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尘中志异记 > 第53章 第 53 章

第53章 第 53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江栩昏睡前脑中的最后一副画面是定格的,风雨都没有动了,光环绕着左言,她状似向前走,眼睛隔着雨幕将自己望着,周围蛰伏的暗渲染了她的妖异与神秘,提醒江栩她从黑暗中来,江栩只恍然觉得她像下了凡的神仙,她向她而来的温暖和高悬在天边的距离令江栩感觉到一股幸福又惶惑的心酸。

左言见江栩在梦中落了泪,低叹着将怀抱紧了紧,由着江栩往她怀里又缩了缩。

毒解了后江栩没有睡多久,毕竟这不是能令人安睡的环境,她醒来时,就见自己斜倚在左言的怀里,脸恬不知耻地埋在左言的颈侧,还糊了一片泪,左言的碎花长裙散在地上,让江栩给坐了,外搭的针织软衫此刻正披在江栩身上,江栩睡着时一手一并把软衫和左言的头发给抓住了,直往自己身上紧,左言的头发落在江栩手里,压根动弹不得,任由江栩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

人啊,不醒不要紧,这一醒,哦豁,尬了,还不如不醒。

江栩糯糯地放开左言的头发,规矩摆好,身子骨一点点向外挪,又被左言一把子扶了回来,江栩愣愣被左言摆弄着,抬头,乱掉的头发也被抚平了。左言漂亮的脸上写了冷淡的不高兴,她的眉蹙着,美人皱眉也好看——除非不是当事人。当事人本人江栩是没有心情欣赏这近距离的美颜,她回过味儿来了,操心的是身后这最终还是被搞塌了的房子。

这点儿害怕的小情绪自然被左言发觉了,左言低头觑一眼江栩,这一眼看进了江栩的眼睛,终于让她看出了一丝担忧来。

“醒了?醒了我们就回家。”左言随手给房子布了结界,双手抱起江栩站起身来往回走,江栩察觉自己被公主抱,心下一惊,手脚已先一步开始挣扎,左言将她一横,柔和地抱怨道:“伤还没好全,你不疼?”

江栩卒然不动了,被这么一提醒,唉,是有点疼。索性躺平当咸鱼了。

车还在外面放着,左言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开门把江栩放进副驾驶,她正要给江栩系安全带,江栩忙拉了扣好:“只是痛了点,倒没有手断脚断了,我自己可以。”

左言动作一顿,点了点头,无声回了驾驶座。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左言和她之间反而生疏了?左言安静得可怕啊!江栩战战兢兢,用余光瞟左言,心里跑过很多种可能,捡来捡去,还是说秦予留的事情比较妥当,谁料她刚张口,左言就头也不回地说:“睡会儿吧。”

江栩看着前方道路上直接被左言的力量干预回退着消失在道路上的障碍物,仿佛在看一场倒放的影片。

“......”那就睡呗,不睡还能咋滴。

这次一睡,江栩彻底睡到连左言抱她下车都不知道。

前一天晚上没吃好,忙活一晚上,又心惊胆战的,早餐也没有吃,重重饥饿的累积迫使江栩饥肠辘辘的醒过来。稍一挪身,肩膀处沉沉的,皮肤相贴得久了,摩擦产生的触感就没有那么灵敏,以至于江栩没有发现左言的手垂搭在她身上。她们俩此刻正叠着躺在沙发上,左言在里侧靠着沙发背垫着,江栩靠着左言,窝在她柔软的怀里。左言睡得很沉,脑袋被江栩惊吓的头撞了一下也没醒,江栩大气不敢出,放松身体让左言搭着她的脑袋放得平坦些,然后梗着脖子对着茶几上的三大提购物袋干瞪眼。

购物袋里面好像有很多零食,好饿,想吃......

江栩犯难地感受着身后左言的重量,心里是怕啊,怕啊,还是怕,比起醒来后可能要面对的起床气,江栩更怕挣脱出去把左言惊醒了。

可对面的零食太馋她了......

不行,打住。江栩把眼睛阖上,努力回忆困意,忽略咕噜咕噜叫得直响的肚子。

“醒醒,吃饭了。”左言摇晃着江栩。

江栩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问:“你醒了?”

