猫突然靠了过来,蹭着祝北风的手心,祝北风被毛发温暖蓬松的触感安抚,顺手抚摸起来。

紧接着,原本还在提防祝北风的猫咪们纷纷围拢过来,祝北风原本以为猫咪都是高冷的小动物,没想到它们居然这么热情,祝北风像是进入了猫咖一般快乐,过了足足二十分钟祝北风才恍然记起,他来这里是为了找破解这疗养院死境的线索。

“差点忘了正事!”祝北风直到脖子酸疼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四处打量起这猫房,对于普通人来说猫房狭小,可是对于猫咪们而言,却十分宽阔舒适,甚至准备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房间,供这些猫咪休息。

“这布局……”

祝北风在猫房之中爬来爬去,顺着中央的管道上上下下两三次,俨然发现这里的布局和这栋疗养院的布局极为相似,但是猫房的阴阳调和,生生不息,全然不似那疗养院的大楼一般阴气重重。

不知何时,一只油光发亮的黑猫悄无声息的跟在祝北风身后,如黑色的鬼魅,眼神高冷地看着祝北风的举动,在其它猫咪都跑来嗅闻的时候,它依然远远观望着,祝北风朝它伸出手,那只黑猫却谨慎地后退两步。

祝北风心道算了,试图再找寻一次,尽管此时他的额头满是冷汗,在狭小的地方呆太久,祝北风觉得自己胃部一阵紧缩,也不知道是因为蜷缩导致的,还是因为紧张导致的。

此时,黑猫突然窜到祝北风身边,随后顶开旁边一间小房子的门。

门内堆放着满满的杂物,被突然推开,杂物四散开来,祝北风甚至来不及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就被各种杂物淹没。

黑猫也消失在这杂物之中。

祝北风有气无力地半弓着身体,看着面前这些半新不旧的杂物,再看着自己可以腾挪的狭小空间不得已一件件将这些杂物收拾起来。

最痛苦的是里面还包含着各种藏起来的肉干和用过的猫砂。

杂物最多的是猫咪的玩具,各种大小的猫抓板,各种颜色的小球,逗猫棒,还有一些塑料板之类的东西,祝北风苦哈哈地想:为什么不是程镜秋来当铲屎官?

强忍着酸爽的味道收拾着,祝北风突然摸到一个触感奇怪的东西,他仔细看去,是一个火红色的石头,上面雕刻着极为精细的羽毛花纹,里面的红光竟然像会流动一般,祝北风回想起去四楼的路上看到了那只断翅的朱雀……

“莫非,你们把这些东西都捡回来了?”祝北风内心狂喜,如果能够找到朱雀的双翅,白虎的断尾……

“喵~”

祝北风一头扎进杂物堆之中,紧张感彻底消失,他一门心思想着找到那些被抹去的风水物件,直把整个杂物间翻了个底朝天。

当看着面前清点出来的物件,祝北风头一次在这个副本里面看见了希望两个字。

祝北风带着自己的“战利品”火急火燎地朝着轨道向上爬,下来简单,但是上去就格外艰难,身下的管道太滑,对于祝北风来说,上行的路格外艰难,祝北风恨不得自己的手指能够在管壁上扣出一个个固定的洞。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北风费解地爬到顶端,刚想从管道出去,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哒哒……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悠长昏暗的走廊里回响,程镜秋面无表情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阴影中仿佛蕴藏着什么不知名的怪物。

她面色沉静地看着那片阴影,紧接着,黑潮的脸渐渐从阴影之中出现,而身体依然和黑色的阴影融为一体。

“程镜秋。”朝夕缓缓叫着程镜秋的名字,像是呼唤游魂一般,语调拉长,透出一股渗人的凉意。

停在管道之中的祝北风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他死死攥紧自己的手指。

明明自己和朝夕理应一墙之隔,为什么朝夕没有发现自己?祝北风深吸一口气,恨不得自己没有肉身才好,屏息凝神听一壁之隔的两个人对话。

程镜秋看了他一眼:“知道什么东西喜欢紧追不舍,闻着味就喜欢屁颠屁颠跑过来吗?”

朝夕轻笑,似乎没有在意程镜秋的阴阳怪气:“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朝夕打量着走廊的墙壁,空无一物,墙壁上是老旧灰褐色的斑驳,黑一块黄一块,看起来油腻又肮脏,但如果说异常,倒也不至于。

但是朝夕根本不敢对眼前的女人掉以轻心,她看起来柔弱无害,可什么举动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朝夕的手覆盖上灰黄的墙壁,冰凉的触感让朝夕安心几分。

“你很在意我在干什么?”

