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师怎么还没来……”

说好在测定室会合，阿尔温却久久未至，满墙渗人的人像加剧了谢南星的忧虑。

他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老师可是为了你才冒险与代局长作对的！”虽然在了解了对方的身世后敌意降了许多，但赵晨曦还是心存无法言说的妒意。

对于导师肯冒险帮自己，谢南星也有些不解。

从昨天的短暂接触来看，阿尔温的性情并不像他温文尔雅的外表，而是冷漠的，甚至是有些无情的。只有在谈及安托雷与谢菲，陷入怀旧的他才会产生些许的情绪波动。但也很快一闪而逝，缩回了厚重的保护壳里。

已经习惯了用冷漠来自保的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冒着得罪白夜的风险来帮自己？

突然，地上亮起了奇怪符号拼接而成的法阵，然后一个人影由虚转实，正是阿尔温。

“老师！”

赵晨曦欣喜地迎了上去，阿尔温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将目光投在惴惴不安的谢南星身上。

“把你昨夜的经历告诉我，全部！不要有所隐瞒。白夜已经去追我的幻象分/身，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他识破，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听他这么一说，谢南星立马紧张起来，她对白夜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

觉察到谢南星情绪的变化，阿尔温抬起她的头，与其双眼对视，悄无声息地发动了催眠。很快，她两眼逐渐放空，把奇怪的梦中梦全盘托出。

与其说是预知，倒不如说是预警。

来自命运的启示，因和果都显示得很清楚，这不是区区精灵返祖就能做到的。谢菲，你在安托雷究竟招惹了什么？地渊魔物千千万，拥有预知能力的……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听好了，南星。你在梦中领悟了第三天赋，预知。这是非常稀有的能力，但对现在的你来说只是负担。不论在地球还是安托雷，都不要轻易的暴露给他人知晓，没有足够能力自保的预言者只是强者的笼中鸟，甚至会因误解启示而招致灾祸。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尔温一改昨天缓慢的语调，说的又快又急。听得一知半解的谢南星只能点头答应。

“白夜对权位有狂热的渴望，但他在时异局并没有太多拥趸，其激进的做派引起了极大的不满，但碍于他的实力，局内各派一直都忍气吞声，避其锋芒。你现在唯一的自救之法是尽快领悟另外两个天赋，以此来掩盖预知力。为了得到强力助力，他就算有所怀疑也不会在这时候为难你。”

这一大段说下来谢南星更迷糊了。

预知算第三天赋的话，第一和第二又是什么？

从昨天起，阿尔温讲解时用的一些专属名词就让她摸不着头脑。

“老师，她刚接触这些，听不懂的。”倒是一旁的赵晨曦看出了谢南星的窘迫与无助。

“啊？唉……我的专长并从来都不是学术性的讲解。”阿尔温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考了片刻之后又重新换了他自认为比较容易接受的说辞。

“还记得我昨天说过的血脉吧，谢菲之所以能被白夜看中，因为返祖原始精灵与生俱来的元素之能，是天生的高位操法者。至于地渊邪眼，只通过‘看’就能制造出黑暗系的诅咒之力。

这就是天赋，血脉赋予的能力。而二者结合的后代除了继承其父母的天赋外，还有属于自己的额外能力。作为返祖的二次混血，母系的元素之能是你的第一天赋，第二天赋是父系的邪眼或邪影能力任意其一，又或者两者兼具。而预知，才是属于你自身t的能力。”

“可我没有任何感觉……”经过阿尔温冗长的讲解，谢南星大致明白了。但她从启动游戏到现在都没有感觉到和过去有什么不同。不像游戏或动漫里面的主角，忽然觉醒了神秘力量，从此大杀四方。

反复深呼吸，甚至闭上眼，还是什么都感受不到。

“血脉天赋乃先祖传承，你只是事出突然没法接受，进而自我否定。潜意识的拒绝，又怎么会让异能显现呢。”

阿尔温明白问题的结症在所在，不幸的童年导致了不自信，加上长期普通人的生活，她也只是表面接受离奇身世，潜意识的抗拒无法激发存于血脉之中的能力。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虽然会对将来的成长不利。可过不了白夜这关，又有什么将来可言。