“嗯,你肚子叫得太响亮,不醒都难。”左言答。

得,还是她的错喽!她是为什么这么饿哦!

江栩怒从心头起,抬头一瞪,左言却是看都没看她,转头去厨房了。江栩的怒气条还未攒满就咔嚓一声裂开,熄火了。吃饭要紧,灰溜溜跟进厨房,左言先为她盛饭。

“菜都做好了?怎么刚刚没有闻到香味儿呢?”瞅着一粒粒圆润爆满的米饭粒,江栩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暗藏不住的开心。

左言懒瞥江栩:“闻着香味儿不就醒了么?菜还没做完,不如多睡会儿。”

江栩正要为左言的体贴感动,就听左言又补充了一句:“免得一边做菜一边听你叨叨。”

“......”行,她笑不出来了。

“吃饭。”

“......噢。”

往嘴里送着蛋羹,江栩脸对着饭桌,眼神时不时向左言那儿溜,好久不见了,有点想她。左言饿得很了,往嘴里送菜的速度比较快,一面吃一面出神想着什么,江栩见左言注意力不在她这儿,胆子更大了,把目光更往上抬————然后同回过神的左言对上了。江栩手一抖,蛋羹娇弱地摔在碗里。

“怎么了?”

“没什么。”

江栩低头扒饭。也空了有一会儿了,左言不问她在秦予留那儿发生了什么吗?那要不她问她?问什么呢......江栩不大习惯问别人私事,连带爱好都少问,一直秉持着非必要不问除非别人愿意主动说的原则行事,但据朋友反馈,这样也会因为太过有边界感而让人觉得她漠不关心过分保持距离。

“事......事情都忙完了,了吗?”出师不利,江栩紧张到结巴了。

左言正眸看她,举筷为她夹了一块肥瘦均匀的五花肉,说:“最近需要忙的忙完了,还有一些以后再说,不着急。”

“......噢。”左言没有调侃她的结巴,江栩的紧张渐渐放了下来,“那最近一段时间会在家吗?”

左言把筷子放下,盯了江栩老一会儿,江栩被越盯越不自在,把头低下去:“你看我干嘛?”

“看你撒娇啊,怎么,想我了?”左言探身子上前,双手托腮笑睨着江栩。

“倒也不是那么想。”

“那问我最近在不在家做什么?”

“问清楚我好买菜。”

“肉沫茄子、宫保鸡丁、干锅花菜、麻婆豆腐、红烧鳝鱼、凉拌西红柿————”

“停,停!打住!你报菜单呢?”江栩汗颜,心里默记要买的菜,上下打量着左言,“您老走这么久感情是搁不知道什么地儿玩饥荒呢?”

“是啊,吃没吃好还受一肚子气。”左言腮帮微鼓,一脸不高兴。

“笑死,谁能让你受气?”左言鼓着的脸好可爱,好想捏一捏......

“呵。”谁能让她受气?谁能气她她心里没点儿数么?左言一瞪江栩,算了,她真没数。忍。

江栩茫然了:“瞪我干啥?我又没惹你。”

“你确定?”左言眯起眼。

“我不确定。”江栩脸色一变,立马改口。

“哼。”左言退了回去,专心吃菜。

时间向后挪了三天,左言一如既往和江栩调笑斗嘴,全然把秦予留的事儿忘在身后的样子,一星半点都没有提及,江栩仔仔细细观察左言的神情,没发现什么欲言又止的迹象。

她就一点儿都不好奇?江栩满头问号,左言沉得住气,可她沉不住啊!趁着左言倚在沙发看书的空档,江栩眼不离左言的一步步靠近,坐在左言旁边挨着她,试探着询问:“左言啊,你就不好奇吗?”

“你想说了?”左言把书搁在茶几上,侧脸看江栩。

江栩不敢和左言对视,耷拉着脑袋歪向左言的肩膀:“啊?”

左言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你愿意说我就想听。”

什么叫她愿意说她就想听?

“我倒也真的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那副德行的。”左言迟来的责怨落在了江栩身上,“你完全没有用我的妖力不是吗。”

江栩捂脸:“你不是说你的妖力留做底牌吗?”