瞒天过海技能隐隐生效。

“没有人会不好奇你在干什么。”朝夕唇角向上,手指顺着墙壁滑动。

“我在这里发现了一个秘密基地,不过狗不得入内。”

程镜秋语调平平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气起伏。

朝夕摸摸自己的袖口:“为什么你一定要对我如此抵触?说不定我们可以好好合作一下……毕竟我和那位院长,交情匪浅。”

“互相利用,随时背叛也算交情?”程镜秋毫不犹豫地戳穿朝夕的话。

朝夕微微一愣:“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我虚与委蛇,最终也是为了大家好。如果我不付出一些代价,怎么让他信任我?又怎么保住那些没有办法自保之人?”

朝夕的语气分外诚恳,恳切到祝北风甚至觉得他隐约站在玩家的对立面只是因为他在使用苦肉计。

“那你加油。”程镜秋的回复依然不咸不淡,把朝夕的话当耳旁风听。

朝夕却一转话头:“可是,单凭我一个人能够护着的人实在太少,以如今的形势来看,即便我们同心协力都无法克服这地方的阴邪,联手才有一线生机。”

程镜秋神态冷漠:“你凭什么觉得我希望这些人活下去呢?”

此时祝北风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绕住脖子,呼吸不畅,什么意思?程镜秋莫非不希望自己都活下去?此刻,放在胸口的道具变得分外扎人,扎入皮肤,让祝北风肝胆俱颤。

朝夕似笑非笑地离开程镜秋所在的地方,脚步声完全消失之后,祝北风才缓缓从管道中爬出来。

祝北风喘着气从管道里钻出来,他身后跟着几只小猫,黑猫围绕着程镜秋转了两圈,随后跳到了她的膝盖上,这一跳,差点没把祝北风的心脏给跳出来,他害怕下一秒黑猫和程道友打起来。

程镜秋伸出白皙的手指梳着黑猫的毛,黑猫打着呼噜,一双威风凛凛的眼睛缓缓眯起,完全不是刚才狮子王一样呲牙咧嘴,咆哮吐舌的形象。

“原来脚步声来自于你们。”程镜秋挠着黑猫的下巴。

祝北风捏住自己手中的断翅断尾,内心一片复杂。

两人三猫来到四楼,隐约能给听见空气中传来的悲鸣。

祝北风备好一个简易的祭台,燃起香在朱雀面前恭敬叩拜:“莫怪莫怪。”

祝北风还没拜完,那三炷香齐齐断了。

祝北风眼皮一跳,还不等他想办法,程镜秋手速飞快地用打火机点燃三炷香,那三炷香又无风熄灭,程镜秋也不急,继续点,不仅点,还说着一些让祝北风恨不得捂住她嘴的话:

“欲擒故纵的把戏玩一两次就算了,玩太多可不好。”

“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的神兽不是好神兽。”

“下次自己注意点,翅膀那么容易被折断,太没本事。”

整个四楼的阴气愈发浓郁,浓郁到祝北风还没断气就像进了阴曹地府,他绝望地闭起眼睛,第一万次感慨自己小命休矣。

就在这时,程镜秋突然说:

“快接!”

祝北风身体比脑袋快一步,眼疾手快地将断翅接到那朱雀的雀身上,随后他扭头看着那三炷香,还齐齐燃烧着。

“这是什么情况?”祝北风有点崩溃地问。

“强扭的瓜不一定甜,但不强扭瓜都没有。”程镜秋笑得有点欠。

“程道友,之前是我冒昧了,还请你千万不要入我玄门。”

祝北风心想,她程镜秋有灵气是有灵气,但这路子太野,别哪天把祖师爷给气活了,那自己真是万死难赎!