一番思想斗争，阿尔温做出艰难的抉择。

“正常的血脉天赋也是在成长中逐步学习适应的，但现在没时间让你按部就班。我要现在要为你强制引导，过程或许有些痛苦，必须忍耐并且靠意志力领悟。”

谢南星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这是她一紧张就不由自主的小动作。

怎么引导？

继续刚才的催眠？

又或者像预知力那样在梦中诱发？

“把手给我，放轻松点，你太紧张了。”握住谢南星的手，阿尔温轻声安抚，“不要抗拒我的意识……”

感受轻轻按在额头的手掌，谢南星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既视感——昨夜的预知梦，白夜抹去自己记忆时也是同样的姿势。

安抚非但没能减缓紧张，反而越发加重了。

意识到她的走神，阿尔温呵斥道，“不要去想不相干的东西，集中精神！”

“是！”

“放松，深呼吸……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做，就想一些能让自己高兴的事。”

高兴？

无人可以分享，又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感受到谢南星的想法，早已看淡了生与与的阿尔温也不禁有些伤感。

如果当年自己能再坚决一些，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被陌生人抚养的地步。谢菲若是还在，她的童年就算不像普通人幸福，至少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心境就如此的悲凉。

这孩子的识海深邃如渊，远超其母，如果能活到第一次觉醒……我在想什么，她能不能通过白夜那关都还是未知数。

相较忧心忡忡的阿尔温，逐渐放松的谢南星摒弃心中恐惧，专注思考导师的要求。

对她而言，只有看纪录片和玩游戏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精神放松、心情愉悦。前者是因为喜欢人文风情和历史地理，后者则是沉浸在虚拟的世界里，能忘却现实的烦恼。

“纪录片的话……你都看些什么？”感应到她的思绪，阿尔温继续引导。

谢南星回想起生平第一次看纪录片。

广袤无垠的荒野里生活着各式各样的动物，给幼时的她开启了接触外界的信息之窗，不再局限于狭窄的‘家’。

不论是放学后还是漫长的寒暑假，都有了打发消遣时间的办法。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喜欢上了纪录片。

就是这个！

在一片平静的识海里，阿尔温抓到了有别于其他思想的强烈起伏。

[真羡慕，它们能在野外自由行走。]

[我要是能有翅膀就好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如果有熊一样的力气或者狮子一样的爪牙，肯定不会有人再敢欺负我。]

[人竟不如动物活得自在。]

一条条深埋于记忆深处的思绪在催眠之后浮出。

感应到她的想法，阿尔温的伤感进一步扩大。

这孩子竟然羡慕动物可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儿时的她得有多抑郁才会觉得当动物比人好……或许，我应该再看一看她的预知梦。

担心谢南星有所保留或者表达不清，阿尔温潜入到她的识海更深邃的地方。

奇怪的套娃预知梦确如谢南星所表述的那般晦涩难懂，就连阿尔温也是在看过之后才恍然明白，原本再无交集的谢菲之女因何会再次与自己的命运交叠。

清晨的冥想被突然闪现的画面打断，所有片段都指向同一人——谢菲父不详的女儿，那个还未出生，襁褓上就已经绣好了“南星”之名的孩子。

没有惊动任何人，使用多年前秘密布置的传送术离开基地，凭借预知追踪了数条街，才堵到一直移动而导致追踪不稳的目标。

看着那张神似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阿尔温想将她带走，修改记忆后放得远远的。远离时异局的监视，也远离预知的未来。

可命运……命运是以凡人之力无法扭转的。不过半天光景，她就被白夜带回基地。

即便这一次能躲过，下一次呢？下下次呢？既定的轨道无论走的有多远，总还是会转回来，就像当初的谢菲。

在被前代局长委托鉴定血统时，阿尔温就预知到了那孩子会成为自己的弟子，会加入调查团，会遭到背叛与囚困。竭尽所能的教导，想让她能保护自己，可结果呢……

他连自己都救不了，又怎么能妄图救别人。背井离乡来到这异界，不就是为了远离无休止的纷争，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谢菲之女的命运比其母还要曲折离奇，她的人生之路更是充满血与荆棘。

一想到至今生死不明的谢菲，想到其女孤独的童年，阿尔温早已已经麻木的心也不由得抽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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