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计划若是失败，等待我们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谁在说话……

谢南星身体无法动弹，意识却很清醒。

[一旦让辛达神族取代世界树成为星球的主宰，他们所引发的悲剧将会再次上演。]

几个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有男有女。

[安托雷经不起第二次大灾变……]

这……又是预知梦吗？

我记得白夜恢复龙形后放了个吐息，精神空间就再度崩溃，然后……然后我就这么睡着了？

[你是我族以秘法在大灾变之前存留的血脉，不受世界树新规的束缚。]

[去吧，去预言中会诞生希望的异星。找到它，捕获它，把它送回来。]

说些什么呢？

谢南星有些焦急。

这可能了包含着很重要的信息，奈何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白夜定不辱使命。]

最后一个声音很年轻，颇有少年感，好像在哪听过，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随后，谢南星感到身体的束缚一下松开了，人也从近似于梦境般的漆黑获得解放。

下意识的哎了一声，瞬间就清醒了。睁开双眼的一霎，她看到了白夜近在咫尺的脸。

呃……这个角度、这个姿势，发生什么事了？

※※※※※※※※※※※※※※

龙城在宿舍区转了一圈也没找到陆离，只能推断他为保命逃了。返回报告的途中，在通往下层电梯入口遇到了专门在此等候的赵晨曦。

“这、这个……是导师让你转交给谢南星的，说是临别的礼物。”

面无表情的龙城听完来意后轻触耳上的通讯器，过了许久，他才按下了通往最底层的按钮。

“代局长要见你。”

只是来转交东西的赵晨曦当场呆住。

啊这？我只是跑腿的啊……

和龙城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几秒，败下阵来的她认命走进电梯。

不时通过不锈钢抛光内饰壁偷瞄一眼，却发现对方就跟个木头一样直挺挺的站着，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前方。

因为导师的缘故，经常能接触到作为传声筒的龙城，但对于这个时不时就能见到的人，她却不比基地里其他人了解得更多。只能像以往那般，呆呆的凝视着他如岩石冷峻的面庞。

叮——

电梯的提示音响起，赵晨曦跟在龙城身后，小心翼翼地踏足极少有外人来访的最底层。

和预想的不一样，没有奢华的装饰，风格也是几十年前的老旧款，整个大平层看不到装饰性的家具，一眼望去只有数不到边的书柜，密密麻麻堆放着各种文件和书籍。

再往里走，拐个弯，墙壁上嵌满了大大小小的屏幕，从餐厅到宿舍，市场、学校、社区……几乎全囊括了基地的各个区域。

视线再一转，只见代局长坐在这房间里唯一能和床沾边的躺椅上，怀着抱着还未苏醒的谢南星，轻轻地梳理着她乱糟糟的头发，脸上的表情让赵晨曦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她不知该用何种词汇来形容，那双一贯冷傲的金色竖瞳里闪过数种情绪，怅然、不甘、懊恼，最后变成了无奈。

强烈的失落与愤怒弥瞬间漫整个房间，紧张与恐惧让赵晨曦额头、手心、后背都逐一被汗湿透。很快，她就感到呼吸困难。

果然不该来的……

视线逐渐因缺氧而变得模糊，就在赵晨曦以为自己要命丧当场之际，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吟让所有的负面情绪顷刻消失。

她知道，是谢南星醒了。

这代局长的态度也转变得也太快了吧，刚开始还一副喊打喊杀的样子，怎么现在……

探究的视线猛地对上充满了压迫感的竖瞳，赵晨曦觉得自己刚回复正常的呼吸又急促起来。

“阿尔温让你带什么口信来？”

回过神来的她赶忙把捧在手里的东西展示出来。

“这本书是导师给她的临别赠礼。还有这个护符，是米兰达给的，说是不能指导的补偿。”