不知道是不是程镜秋的PUA出了效果,剩下的三只神兽雕像没有再为难祝北风,老老实实接受了断爪,断尾,接好白虎尾巴的那一刻,四楼的风水登时逆转,邪气和怨气被一张看不见的网尽数收拢,像被关入笼子中的野兽,虽然呲牙却不会再威胁到任何人。

八楼,采桑子正在画着最后一笔八卦。

猩红色的汗水顺着他的脸颊身体滑下,采桑子气喘吁吁地扶着墙,感到楼下的风水再次逆转,一股濯濯清气从下而上灌注进他的身体,采桑子咬紧牙关,手颤颤巍巍地画下这一笔。

已经画好的八卦阵一一亮起,晦涩而艰难地按照正确的顺序运行起来,采桑子松一口气,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浑身上下的肌肉都酸痛到极致。

“师父!”桑青看出八卦已成,关切地走到采桑子身边,采桑子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你师兄他们搞定了四象,帮了我大忙。”

这九层楼的循环早已是一个整体,祝北风能够修复四象,与之对应,采桑子也会轻松许多。

五人趁着晚饭的间隙交流了一下进度,老成如采桑子也从中看到了生机,格外兴奋:

“等到明天正午我们修复完二楼和七楼,整个疗养院的循环都能被逆转,即便不可能恢复生生不息,但绝度不会是必死之局。”

桑青举起一勺糊状物作为酒举起:“好耶!不过那些人没来找我们麻烦还真是不习惯,会不会明天又出什么幺蛾子?”

祝北风凶狠地瞪着桑青:“你少说两句会怎么样?”

“即便要阻碍我们,此时也无法更改。除非——”采桑子的目光放在江执身上:“如果他们想要毁掉我们这几天的努力,唯一的方法就是直接毁掉阵眼,也就是那枚玉佩。”

江执瞬间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我会好好守着它的。”

这一夜所有人都难得睡了个安稳觉,梦里没有奇怪的声响,也没有无法跑出去的漫长道路,没有突然出现在梦中的突兀鬼影。

第二天吃完早饭,祝北风和程镜秋一起去七楼点星。

“这是贪狼,天枢,玉衡——”

祝北风一个个念着七星的名字,程镜秋没有如他意料之中一样嫌弃他的碎碎念,反而耐心地听着,似乎她从来都不曾说过那些阴阳怪气的冷笑话。

“程道友,你觉得江医生值得信任吗?”祝北风精挑细选问出自己的问题。

“我信任,不代表她值得信任,我不信任,也不代表她不值得信任。”

本就忙得焦头烂额的祝北风被绕得头晕眼花:“什么意思?”

“信任这件事归根究底,并不是你信任谁,而是基于你自己对这个人判断,给出的结论,如果可以被轻易动摇的信任,那就不算信任。如果我信任一个人,那么我绝对不会怀疑他,因为怀疑他就是怀疑我自己,而我,从不怀疑我自己。”

“即使我现在说服你相信我,你也会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产生怀疑,那我此刻的说服没有任何意义。”

程镜秋难得语气平和地给祝北风解释着。

祝北风被这一长串的信任和怀疑给绕得更加头晕目眩,好在程镜秋留给他的思考时间足够多,多到祝北风明白过来: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这个道理。”祝北风斟酌再三,坦言:“我听到你和朝夕的话了。”

“我知道。”

程镜秋也坦言。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祝北风警惕而审慎地看着程镜秋,他看不透这个人,但他既然选择问出口,就只能选择问到底。

“如果有一天我让人看清了我的目的,那么对我来说,恐怕意味着死期将至。”程镜秋合上膝盖上的书。

祝北风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我要开始移星了。”

思来想去,祝北风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厚厚一打符箓:“程道友,若是有什么不对劲,你只管打出符箓去……”

又想到什么,祝北风掏出一柄桃木剑:“这剑虽然不如我师父那一柄,但驱散些许小鬼还行。”

将剑递给程镜秋,祝北风才发现程镜秋坐在轮椅上,如何使得出剑,稍微一动就会卡在轮椅缝隙之中,程镜秋接过剑随手挽了个剑花,一开始她的动作缓慢,似乎在适应这柄剑,但随着短短三分钟后,程镜秋的剑花漂亮得祝北风移不开眼睛。

祝北风又想让程镜秋拜入师门了:“道友,你真的不想入玄门吗?你可以当我师姐!”

“没空。”程镜秋将桃木剑横放在膝盖上。

祝北风尴尬笑笑:“我就是随便问问。”

随后,祝北风站在一早选定的方位上,口中念念有词。

“五方行尽,七星易位!换!”

