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栩的瞳孔一瞬放大，微讶，她低头不语，静静看着进度条的挪动，当时屋内发生了什么，身为当事人的她再清楚不过，但她仍等待着将视频看完，捕捉着其中关于左言的细节。
进度走到倒数三十秒，江栩顿时脸色一凝，手指在屏幕上向左滑动，而后顺息间变换手势，将视频删除，微笑着推回给岑心。
岑心呆滞了。
江栩笑得亲切体贴，“我这个反应，符合想象吗？”
岑心:“......不符合。”
江栩端详着岑心的表情，歪头问道:“你没备份？”
“没有。我觉得你不会。”岑心答。
“你觉得。”江栩咂嘴，“我觉得这三个字在我心中排得上不靠谱前二十，岑心，我觉得你有必要感受一下人心的险恶，比如我这样。”
岑心波澜不惊，“像你们这样的存在，我觉得或者不觉得，没有什么分别。”接着，岑心压低声音，又说:“你们杀人，应该很容易吧。”
“这方面你可以尝试着去相信一下古代神话哦，世间自有法则。”江栩耸肩，“尽管法则通常不爱管闲事。”
“话说回来，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要邀请我？你不怕吗？主动靠过来。”江栩凝视着岑心。
“怕啊。”岑心喃喃，“就是太怕了，不确定的话，不会安心。”
江栩不问确定什么，凝视着岑心的眼神更加深沉，“确定了，也不会安心。”
“是不是很怕？”不给岑心接嘴的机会，江栩自顾自道。
“原本觉得周围很危险，但一直以来没有实际接触过，尽管出于求生的本能和意志仍要小心翼翼————”江栩拿起铁夹，将烤肉翻面。“亲身经历过，总归不同。”
“汹涌的人群里有执着的盯视，自己的家里、房间，关窗没用，锁门没用，躺在床上空旷的不安全感，装上床帘也没有用，想躲在柜子里，想躲在铁箱里，想缩在无形的视线无法穿透的地方，却又怕自己打不开亲手关上门，在狭窄的空间里窒息。”
江栩微眯着眼，似陈述，又似吟唱。
“无处可逃，清醒时分逃狱般溜进来的恐惧和不安让人脆弱也疯狂，疯狂的......不耐烦，城市里无处放声嘶吼，有时会想不如就这样算了吧，太累了，可不得不想活着。”江栩点点心脏，“对死亡本能的恐惧。”
“既怕，又想要，对吧？死亡。平静。安宁。”
“最难过的是，这一切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的内心活动，心中再抓狂，还是要维持生活。”
“你......”岑心吐出一口气，半抓半捂的盖上心口。
“骗你的。”江栩露齿爽朗一笑，“我从前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和你差不多。现在是个既倒霉又幸运的普通人。我有的，大多是别人给的。硬要说，你可以把我理解成现代社会的异能人士，偶尔献一下爱心，不会害你，现在认识你了，可以卖个人情顺带保护保护你。”
江栩突然又笑得落寞，“我现在暂时不想死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会死了，能做一点是一点吧。”
“江栩。”岑心苦笑着打断道:“你也应该感受感受社会的险恶，随随便便就对人掏心窝子。”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编来卖惨的？”江栩眨眨左眼，“没机会说，不说，什么时候就永远没机会说了。”
岑心撑着脑袋:“你朋友，也不能说？”
江栩笑，“你会对你朋友说吗？”
“我指的是。”岑心点点手机，“这个朋友。”
“我和她啊......”江栩低声笑笑，拿过烧酒浅饮一口，不语。
生活的难处揭与不揭都在那儿，心绪来回摇摆，反而荡出平静地带，兴许是江栩的自白起了点儿效果？至少是不孤独的宽慰。被害也好，不被害也好，岑心闭眼又睁开，今天的天气挺好。
“她？我看她和你应该不错啊？穿的风衣都是和你一个系列的。”岑心以为江栩知道。
江栩呆愣，“啊？”
这下轮到岑心惊讶了，还有穿“情侣衣”本人还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啊。”
“那这衣服？”
“她没事儿爱买衣服，也会往我衣柜塞，她塞了我也没道理不穿嘛。”
“那她不是对你挺好的？”
“哼，她在我家还白吃白喝白住呢，明明就住对门。”
“不是，你看不出来是情......一个系列的？”
“呃，风衣不都大同小异吗？”
岑心的眼神都开始透露着怜悯，“江栩你......真直啊，刀枪不入的直。”
“我可是纯弯？！”
岑心咬牙，“我都觉得她对你有意思，你纯弯还看不出来？”
江栩委屈，嘴不自绝的撅起来，“可她直啊！雷打不动的。”
“你问了？”
“没有！”
“你不问就断定了？！”
“是不是都不行！她还忘不了不算前任的前任呢！我不要喜欢她！”江栩在脑内把将军的身份编辑一番，“人家体制内！有钱有房有人脉，会打架，看身量八块腹肌都没差，一拳下去我就没了，听起来是个朗月清风的白月光，遗产都想全给她！拍偶像剧吗这是！”
岑心听了很不适宜的补刀，“不算前任，是没在一起，这都不在一起？”
江栩悲愤地横岑心一个白眼。
岑心琢磨了一下，懂了，“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何况永远得不到，你......这，唉，那你俩现在什么关系？”
“勇者斗恶龙。”江栩状似眼含热泪，一字一顿吐出五个字。
腕上的印记没有消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进玉里，人儿还忽冷忽热的，打又打不过她，江栩心头一热，眼眶一红，朱唇一抿，委屈了起来。
对自己在老虎嘴上捋胡须的行为没有丝毫自觉与悔改。
岑心见江栩委屈巴巴的模样，心想这孩子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