左言听了深吸一口气,说:“......我叫你隐瞒红雾的特殊能力,是怕你可以除妖血的事情让别人知道,对你不利。红雾过于狂虐,难以做战斗之外用,你平时若有什么需要,可以使用我的妖力。我叫你少用,是用于战斗时少用,你现在需要锻炼对红雾的掌控力,关键时候只有自己的力量最可靠,你既然要保护我,就得强大起来,只有自己强大才能百分百保障你自己的安全。”

江栩汗颜:“我以为你当时的意思是如果我可以用你妖力的事情被太多妖知道会对我们不利......”

左言一把把江栩的头从自己肩上推开,嫌弃道:“坐在你旁边的是谁?我。我这阵子住在哪儿?你家。这片小区是什么地方?妖居。住了这么久,全城的妖都知道了,你还认为我要在外面和你撇清关系?况且我要撇清关系我一开始给你妖力用做什么?”

“江栩,你看着我。”左言说,她的神情凌傲昂扬,“就算是其他的妖都知道了,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左言行的端做得正,谁盯着我,打服就是。我给你的玉你贴身带着,如果你有生命危险,我会立刻到你身边,相信我。”

江栩被左言一番豪言壮语说得脸红:“你总这样......”

“什么?”

“总是梦幻登场霸言霸语啊!上次也是!满天飘着光你才来!平凡点的登场不好吗!”太耍帅是真的会让人被帅到啊!

“你怪我?但凡你喊我一声或者用一下我的妖力我至于打着光定位你吗!黑灯瞎火的麻烦死了!”

“你又不说清楚!”

“你总胡思乱想不跟我说还怪我!”

“别转移话题,你就是不说清楚!”

“你又没问我!”

“你不说清楚,说清楚我问个什么!”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没理解清楚!”

“你不说清楚!”

江栩又羞又窘,被左言一番操作做弄得无地自容,对着左言就是一顿不敢怒但敢言的脾气,顺带拿一手一个抱枕夹住自己的脑袋遮住脸。

左言一句千回百转的“你无理取闹!”几度到嘴边又生生被咽下,想了想,她是没算完全说清楚。

“......我是没说清楚。”

听得左言服软,江栩不喜反惊,整个人吓得往旁座一跳怕左言在憋什么大招,果然,抱枕被无情地撕扯,江栩抢着挡脸的抱枕嗷呜直叫,左言恶狠狠盯着江栩:“但你也没有问我!这锅我不全背!”

见再说下去江栩薄薄的脸皮和脆弱的小心脏就要承受不住了,左言没好气地安抚着掰回话题,问:“所以怎么回事?你心软了不舍得下手,非要等对方对你出手才肯出手?”

左言字字正中靶心,把江栩的心理猜了个□□不离。

“......还有想再打探打探消息了解一下嘛,万一最后打起来不小心打死了这不就成了冤案,万一——”

“万一她是无辜的?她都要害你了她还无辜啊?江栩你有这博爱的菩萨心你分我一点点好不好?”

江栩埋着头闷声不说话,话都给人说了她还说什么。

“那她是无辜的?”

“......”

“你问出什么了?”

“她父母应该出了事,她八成被融魂了,但我估计她还保留着之前的记忆。”

“就......”左言把这字撤了回去,“就这些消息换你一身伤有些不太值当。”

“我这不是被先手暗算了嘛。”江栩小小反驳了一下。

“所以连带暗算也要先防着啊,你发消息给我时那叫一个小心,自己行动起来倒是勇得不行,我该说你什么。”

江栩自知是自己一拖再拖才惹了一身伤,低落道:“是我错了。我想着她以前人很好的,不到万不得已......想给她留个机会。”

江栩想到了自己以前的遭遇:“至少在我们还是同学那会儿,她还有着正常的生活,后来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儿。”

左言观察着江栩的神情,一双手犹犹豫豫悬在江栩身后,不知道是该摸脑袋还是拍后背,江栩的头发被方才枕头的一番□□掀得翘起一撮头发,瞧了那撮头发一会儿,左言将手贴上江栩的脑袋,不大适应地安慰着她,