顿时,原本攀附在墙壁上的星辰的受到指引一般往北斗七星的位置缓慢挪动着,祝北风额头汗水潸潸,口中气息逐渐紊乱,他强自稳定心神,满心杂念尽数排开,一心只想眼前的移星之事。

突然,处在楼道正中间的电梯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电梯门,缓缓打开,有什么东西从中飘了出来。

祝北风大气不敢喘一声,排山倒海的压力冲击而来,虽然看不见,但眼前止不住一阵金星,他想开口提示程镜秋做些什么,张嘴好几次却说不出一个字。

浓烈的黑色气息环绕住祝北风的身体,也在程镜秋身边涌动不息。

程镜秋眉头微皱,桃木剑向前一刺,这一刺的速度很快,快到几声悲吟凄厉地回荡在回廊之中,程镜秋面无表情地收回桃木剑,横扫而出,最前面的雾气被挥开,但后面的雾气却像滔滔不绝的洪水一样不知疲倦地朝着程镜秋涌来。

黑色的漩涡之中,程镜秋注意到这漩涡的中心,她伸手夹住一枚符箓,抖动手腕甩出,符箓直直朝着漩涡的最中心而去,可半路却被裹挟着卷入黑色的雾气之中,转眼这符箓如水滴入海,灰飞烟灭。

程镜秋轻啧一声,并不气馁,手中又是一枚符箓冲着那漩涡中心而去,这次她甩出符箓的角度更加精准,就如同她随手甩出的刀片一样。

黑色的漩涡喷涌着令人发抖的不详气息,眼看着已经一点点迫近程镜秋的身体。

“没有人期待你出生!哈哈哈哈——”

那个提供了一条染色体的男人癫狂地说着。

“程镜秋,你摆臭脸给谁看呢?”

学校那些根本不懂苦难为何物的同学们恐惧又无法忍耐地叫嚣着。

“你没错,为什么你爸爸要打你?”提供了另一条染色体的女人如是说。

“无论你装得多么像正常人,你依旧是个怪物。”微仓山的人惧怕又厌恶着。

“你讨厌你,曲红缨。”临时的队友说。

“她是一个冷血动物,你怎么可能保证她做得到对联盟的忠诚?”考核的教官惋惜却坚决。

所有的声音同时在程镜秋的脑海中炸开。

而她,依然稳定地挥动着手中的那枚桃木剑,根植在神经中的声音似乎对她毫无用处,能够把普通人逼疯的癫狂话语她视若无睹。

程镜秋淡漠地扔出第五枚符箓,符箓精准无误地击中漩涡中心,那些杂乱无章的声音霎时停顿一瞬,下一刻,更加激烈地爆发出来。

“世界的本质就是纷争,无穷无尽的纷争,即便你救了十三洲的人,可是他们依然会陷入新的纷争,你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意义。”

“他们不该死吗?他们该死!他们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和荣耀,却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他们和我有什么区别?”

“我只不过是让这些渣滓去该去的地方,有什么错?”

“我想我们是同类人,我们的心中都藏着一个魔鬼,不,也或许,你是魔鬼本身。”

任务中的那些对手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可是他们的声音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要合力将此时此刻的程镜秋绞杀。

“那么,你到底是在为什么,而努力呢?队长。”千万个马赛克一样的画面中,微蓝站在一片瓦砾之中,他仰头看着身侧的曲红缨:

“队长,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努力呢?”

“你听。”

瓦砾和废墟构成的小山上,有几个孩子围着一个临时搭建的秋千在追逐奔跑,他们的脸上满是泥泞,汗水和血渍。

他们有人缺了腿,有人少了胳膊,有人听力低到听不见雷声。

可是,温柔的晚风远远吹来他们的歌声:

“你听,废墟之上,依然有人在歌唱。”

即使明天他们就会凋亡。

程镜秋用力握住自己脑海中的桃木剑,指关节泛出诡异的白色。

紧接着,她将这柄桃木剑朝着漩涡之中投掷而出,如同她投掷出的符箓一样,这桃木剑精准无误地钉在漩涡中心,发出铮然的弹动声。

黑雾定格,随后如潮汐一样缓缓退入电梯之中。

祝北风阖动嘴唇,直到黑雾散去后半个小时,他才从无尽的梦魇之中清醒过来,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侧头看到程镜秋的那一眼,祝北风飘浮不定的心逐渐落到实处:“我,多谢你,程道友。”

祝北风扫了一眼钉在地上的那柄桃木剑,这桃木剑恰巧正中对面死穴,他不由得再次看向程镜秋:“你真的不会阵法吗?”

程镜秋的语气极淡,比以前更加淡漠:“看过几次。”

祝北风撇撇嘴,看过几次!看过几次就能精准命中!

