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推辞人家的一番心意,陈江生双手接过茶杯。几人相坐交谈片刻,女子看起来温婉大方,不曾想竟也是一位健谈之人。
同这位女子的交流中得知,女子原是云都一家镖局馆主的女儿,本名柳乐歌自幼习武,偶尔也会跟随父亲一起护送商队。后与现在的丈夫王漓两情相悦结为夫妻,二人诞下一女名为嫣儿。
那王漓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家中还留有一处宅院,自身也颇有些文采在身,常帮人题诗做句,代写信件赚些银两。
她也跟着邻居学了些手艺,经常做些手艺活来补贴家用。
柳乐歌觉得那段时光虽不似早年随父亲在外般自由畅快,但也算是幸福安乐。
可惜这样的日子没能够持续下去,丈夫不知何时沾染上了赌博的喜好,家中财物连她的嫁妆也一应输光,脾气也愈发暴躁,没有了一点文人的样子。
如今更死负债累累,哪怕她再没日没夜的接手中的活计也不能够将这个窟窿填补。
讲到这里,柳乐歌表情有些落寞,但她很快长舒一口气息,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
“虽然现在的生活有些不如人意,但日子还是要继续下去。”她面带微笑轻轻抚摸着嫣儿的头。
“我的嫣儿知道,阿娘可厉害了,一天可以做十几个灯笼,这几天的赏灯会我们赚了不少钱呢!对不对?”
“对!嫣儿的阿娘最厉害了。”小姑娘高兴地说着,脸上也是自豪的表情。
回客栈的路上陈江生沉默了一路,他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阴沉,无论是之前生活的世界,还是如今的世界里都不缺少因赌造成悲剧的。
以前他就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放着幸福的家庭不管非要去博那所谓的一夜暴富的机会,如今他更加不能够理解。
陈江生一直觉得如果他能够不再为自己的生计发愁,毕业后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并且能够有相伴一生的伴侣,那他这一生应该也算圆满了吧。
他确实没有什么大志向,哪怕到了这里,他依旧渴望拥有一个安稳的生活和知心的朋友,就像现在一样。
走着走着又看到了那间赌坊,陈江生停下脚步抬头望着那块牌匾出神。一旁的凤无明也跟着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不知道怎么的,陈江生竟鬼使神差地抬脚走进了那家赌坊。
“唉!江生你去那干什么!”凤无明在身后喊道,也跟了进去。
一推开门嘈杂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十几张赌桌前围满了人,伴随着所赌的大小一时之间,哀嚎和兴奋声同时响起。
陈江生很不喜欢这样吵闹的场景,他眉头紧锁目光在桌前的人群中掠过,像是在寻找什么人。终于他找到了今早看见的那个男人,柳乐歌的丈夫。
“来来来!我押了,买大!”伴随着一声开字,王漓有些站不住了,他今日带的钱财大部分已经输掉了。
“你还押不押!不玩站一边去!”刚赢了一笔的男子一把将人推开。
这句话有些刺激到了他,原本还有些犹豫的王漓从怀中掏出了房契。“这次我一定能赢!”正要拿去抵押时,却被一只手拽住了。
“够了!”陈江生紧紧拽住对方拿着房契的手,语气颇为愤怒。凤无明急忙跟上,看着生气的师弟,他顿时有些无措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是谁?快放开我!”他想挥开这看着有几分瘦弱人的手,却发现对方的力气很大紧紧地钳住他的手腕,怎么也挣脱不开。
陈江生冷声道:“输了那么多次还不长记性!这里就不是你发财的地方。”
“你谁啊!管得着我嘛!”几次挣脱不开,男子有些恼怒。
两人的争执声越来越大,很快引来了赌坊的护卫,“你们干什么呢!这里也是你们能闹事的地方?”一名身材魁梧的护卫走在前面指着二人。
王漓急冲冲喊道:“几位大爷快救救我!这个不知道哪里的疯子一直抓着我不放!”