冷哼一声，白夜扶起同样惶惶不安的谢南星，从自己手上拔下一枚戒指，不顾本人的意愿，强行戴到她手上。

被大力按到指根的瞬间，仿佛被什么咬了一下，有轻微的刺痛感。

谢南星急忙低头查看，套在中指上的指环不知是什么材质打磨而成，有点像水晶，晶莹剔透，也不似金属那般坚硬。

还不等反应过来，白夜又把赵晨曦送来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她怀里。

“临别赠礼”的一词让脑子原本还有些昏沉的谢南星瞬间清醒。

模拟器再度崩溃，那训练怎么办？不是说没时间了吗？

随后，她惊奇地发现视野里的东西开始褪色。皮肤、毛发、衣物、家具、地板、墙壁……目之所及，一切都从彩色变成黑白。

怎么回事？

我这是还在梦里吗？

然而更让她惊诧的还在后头。

继变色之后，周遭的物体都像精神空间那般化为粒子状。由远至近，包括龙城和赵晨曦也逐一分解消失，整个房间很快就变成一片漆黑，除了白夜，再无他物。

对未知的不安袭上心头，谢南星隐隐猜到了，但又不敢确定。

这就是所谓的轨道重叠？

紧接着身体浮了起来，一股无形的拉力将她向上拉，不是拖拽某一处，而是全身。

下意识的，她向近在咫尺的白夜投去了求助的目光，他却逃避似的，刻意将视线移开了。

见状，谢南星不由得自嘲。

近一天的教导让她忘了，他们本就不熟。不过是出于目的性的给了点好脸色就忘乎所以了，你对他而言，不过是达成目的的工具而已……

已经将头扭开的白夜忽然一怔，随后一把抓住已经浮起的谢南星往怀着一带，力道之大，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他这是干什么？

怎么现在又突然反悔了？

看不见的吸力逐渐加大，同时受到两股力量拉拽的谢南星苦不堪言。

掐在肩头的手像一对铁钳，牢牢的卡住她的双肩，而来自后背的吸力扯得皮肤和头皮都隐隐作痛。

再这样下去，搞不好还等不及去异世界就会被拉扯成碎片。

“你快放手啦！”

用手肘顶了顶白夜的胸口，他却死死拽住她的手臂，眼神是前所未见的凶狠。

[忘了自己的使命吗？]

米兰达空灵又淡漠的声音穿透空间，在整个大平层里回荡。

白夜一怔，手指顿时失力。失去阻挡的谢南星瞬间被吸走，上升的期间身体渐渐变淡。等他再伸手去抓，只捞到一缕残留的头发。

站在后方完整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赵晨曦看呆了。

在她的视角里，白夜刚把老师和米兰达给的临别赠礼塞过去，谢南星整个身体就仿佛褪了色一样，由明变暗，很快就呈半透明状。

被代局长一把抱住之后才遏制这奇怪的现象，可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后，代局长一愣神的功夫，谢南星就彻底消失了。

赵晨曦揉了揉眼睛。

房间里确实没有了这个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轨道重叠？还以为会像影视或者游戏里那样，开一扇传送门什么的……

白夜脸色阴沉地摆摆手，龙城将还在思维发散的赵晨曦扛在肩上带走。

坐回躺椅，上面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还未完全散去，他伸手轻轻按住，眼神晦暗。

[如果我不提醒，你是不是打算把人留下？]

感觉到最后一丝温度消散，白夜握紧另一只手里的发丝。

[天命的共鸣只对应活物，像我这般残缺的……呵……鸣音只响了一声便断绝，她甚至毫无觉察，又何必强留。]

[若真能放下，你又怎会出手。]

“一而再地踩我的痛处，还未经许可强行闯入我的领域……”

已然从失落中恢复过来的白夜抬起头，如炬的竖瞳散发出和过去一样的冷厉与决然。

“你这是打算向我发起权位的挑战吗？时之大魔导！”

[不，您多虑了，冰霜域主。我只是善意的提醒您，不要忘了自己的誓言，那关系着所有希望回归的安托雷滞留之民。]

魔力随声音散去，米兰达的精神回到导师的小庭院，向一旁急切等待结果的阿尔温点了点头。

“重叠结束，人已经过去了。”

阿尔温如释重负地长松一口气，一直压在尤利卡心头的石头也随之落地。

传送的最大障碍从始至终都是白夜，之前怕他看中谢南星的预知力横加干预，之后又担心他因天命共鸣而舍不得放人。

虽然过程有些小波折，最终结果还是按计划达成了。

“其实……白夜还是有所动摇了。如果不是我提醒，或许他真的会违抗命运也不一定。”

米兰达的话让尤利卡忍不住抱怨。

“虽然我不喜欢那家伙，但他可是坚定的回归党，这才认识几天？就改变主意了？”

“重点不在多久……”阿尔温轻轻按压锁骨下方的皮肤。那里有一块嵌入的鳞片，属于他已经殒命的共鸣者。

虽然理念与性情都不合，但放眼整个时异局，真正能了解白夜的此刻心情的，也只有阿尔温了。

白夜是幽灵龙在时异局就只有他和米兰达知晓，靠着大魔导师的时之律，将躯体的时间定格到陨落之刻，以傀儡尸的形态，不近距离接触很难发现，就连身为生命之神阿熙德神官的尤利卡都被蒙在鼓里。