被摸脑袋,江栩得了依靠方才解开危机关头被大脑刻意屏蔽的恐惧,后知后觉地怕了起来,左言在她旁边,她嘴角一沉,嘴唇一瘪,吸吸鼻子,找着了后盾般把头重新蹭到左言肩头,没敢靠太近,还挺着脖子斟酌着搭脑袋的力道,做完一套小动作才放心的委屈起来。

她不说话,也不哼唧,贴着左言安静放纵再消化自己的情绪。

委屈起来还要倔着一口气,左言无奈又心疼,到底没把江栩搂住,怕吓到她,等江栩粗重的呼吸平静了,她才说:“具体情况你要搞清楚才能放心吧?你去收拾一下,我叫负责的人来。”

江栩的眼眶泛红,哑着嗓子问:“丹尘?”

“不是。是另外负责的妖。”左言扶着脑袋,“她有些热情得过了头,你不要害怕。”

江栩想不到有什么妖能比第一次相遇时的左言还要“热情”,怎么再缠她一次喊恩公怎么甩都甩不掉?

等跑车用野兽帝王引擎般的吼声冲到她家门口时,江栩真真体会到了两个字“不妙。”

想着怎么着都得开门,江栩懒得等人敲门,自先走到玄关,握着门把手缓缓向后拉,江栩挂着礼貌的微笑将门打开,门外没有人,江栩探头往车里看,却听得客厅的窗户哐的被舞开,她转头只来得及看见鱼跃而入的残影。

江栩:“......”你礼貌吗?

左言扶额:“......”

“哎呀哈哈哈哈,怎么这么客气呢!”那人一手搭着脑袋笑呵呵向江栩一个箭步,额头咚地砸在江栩额头上,一双琥珀色兽瞳愉悦地眯着打量江栩,“你好呀!”

这什么礼?撞头礼???江栩被撞出一脸呆愣,机械般咔嚓扭头看左言。左言不忍卒视,瞥过头没看她。

来人比江栩高一个头,她歪头瞧了江栩傻不愣登的表情好半天,呼呼一笑,捞起江栩的腰往上提,吧唧一口在江栩的侧脸上印下热烈的吻。

“你差不多得了!”左言大掌凌空一抓,来人抓着江栩一同被甩到空中,左言又是一摆手,江栩从空中脱出,平平稳稳落到她身侧,空中那人则毫无意外地摔到了沙发上。

江栩被甩得晕乎乎的,一动不动站了半天才缓过来自己被耍流氓了,左言从怀里拿出手帕就给江栩擦唇印,见江栩想要恼又不知道这个时机该不该恼,压着声音解释道:“原也,小孩子性子,族□□流比较豪放。”

刚见面就这么热情,这是得多豪放啊?江栩不可置信地偏头看原也,原也爽朗接收了她的目光,张开一口大白牙咧嘴对她笑。

原也的皮肤比平常人深一些,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头泛着光泽的雪白长发整个向后梳,用定型喷雾塑了形,兽瞳毫不掩饰的暴露在空气中,露脐短背心和超短裤将她丰润的肌肉线条暴露无疑,配上她目测超过一米七五的高个子,整只妖从上到下澎湃着勃发的力量感和生命力。

江栩打量着原也的脸,眉目深邃,鼻梁高挺,轮廓线条分明,完全是富有攻击性的帅气五官,怎么瞧都不似本土产的妖,:“是......”

“混的。”原也收了笑,把五官端端正正摆好,再让江栩瞧,正儿八经的模样下,江南烟雨缥缈柔润的细致才隐现出来。

江栩才了然,原也又笑开了,这回是转向了左言:“我说你怎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十次邀你十次不答应,原来在这儿筑窝了。总算给我见着真人了。你不介绍一下?”

左言将手帕放回衣衫的内兜,觑一眼原也,说:“江栩。这位原也,原初的原,之乎者也的也。白狮,舶来品。之前负责秦予留爸妈的事儿。”

“白狮?”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白狮为什么是小麦皮?因为这是一只晒黑了的白狮。”原也抢答。

“原也?”

