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破羽行》广播剧每一位工作人员的手几乎都贴上了创口贴，真是一次刻骨铭心的收花回忆啊。
小宋手里拿着一个新买的手办路过休息室，提醒正在里面等自己戏份的庄晚舟：“庄老师，新的台词我刚刚发你邮箱了。你注意查收一下。”
“哦，好的，我这就去看看。”
忽地，他叫住小宋，问：“那个，小宋，你和许老师平时都怎么联系啊？”
若从工作内容判断，整个广播剧组与想入非非交流最密切的就是小宋，庄晚舟好奇他们之间是怎么进行交流的。
“就邮件联系啊。”小宋被问得有点懵。“有时候也发发信息。”
“万一有通过邮件或者短信说不清楚的，要不要打电话或者当面沟通？”庄晚舟问。
“没有，许老师的领悟能力异于常人！而且，那些台本你也看见了，多详细啊。完全没有见面沟通的必要。”小宋说。
“哦。”庄晚舟若有所思地点头，按照小宋说的，这位神秘的许老师自从选角试音那天短暂现身后，就再也没人见过。
“庄老师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小宋问。
“哦，没什么，就想许老师这么敬业，有机会请他吃个饭喝个茶什么的感谢一下他。”庄晚舟自圆其说。
“哦，那可能不容易，我感觉许老师挺忙的，也不太愿意和人过多交流，我们联系时几乎没有一句话是工作以外的，而且他的语言都十分精炼。”小宋感叹，“不愧是大作家。”
“呵呵呵。”庄晚舟傻笑，我连精炼的待遇都没有呢，只有空白。
“你的新手办很酷。”庄晚舟结束了话题。
他打开邮件里刚到的台本，许老师一如既往地细心负责，注释写满了词本。
庄晚舟却黯然神伤：“若是这些密密麻麻的字符能分一点点在两人的聊天对话框里就好了。”
他快速浏览，注意到台本的末页，多出了一行内容：暗夜深谭藏秘密。
？？？
一行和词本、和注解都看不出任何关联的内容。
这难道是许老师一时疏忽敲错了键盘，庄晚舟没太在意。
“庄老师，到你的戏份了。”工作人员在录音棚里呼叫。
庄晚舟应答，刚走进录音棚，就感受到了一股自停更风波平息后许久未有的低气压。
制作人、配音导演、录音师，包括在录音室等他一起录制的搭档关井研都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庄晚舟小声询问：“大家都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林导拍了拍庄晚舟的肩膀，长叹一声：“哎，晚舟还不知道吧？我们这部剧的甲方出了些问题，被另一个集团收购了，现在我们这个项目能不能继续都是未知数啊。”
“换甲方？”这个消息让庄晚舟始料不及。
“嗯。”一位工作人员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就挺突然的，之前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换成了谁？”庄晚舟问。
“DH集团。”林导说，“这家集团实力雄厚，但是，是一家经营房地产的。”
关井研走出录音室加入了大家的讨论：“我刚刚查了一下他们集团，主营业务是房地产，也有一些旅游产业，但从未涉足过文化娱乐方向。”
士气低迷，大家干脆暂停了手中的工作，讨论起了未知的新甲方。
工作人员打开DH集团的官方网站，搜索高层简历，读到：“DH集团董事长段怀，18岁白手起家，从小工干起，21岁组建段怀建筑公司，33岁带领公司跻身上都两大房地产商之一，42岁成立DH集团，带领集团打败行业竞争对手，成为行业龙头。”
他向下滑动手机屏幕，接着念：“段怀还积极从事慈善事业，捐赠修建希望小学、致力白血病患儿救治、关心关爱留守儿童......”