祝北风抽出另一柄备用的桃木剑,支撑起自己的身体,随后无声地移动最后一颗天枢星。

暗淡的天枢星随着祝北风的指尖而动,一个看不见的路障拦住天枢星的去路,祝北风浑身上下被汗水浸透,他连要紧牙关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将所有的力气汇聚在自己的手指间,极力指引那颗出现在错误位置上天枢星回到原本的位置。

“七星归!”祝北风由身体最深处迸发出一股极强的力量,他不知道这股力量的来源,但他清楚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于是,暗淡的天枢星突然突破层层阻碍,冲着原本的位置飞奔而去,如一道浅亮的流星划过漆黑一片的天空,明亮的北斗七星逐一亮起,散发出微弱而坚强的光芒。

祝北风瘫倒在地,颤颤巍巍想说什么,到了嘴边才发现自己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从海水中捞出来一样,散发出咸腥的湿气。

*

九楼,云祉长久地将目光放在那一座大楼模型上,上面那源源不断的红黑色气息突然暂停运转,一股横生的清气细弱地,如菟丝花一般攀到大楼之上。

云祉第一次生出被蚂蚁愚弄的羞耻:“你为什么没有阻止她?!”

他在问面前的朝夕,朝夕眼神在疗养院模型上停顿一瞬,随后弯弯嘴角:“我去找了,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发现。”

云祉轻笑一声,扬起眉毛:“什么都没有发现?”

“没错。”朝夕淡淡地说:“不过我去看过你说的阵眼所在,守在那里的,只是一个小卒子而已。”

“你有把握毁了阵眼?”云祉依然是居高临下地问。

“我有把握,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朝夕事不关己地说:“云先生,虽然我不希望看到程镜秋好好地活着,但我也不喜欢看你这么和我说话啊。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可我从来不屈从于谁,希望你明白这一点,我们是合作伙伴。”

“哪怕你因此而死也没关系吗?”云祉淡声问。

“云先生,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朝夕的语气不疾不徐:“明明你拥有随意摆弄他人命运的能力,但你却不得不受限于某些看不见的力量,你甚至没有办法亲自动手杀死任何一个人,我说的,对吗?”

朝夕最后两个字咬得极轻:“那么,空有一身力量,甚至能改变规则的你,却又是某种意义上的植物人,是吗?”

云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意识到自己眼前这个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在不经意间,扼住了自己的脖颈。

“别这么紧张,云先生。我只不过是想从你的规则当中获得一点微不足道的利益而已,刚刚说了,我们是合作伙伴,不是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

“放心,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朝夕站起身:

“那么,该去和我们的江医生谈谈心了,否则,你瞧不起的那些蚂蚁们,真的会把你这头无法移动的大象蚕食一空。”

采桑子给江执留了一个小巧的阵法,阵法幻化出这座楼的形状,细节上看不出什么,但江执知道点亮一层说明他们成功一层。

她发现祝北风说得没错,自己现在就是被大圣画地为牢的唐僧,外面的人和邪祟伤害不了自己,但前提是自己不会主动走出去。

而现在,整个阵法当中只余下自己所在的第五层是被程镜秋给的玉佩强行点亮的。

自己只要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就可以!

一阵规律的脚步声响起,江执带着些喜悦看向脚步声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却不自觉地凝重起来。

朝夕。

江执看不懂朝夕,当然江执看不懂的人很多,比如程镜秋,比如眼前的朝夕,但是就如程镜秋之前所说的,小动物们总是有一种天然的直觉,来分辨谁更加危险。

而江执的内心非常确定,朝夕更危险,即便他表现出来的像一个好人,江执没有忘记于赫的死。

五楼的灯突然黯淡下来。

朝夕淡然地看着江执,目光柔和,如一个良师在看自己最得意的学生,这种目光对于江执来说杀伤力十足。

“江医生,我们聊聊。”

“朝夕。”江执有点害怕地开口,虽然朝夕长了一张看起来就让人心生好感的脸,但是江执却不敢因此放下一丝警惕。

朝夕坐在门外的长椅上:“不用这么戒备我,看起来你现在有点无聊,我们随便聊聊。”

江执并不想和朝夕“聊聊”。

“看得出来你不想和我聊天,但总归时间难熬,为什么不找点事情打发打发时间呢?”朝夕的语气很温和,温和得让人不自觉想放松警惕。

江执捏了捏拳头,随后道:“我没什么好聊的。”

“别这么紧张,江医生,为什么不听听我想聊什么呢?”

“比如,程镜秋这个人。”

江执心中略一咯噔,表情出现微妙的变化,朝夕捕捉到这一个瞬间,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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