“你想的没错,草原之王,原本是野兽的也,但她嫌野字笔画太多难写,就选用了简单的也。”左言含笑,“你要是不介意也可以叫她原耶,她从前拍照特别喜欢比剪刀手喊耶,我这儿还有照片。”

江栩想象霸气炫酷的高个姐姐傻憨地比剪刀手喊耶的场面,捂着嘴忍笑:“不了,我还没有那么好奇。”

“你的笑声出卖你了哦小姑娘。”原也悠悠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了,收住。”左言看着钟表上的时间,偏头问:“秦予留的事儿怎么样了?”

原也立时变了姿势正襟危坐,声线沉郁,汇报似地说:“不理想,考虑到她情况特殊,我没有用手段逼供,具体情况,要到了那儿她才愿意说。”

“江栩,她要见你。”

左言环着江栩侧坐在原也的背脊上,原也踏空无声,风声呼啸,一跃便飞去百米,带着她们极速向秦宅逼近:“快到了,节省时间我就长话短说,秦予留确实被融魂了,燕子现在的状况不适合转移,我就把她们都关在原地。燕子从那天晚上到现在就没醒过,秦予留什么都不说。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见你?”

“你为什么非要见我?”

原也的安排十分恶趣味,她将秦予留关在了江栩曾经被关的房间,江栩一走进房间里就觉得烦躁,脱口就问。左言靠后倚着门框懒懒散散站着玩手机,眼神都没给秦予留一个,一副跟着江栩过来置身事外的模样。

秦予留无视江栩的问话,跟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秦予留。”

“你站那么远干什么,怕我害你啊?”秦予留轻笑着边说边抬头,目光在看到左言的一瞬间骤然冷凝,狰狞出毒怨极深的表情,抬手甩出毒雾就向左言击去。

左言的注意力不在秦予留身上,江栩登时脸色变得惨白,旋即渗出极惊的怒红:“你!”

吼出的“你”字几乎不成一个完整的发音,极速膨胀的红雾一举震碎四周的墙壁,碾压墙壁的余雾似兽掌似巨蟒一下一下发了狠向外撞,空气中持续着震荡的嗡鸣,原也设在周身的屏障碎裂,被左言一把拉到身侧站定。

“卧槽,开玩笑吧你这是?这叫娇弱好欺负,左言你驴我呢?再晚一点我就要挂彩了!”江栩正在气头上,怎么看都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原也摸出手机备忘录噼里啪啦打一大段字怼到左言面前,左言眯眼伸出食指把手机推开,示意原也继续看。

秦予留呕出一口鲜血,笑:“这么紧张?我当时绑你都没见你这么大反应,况且你紧张她做什么,桑市谁伤得了她?”

江栩铁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哈哈哈哈哈!我说你怎么转变这么大,这么有恃无恐,原来是有声名赫赫的左言左大人做靠山,好笑啊。”秦予留嘲讽道。

“我没有想要她做我的靠山。”

“需要你想吗?只要你站在她身边,桑市谁敢动你?”秦予留反问。

“有气在你这儿瞎发什么,你就知道了?不是也敢动她吗?”左言慢悠悠地瞧着指甲,“麻烦你不要对我中意的人有所误解,她可比你强多了,可没同窗相残。”

左言上前搭上江栩的肩,释放出妖力柔和包裹着红雾往里收:“更何论,她已经凭自己的本事对你留情再留情了,倒是你,用攻击我试图激怒她杀你?”

“看来我们很不受待见?”原也揣摩道,秦予留的态度原本很平和,是在见到左言的一瞬间才面色大变。

左言也看出来秦予留对自己和原也的敌意相当明显:“唉,那我们出去等,江栩?”

“嗯,好。”

门关上后,秦予留才稍微平静下来,她直视江栩,问:“什么时候?小学?初中?高中?你就认识她了?”

“今年才认识。”

“你这能......”

“最近才稍微会用,被威胁着去她家才认识的,靠自己努力得到认可。”江栩淡漠地看着秦予留,“你不必把我想得那么不堪,人有恶人妖有善妖,我和她们是刚认识的朋友。我本来只是替走不开的岑心来的,你在这里搞的事已经被察觉了,我也只是听说,来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擅自查你这一点是我不对,但如果没有我横插一脚,你准备对岑心做什么?”