放弃了引以为傲的躯壳和身为古龙的荣耀，只为能在时光海中待得更久。却不曾想，在遥远的异星遇到久候不至的天命共鸣者。

在知晓的那一刻，白夜大概会悔恨转化为亡灵吧。共生的契约只有有生之物才能达成……

“是有些可怜呢，但已做出选择的命运没有回旋的余地。”米兰达正是担心白夜会反悔，才入侵他的领域并在适当的时候出声干预。

又说谜语，还隐秘传声，哼……

尤利卡十分确信眼前这俩人有事瞒着自己，可偏偏他们一个是大魔导师，另一个是时异局的创立元老之一，哪个他都动不了，也只能徒生闷气。

不过白夜这厮倒是挺能忍的，居然连自己的天命共鸣者都肯放去安托雷，他就那么肯定有朝一日能回去？共鸣可不是一对一啊，向来是阈值高者胜出，更何况还有完满这种无解的存在呢。

不过，人都传送走了，想这些已毫无意义。但愿这一次能达成目标，下一次重叠，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在。

尤利卡前脚刚走，米兰达也传送离开了。

“老师！”

人还未至，赵晨曦急切的大嗓门就从走廊传进来。

“那个……谢南星她消失了！”

阿尔温摸了摸小徒弟的脑袋，“这几天辛苦你了。”

“呃～啊哈哈哈～没什么啦。不对！您有没有听我说啊，谢南星她消失了，整个人变透明，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轨道再次提速重叠，她已顺着其先祖来地球的时光通道前往安托雷。”

赵晨曦环视一圈，发现她离开时还在的两个讨厌鬼居然也没影了。

“诶～那两个家伙也不见了，他们也被传走了？这次的轨道可真邪门，尽收什么都不会的菜鸟。”

阿尔温没有告诉弟子轨道传送的真相。谁去不是由他们定，也并非按能力高低来选，一切都是世界树的意志。

田健被召唤走了，李想……不出意外的话也应该去了。以他们和谢南星的瓜葛，足够被世界树选中。

注意到弟子不时偷偷向外瞄的举动，阿尔温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了庭院拐角处高大的阴影，再联想其最近半年的古怪举动，顿时觉得脑仁隐隐作痛。

“你喜欢他？”

“哪、哪有……是有那么一点点好感啦。”被一语戳中心事，赵晨曦含糊其辞，可阿尔温随后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乘还没有更深的情感，放弃吧，注定不会有结果。”

“为什么？只是因为他是代局长的心腹？还是说您觉得我们之间年龄相差太多？老师，我不会向他表白，也不会……”剩下的话被阿尔温抬手打断。

“不是因为身份，也不是年龄差的关系。龙城和谢菲曾是当期最优秀的新人，只因参与了对白夜的谋乱。结果是谢菲被罚入考察团前往安托雷，龙城被剥夺了灵魂，成为只会遵守命令的傀儡。他永远不会回应你的感情，那只是一具活尸罢了。”

不……这怎么会……

“可他明明会说话，会……”赵晨曦面色惨白。

“那只是为了方便操控而刻意残留的少数灵智，你如果感受到了什么……也只是白夜分出的部分神识。从叛乱失败的那天起，那具躯壳里就没有灵魂。”

龙城等于白夜的解释让赵晨曦无法接受。

这些年那个偶尔会与自己说话，偶尔会帮一些小忙的……怎么可能只是一具傀儡？

看她倔强的表情，阿尔温忍不住抚额长叹。

那哪里是只有一点点好感而已……

他不忍说出的是，一个已经明确了天命的长生种，是不会再看上其他生命体的。

哎……这些弟子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但愿谢南星在安托雷的旅途能顺利些……

※※※※※※※※※※※※※※

白夜的手刚一松，谢南星就被来自天空的强大吸力吸走，以极其快的速度脱离地球，升到了太空之中。

她感到身体像着了火似的，越来越热，衣服、皮肤、肌肉、骨骼……都在无法承受的高温中化为粉末，只有意识还残留着。

呜……好痛苦……

好热啊……要死了吗……

蓝色的星球越来越远，足以让人生出幽闭恐惧症的粘稠黑暗包裹住谢南星的意识。很快，她将连思考也丧失。

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还没找到谢菲……

救命……有谁能救救我……

点点亮光刺破黑暗，也唤醒了最后一点还未消失的意识。

光……

那是……

光芒越来越盛，最后驱散了紧紧包裹住她的黑暗。

谢南星记得，在梦里见过这棵坠满了光球，犹如将星光挂在枝头的大树。

阿尔温、白夜都曾以敬畏的语气提到过它。

安托雷的星球意志——世界树。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略卡，修改了好几次，删掉的废文都可以凑两章了，还是不满意，只能以后有空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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