两个护卫也是谨慎的人,在这个赌坊里可不乏欠债被追上来讨债之人,他们的职责也只是不让赌坊的生意受到影响罢了。
于是,二人一起被护卫赶出了门外,连带着凤无明也被丢了出去。
“江生?”顾辰上前将人扶起,他身后还跟着楚陌钰和聂子萧二人。
聂子萧看了眼身后的牌匾调笑道:“哟,怎么小小年纪就染上了赌习,看来这云洲山的弟子还要多加管教才是。”说罢还摆出一幅惋惜神色。楚陌钰的脸色一时也有些难看。
陈江生闻言在心里直翻白眼,不愧是小说里的狗头军师,就会挑拨关系。
没错,聂子萧在原书中也算是个描述比较多的角色,这家伙和木生香一样是主角的左膀右臂,一个负责出谋划策,一个负责扫清障碍。
相比于木生香这个人可更加难对付的多,所幸现在的聂子萧还处于正道阵营,后期也是被主角的实力臣服才主动为其效力。
陈江生回过神来向几人解释,等再分出神来找王漓时却发现人早跑没了影。
“……”
突然一声尖叫惊动了众人,“啊啊!死人了!”几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栋楼阁式的建筑环环相扣,雕栏玉饰,远远望去就能看见红色的罗布装饰在侧随风飘动。
而此时楼宇上人们来来回回奔跑,众人夺门而出。忽而顾辰手中的云宿微微晃动起来,楚陌钰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神情严肃。此处有妖!但他们不能贸然前去。
官府的人来的很快,片刻时间就将楼宇封锁起来,幻乐坊门前贴上封条,里面也没了往日的热闹。
看见出事的楼宇聂子萧倒是来了兴致,“巧了,聂某不才曾与这幻乐坊老板有过几分交集,或许我们可以向她询问一些信息。”
黄昏时分,天空上仅还有几丝霞光照耀,夜幕正悄悄笼罩起云都城。一家酒楼的包间内灯火燃起,聂子萧笑脸迎接来人,“玉姑娘还真是给聂某面子,百忙之下还愿意前来赴约。”
“聂先生哪里话,如今我的幻乐坊可是冷清的很,您不就是为此事才来找我的吗?”来人身着红色的衣裙,眉眼如画。玉霜懒得跟他周旋,今日的事情已经够让她心烦的了。
没成想人一进屋,顾辰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赏灯会那晚距离较远没能察觉,如今虽然气息被刻意隐藏过,但还是能够感觉到来人身上的妖气。
“诸位想的不错,我的确是妖,但人可不是我杀的。”玉霜也不瞒着,她摊开手大方承认,自顾寻了个位子坐下。
“幻乐坊是我的地盘,我可犯不着给自己找麻烦。”玉霜随意取下一支发钗在手中把玩。
楚陌钰也不甚在意,道:“既是如此,还请姑娘将所知告于在下。”
“云泽仙尊客气。”
玉霜道:“死的那个人是这云都有名的纨绔,仗着家中富足可没少流连风月场所。死的时候面色发黑一脸阳气不足的样子,我们幻乐坊可不做那档生意,他倒是死到我这里来了,真是晦气。”她面露嫌恶,心中的烦躁也在脸上展现出来。
“不过,他今日来的时候我恰巧见过一面,他身上没有妖气倒是有一股鬼气环绕身侧。八成是做了什么恶事遭报应了吧。”玉霜仔细回忆起事情经过给出猜测。
“既然此人的死确实是与邪祟有关,那此事便不能不管。”楚陌钰起身,眸色中透着沉稳。
夜幕降临,黑夜中的云都城依旧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今日是赏灯会最后一天,沿街的商贩们依然卖力叫喊着,希望能在今日在赚一笔。
白日里出现的命案丝毫不会影响这座城都的运作。只有幻乐坊如今大门紧闭,门上的封条宣告暂不迎客。
柳乐歌依旧带着女儿在街上摆摊卖花灯,她也想趁着最后一天再赚些银两度日。嫣儿也懂事地帮着招揽客人。可惜今日买灯笼的客人较少,摊位上还剩了不少做工精致的花灯。眼见天色越来越晚,柳乐歌不免有些失落。
“这些花灯还剩多少?都卖给我吧。”一位身穿红裙的女子出现,身边还跟着个护卫,正是从酒楼出来的玉霜。
“玉姑娘!”柳乐歌面露笑容,随后说道:“这些花灯本就不值几个钱,就送给姑娘吧。”
“这哪成啊!你本来做这些灯笼就不容易,我那能白要啊!”玉霜亲切地拉起对方的手塞了几枚银两。
“这……我不能收,姑娘平日里对我们的帮助已经够多了,再说如今乐坊出了事,这些钱财我实在受之有愧。”柳乐歌摇了摇头就要将银两还回去。
急忙按住对方的手,玉霜道:“这些可不只是买花灯的钱,还有那身衣裳的定金。放心吧,等我的乐坊再开张我可是要穿那衣裙表演呢。”再度对着眼前女子明媚一笑,“今日时辰也不早了快些带着嫣儿回去吧,莫要熬坏了身体。”
不好再做推辞,柳乐歌再度道谢并保证一定将衣裙按时做好,便收拾摊子带着女儿回去了。
将几盏花灯交与身后的护卫,玉霜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微微出神。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的一个身影,不似如今的素衣青衫,那时的女子衣着鲜艳明媚张扬,拼死将她救出于猎人刀下。如今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恩人却变成了现在的处境。
一想到柳乐歌的丈夫,玉霜就止不住皱眉,面色凝重。
负心之人,最是令人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