秦予留默了片刻,才说:“你也知道岑心和平常人不一样。”

“我知道,容易陷入危险,所以我和我的朋友才想尽可能保护她。”江栩收了红雾,将令山川唤出来,握着剑拉了凳子坐在秦予留对面。

“那她比较走运。”

“我们这种人,谁比谁走运?是比谁家人死得多,经历的时间长,还是受过的伤害大?真论遭遇确实算不上公平,但也讲一个因果,你不搞这些事,没人会查到你头上。”

“你是有能力,岑心也有人保护,可我不做这些,怎么保证我的安全?”

“那只燕妖,岑心,我,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秦予留沉默。

江栩不想讽刺她,将一腔的话咽了回去,只问:“所以,是怎么回事?你,你父母。”

“怎么,你好奇?”

“我不知道妖是怎么判罪的,如果事出有因,或许会因此酌情,哪怕没有,你曾经可能是受害者的事也要搞清楚。免得有其他相关的人遭罪。”

“如果我不说呢?”

“你不说叫我来做什么?看星星赏月亮?你之前注意到我,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还记得你父母的人了吧。”

“......”

“叔叔阿姨曾经人很好,我经常在家长会上见到他们。”

“......他们是很好。”

江栩垂眸:“所以发生了什么事儿,让他们被害了?他们是怎么被盯上的?”

秦予留看着江栩:“这得从你开始说起了。”

“我?”

秦予留回忆着过去,目光深远:“我看见你模样奇怪的在老房子里,心里有很多不好的猜想,记了很久,后来一直对鬼神之事将信将疑,直到我看到一只燕子。”

“......被你囚禁起来的那只?”

秦予留点头:“是。”

“放着钢琴的那一层楼你去过,我爸妈经常不在家,尽管有保姆,出于安全着想,他们还是在家里各处安装了摄像头,以便掌握屋内的状况,我有次闲着无聊看监控,就看到一只燕子在钢琴键上跳来跳去。”

“我又翻看了记录,发现每个周末下午她都会来,我心里好奇,就在她来的时间段将窗户打开,躲在门后面听。”秦予留笑了:“应该是目睹过你的怪状之后有了心理准备,我听她努力弹出旋律的时候,心里竟然不害怕,还觉得好笑。”

江栩静静看着秦予留柔和下去的神情,秦予留又说:“如果只是偷偷来弹琴,还不足以让我不防备她,但过了一段时间后,我又发现屋内开了很多品种各异的时令花,原来她每次来过后,都会在花盆里埋花种,当做偷偷弹琴的交换。”

“我们家只要周末人都在,就会在院子里烤肉,我一边烤肉一边偷望她有没有来,有时候会见她带着花种来,探头探脑地馋这边的肉。我当时就在想,这应该是只年纪不大的燕子,做这么容易被人发现的事,谁家会无缘无故开出没有种过的花,后来爸妈问起,我只说是我做的。”

秦予留给自己倒一杯水,江栩说:“你爸妈不是她害的吧。”

“不是,但和她脱不了关系。”秦予留浅饮一口水,“我不走运,得了骨肉瘤,治愈成功率很低,爸爸妈妈尽力了,但我的情况每况愈下。”

江栩呼吸一滞,握着令山川的手紧了几分,她隐约猜到了。

“我不想一直在医院耗过剩下的日子,申请回家静养,爸妈对医学失望后,转而走了迷信,去求神拜佛。”秦予留的语气沉重,“那时是梅雨季节,窗户不常开,我被雨吵醒后,担心燕子进不来,就去给她开窗子,被她看见了。她还是进来弹了琴,我坐着靠在门后面听着,没过多久,爸爸妈妈在家的神情明显亢奋了起来,像着了魔一样,再后来,他们要我吃一个拇指大的巧克力球一样的药丸,我觉得不对劲,没有吃,没想到他们混在汤里让我喝下去了。”

“然后你的病好了。”江栩叹息。

“是的,我的病好了。去医院体检后,医生都不敢置信。但自那以后,我父母就神神叨叨的。”秦予留的神情痛苦起来,“家里供了奇奇怪怪的神像,做梦醒来就出门很长时间,说替神仙办事,攒功德,我叫他们不要做了,他们斥责我,说我不懂事,还试图给我吃奇奇怪怪的药,说可以把之前亏损的身体补回来。”