“这哪是简介，简直就是一首赞歌。”呆毛录音师轻哼一声。
说完，他点开DH集团官网的宣传影片。
大腹便便的段怀毫无疑问地成为了整个宣传片的主角。
“就这审美，一看就是在宣传公关上花了大价钱却请来个山寨团队，一股浓浓的暴发户气息。”看完影片，工作人员忍不住吐槽。
“收购我们原本甲方的是DH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公司总经理叫段业。”另一名工作人员说：“段业是段怀的独生子，听闻是业界有名的纨绔子弟。一夜纵/欲豪掷千金的那种！”
“这你都知道，你也玩过？”呆毛录音师调侃，并成功把话题带偏。
“道听途说，道听途说。”
“不过我真听说过，他的模特女友一天一个，还有人看见他带男的一起进出风/月场的。”聊八卦比担忧未知的将来更得人心，大家越说越起劲儿。
“居然还男女通吃？”
“这样一个花花公子如果想在娱乐文化行业里玩玩，希望能把我们项目做完，若只是资金整合运作，我们项目就前途堪忧了啊。”林导把大家分散的思绪拉回了正题。
《破羽行》广播剧的工作人员只能怀着前途未卜的忐忑心情继续工作。
庄晚舟的状态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最开始几句简单的台词便连“吃了好几个螺丝”。
好不容易试中了人生中第一个男主，还是这样一个热门IP，有熟悉的导演，专业的制作团队，和睦的搭档，甚至得到了素未谋面大作家的肯定，以为从这部剧开始走狗屎运了，没曾想会遇到更换甲方这样一个极小的概率事件。
难道真的要无疾而终了？
庄晚舟如同吃下了淮北的枳果，无比苦涩。
讨论闲聊和磕磕绊绊的录制耽误了不少时间，收工时已是晚上9点半。
回到家的庄晚舟没心情补吃错过的晚饭，他缩进沙发发起了呆。
在他极度郁闷的节骨眼上，樊大星又打来了电话。
“舟啊，你这声音听起来怎么不太开心的样子啊？”庄晚舟毫无掩饰的情绪被樊大星发觉，“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我给你报仇！”
“嗯，那你把我们剧买下来，当我甲方吧。”庄晚舟随口一提。
“啊，你把甲方得罪了？这就不太好办了。”樊大星凭借他少得可怜的销售经验说。
“别瞎造谣！我没得罪甲方！”庄晚舟在沙发上懒洋洋翻个身，“说吧，打电话有啥事？”
“没事就不能打打电话？好久都没你的音讯，想听听你的声音。”这话从这哥们儿嘴里说出来，有种心照不宣的虚假。
“请打开《破羽行》广播剧，反复听，我替上升的播放量感谢你。”庄晚舟做起了毫无感情的宣传。
“光听有什么意思，打电话可以和真人闲聊！”樊大星说，“我就是看见你发的朋友圈，想问你是不是最近又接新项目了？”
樊大星真是有一种精准的能力，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能力！
在庄晚舟担心是否快失业的时候，还要被问是不是接了新项目，无异于杀人诛心“没有新项目，要不你给我找个？”
“我可没这能耐。”樊大星纳闷，“没有新项目你开什么新文看，那就是单纯的移情别恋？”
“我都从来没恋过，哪里来的移情？”庄晚舟努力回想最近的动态，坚定地说：“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没有发过这种朋友圈！”
“你这新剧《破羽行》还没结束，就在看新文了，还说自己没有见异思迁？你那个图片上一只刺猬，一朵玫瑰，一个笔记本，还有一本叫《圆桌演员》的新书。”
“哈？”
不等庄晚舟反驳，樊大星兴奋继续：“我还特地查了一下这个书的作者许斐，比你接的《破羽行》那个想入非非厉害多了，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大神。之前那个想入非非不是不搭理你吗，你干脆就把他踹了，另外抱个大腿得了。”
不搭理人的想入非非？又是一把刀戳在庄晚舟心口上。
“我不认识许斐，这书只是随便买来，随便翻翻，懂了吗！？挂了！”
沮丧的心情被无厘头的樊大星拨弄得更加焦躁不安。
庄晚舟索性起身，背起游泳装备去了小区的健身房。
都说游泳能释放多巴胺，缓解抑郁烦闷的心情，希望1500米结束以后能有所改善。
从公共浴室冲凉出来，庄晚舟用白色的大浴巾揉搓湿漉漉的发丝，他草草吹了三两下头发，按亮手机屏幕。
有一条未读邮件，是小宋转发的文件。
许老师真是敬业，今天连改两次台本。
庄晚舟点击打开。
细致详尽的注解如同一颗定心丸，瞬间安抚了庄晚舟内心的浮躁不安。
在他为前途迷茫、不知所措的时候，项目的作者兼编剧却稳如泰山，依旧保持了一贯的作风，认真修改着每一句台词，耐心敬业添加着每一处注释。
飘乎乎的一天在见到台本上熟悉的语言后终于沉稳落地。
“是啊，这么晚了，许老师还在兢兢业业地修改台本，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唉声叹气呢？”
更换甲方的事控制不了，只能顺其自然，但自己有能控制做好的事情，如果真走到项目不得不中止的那一步，也要录好剩下的每一句台词，每一声气息。
走出健身房，黑夜温润的风穿过微湿的发端，那个沮丧的大男孩又恢复了满满的斗志。
十分钟前，在浴室里的庄晚舟并没有发现，台本的最末端又多出了一句奇妙的语言：
一念一诀一剑叹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