秦予留的胸膛起伏,她一杯一杯喝着水,像要平息什么,说:“每一次回来我都会和他们争吵,他们完全不和我说做了什么,只要我乖乖的,然后突然有一天,他们就消失了,我以为父母失踪,报警了,结果警察说根本没有他们这号人,说我是个孤儿,家里雇佣的家政人员也全部不记得他们了,我问同学,也说不记得,他们以为我得了臆想症,找演员编造出一家人,好像全世界只有我还记得他们,我都开始怀疑自己,只有时时看着全家福才安心。”

“那你说脑子里住了东西,是那之后?”江栩问。

秦予留的表情陡然狰狞起来:“是,那药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吃了它,病是好了,但人也成了那些妖魔鬼怪的容器,这一切彻头彻尾就是一场骗局!骗我爸妈替他们效命!到头来要了他们的命,也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只是正常过我的生活,却被这山里面的蜘蛛妖发现,他自己快不行了,想要强行占据我的身体。”秦予留越说越激动,“可惜他太弱了,原来妖也有这么弱的,没能毁掉我的意识,反被我吞了他,得了他的记忆。”

“然后你杀了囚了这山里的妖,为你所用,增强你的力量,又要对燕子动手?”江栩看着他。

“她自己受伤来我这儿被我捡到的,我这是在帮她。”秦予留说。

“我看她没有想要让你帮忙的意思,一只妖要害你,不至于迁怒到整山的妖,你也没有实际证据证明燕妖与你的事情有关。”江栩把秦予留话中遗漏的点挑了出来。

“那又怎么样?”秦予留反问,“人弱,妖就可以随意欺骗利用,不问善恶,人强了,还得反过来分辨妖谁善谁恶?江栩,要不是我没有打算杀你,你早死了,你比我强又有什么用?”

“我承认我对你疏于防范,至少你教会我不要因为有点关系就心软。不过,就算你这么做没有人发现没有人管,最后也是会遭报应的。这满山的妖与你们住在同一处不止一个年头,人烟热闹扰山林清净,它们有对你动手?你没有想过世间有善恶法则,因果报应?”

秦予留不屑地笑说:“法则?报应?法则没护得了我爸妈,护得了我,事后的报应有什么用?我敢干出这些事儿,还怕报应?”

“无可救药。”江栩起身,丢下这句话。被害确实可怜,却不是她挥刀向无辜者的借口。

“我有考虑收手。”秦予留叫住准备走的江栩,“燕子是唯一记得我爸妈的存在了,我救下她,我们在一起像家人一样去另一个地方生活。”

“别骗你自己了。”江栩没有回头,打开门,走了。

左言和原也不在门外,江栩找不到方向,想到左言说的话,试着把左言的妖力唤出来,扩散到这整片建筑,妖力在触及某个存在时一阵轻颤,抖出一条光晕,指引江栩方向,江栩跟着指引走,在一处山崖上再次见到了燕子。

凄惨。江栩看见燕子浮在空中的妖身四分五裂,血丝飘荡,被抽空般没有了丝毫重量,全靠结界锁着才不至于血肉消散的模样,整个人都被惊吓到颤抖,唇色苍白,目光仿佛被烫到般挪开,偏着头,不忍心在燕子身上停留。

左言走到江栩身侧,牵着她的手走近几步,问:“问得怎么样了?”

江栩猜左言拉近她是为了让燕子也听到,如实陈述了一遍,燕子听到后面身体波动得厉害,但直到江栩说完,她都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原也怜悯地抚摸结界,脸上浮出怒色,说:“我在她能说话时问了,她一开始对秦家产生好奇是因为山里的妖怪说这一家人为人很好,会救助山里受伤的动物。她后来知道小姑娘是特意给她开窗,而且病了,治不好,就去求厉害的妖怪帮她,秦予留的病没有好,是这小燕子用药做引子用自己的命吊着秦予留的命。这小妖都还没成年,一百岁都没有,觉得命长给得起。那所谓的厉害的王八羔子既捏了燕子的命脉又往秦予留身体里种了妖血,秦予留这种体质不是最好的选择,他又起了别的心思。”

狮吼咆哮,原也一拳打在树上,青筋从皮肤底下爬起,用力紧绷着:“那妖作恶多端,被我发现杀了,他聪明得很,不用自己的血害人,打着救人的旗号以为一救一害能抵消罪孽,根本不留证据,秦予留的爸妈又死了,断了关联,所以被遗漏了没有保护起来,结果,啧,贱人!”

“秦予留的爸妈是死了,不是消失?”江栩问。

“死了。丹尘那边已经找到了,他们被糊进装模做样的灵庙里做成了雕像。”左言低声道,“她爸妈有些名望,毕竟不是傻子,后面可能不想受操控而被杀了,那妖怪擅长幻象,实力不弱,原也当初都差点中了招,被他寻根摸底抹除掉存在的人不止一个。你为什么没被影响我不清楚,秦予留是因为燕子的妖力在做抵抗,秦予留之所以没有被成功融魂,也是因为燕子察觉到了帮她反抗那妖怪,。”

江栩愣愣的,脱口而出:“可秦予留不知道这些。”

“燕子发现秦予留的所作所为后是不是什么都没说?”

左言和原也都没有说话。

“她没有机会了。”左言说。

结界里,燕子的身体开始溶解,从尾羽到头,鲜红的血珠一点一点从她的身体表面渗出,一开始是血珠,后来是血流,她振了振翅膀,什么都无法传达出来,各个部位的断口涌出大量血花,轻抚着结界壁,结界拦住了鲜血的腥臭,但直观又残酷的死亡画面仍让江栩闻到了血腥的气息。

江栩后退一步,猛然想到什么,向屋内狂奔。“秦予留!”江栩撞开门,地上倒着一具软瘫的尸体,秦予留的灵魂正跪坐在地上,把一把形制奇怪的匕首扎进自己的心口,她的魂体各处不停起伏,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事情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的!你别动,听我说!”江栩吼道。

“我不想知道。”秦予留神色痛苦,神情决然,狠狠把匕首柄一拍,灵魂随即四散,什么都不剩了。

江栩再反回去,燕子也化作一团血水。

“左言,秦予留死了,她把自己灵魂都毁了。”江栩的语气僵硬,整个人都陷入浓重的无力。

“我知道。她眼里有死气,所以我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你和她。”

“小栩啊。”原也为难地凑上来,勉力安慰道:“你也不用太伤心,燕子死了,她也是必死的,况且哪怕她轮回,后头的日子也不好过,自毁反而是逃避最好的方式了。”

“我不是。”江栩摇头,“只是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就这么结束了......我不太能接受。好心办坏事,好人沦坏人,坏人被杀,好人被害,怎么会这样。”

“世事无常。”左言搂住江栩的肩,不再看这满片狼藉,“回去吧?”

江栩摇头,抹了把眼泪,跑回放着钢琴的那层楼抱了满怀的花栽在山崖上,坐在那儿不走。

原也和左言互相看一眼,原也摆手,回去处理后续事宜,左言留在江栩身边,静默不语。江栩一直坐着,左言一直守着,直至太阳起落,带来新的黎明。

江栩看着朝阳,喉咙因为太久没有说话而沙哑:“你以前也经常经历这种事情吗?”

“嗯。”

“那你当时是什么反应。”

“事情不一样,什么反应都有,有时候也枯坐很久。”

“其实我觉得我和秦予留有点像。”

“嗯。”

“不同的是我遇见了你,她说的没错,我受你保护后,离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很久了。”

“你得到的来自于你值得。这没什么值得愧疚。”

“嗯,我知道。”江栩轻笑。

“如果我和秦予留一样快死了,你会干预我的命运救我吗?”

“会。”

“......所以没有如果。我昨天一直在想,如果燕子没有插手,如果秦予留没有病,她们两个或许会成为好朋友,她们一样年轻,一样善良。但是正是因为做选择的人是她们,正是因为是她们在那样的处境,所以才会导致这个结局,这是就是她们会选择的选择导致的结局。”

“嗯。”

“我也在想,秦予留变成这样,会不会是因为融魂影响了她。”

“她已经死了,没法确认,确实有很大可能。如果这样想能让你好受点,你可以这么想。”

江栩默然。

“左言。”

“嗯,我在。”

“如果......”

“你说的,没有如果。”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