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你说想去香城看香料，还记得吗？”

文溪微微走神，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温和的声音，轻轻点头。

“那就这两天挑个时间去香城吧。”谢章成轻声道。

几个谢家家将来到医馆时，主事正在檐下外晒草药，忽然听见他们要找刘医师，挠头：“这还真是不巧，刘医师告假了。”

“什么时候。”为首的壮汉凶神恶煞盯着他。

主事微微皱眉，心说怎么回事，朝他们说：“莫约半个时辰前吧。”

半个时辰！？

家将赶紧回府上报消息。

谢章成听完消息，沉默了半刹不知想到了什么，下人正好端着茶进来，他接起茶杯喝茶时忽然嗤笑了一声，家将看着觉得胆战心惊。

但对方放下茶盏又是一脸平静的模样，“下去吧。”

家将们狐疑着离开。

文溪在花园的池塘边盯着游鱼出神，蓦然回头发现谢章成站在亭子里紧紧地盯着他，睫毛一颤，朝对方走过去问：“怎么不唤我一声。”

谢章成不语，静静注视着他的双眼，眼底漆黑一片，文溪被那双眸子摄住了，心里慌了一霎，就在他手指一动打算张口的时候，对方才说话：“今日便启程吧。”

“什么？”文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今日便启程去香城吧。”谢章成淡笑道。

预想中的质问没有出现，文溪抿了抿唇，最后问：“为什么？”

“今天天气好。”对方语气平淡道。

他不是问这个原因，文溪紧紧攥着手指。

为什么不质问他，林今誉和谢忱的事情。

下人很快就将衣物等物品收拾了出来显出意思急切，两辆马车停在府里后门。

文溪上了车才发现谢章成还站在门下，望着自己，一时间情绪如鲠在喉。

“你……”

“听话，先在香城住下。”对方先一步张口。

文溪望着对方那双眼睛，从年少至今，里头所蕴藏的东西他越来越看不懂。

木帘渐渐放下，文溪趴在自己腿边咬着尖牙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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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报官波及林家，需要林今誉出面，谢忱让任月去将林今誉和四名女眷接一起进城。

有了林府以前的下人做人证及林老爷患病所请的医师作证，这个案子很快被重视起来，衙门立马去谢府抓拿嫌犯当堂对证。

这是林今誉被赶出府近一年以来再度近距离见到谢章成，对方依旧竖着一丝不苟的高发，面容镇定，目光只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人齐，便开始审理了。

女眷们跪在堂前哭着提供证词：“小女本是林老爷身边的女眷，当初林老爷患病时，给老爷熬药的春水临时帮忙点香，春水懂药理发现老爷屋里的新香有问题，那香与老爷药剂里的一副药草相融会变成害人的满毒，当初谢、谢少爷在府里当家把春水遣散，还让我们不要多嘴，老爷就是被他害死的……”

“小的当初是林老爷的医馆，当初被谢少爷的压迫……”医师抖着腿也将事实一并托出，场面有些混乱。

高台之上，判官身旁的小吏举着卷轴念罪词：“罪人谢章成，现谢家茶商主原林家茶商主赘婿，谋害原丈人林成荀及原丈母……经林府女眷、医师为证，证据确凿……”

林今誉紧紧攥着衣角，看着台上，判官拍动惊堂木严厉的目光看向谢章成：“你可认罪。”

堂里寂静无声，谢章成双手与身体平齐跪拜着，林今誉紧紧盯着对方，呼吸也随之急促，他许久没有久站，半个时辰的审理下来，意识有些晕乎，连谢章成的回词都听得不清晰，身后被一道坚实的胸膛抵着，才不至于站不稳。

林今誉猛然发觉，自己并非一人待在着这大堂里，谢忱的体温一点点过渡到自己身上，让他的心落到了实处。

对方自然是不认罪。

事关三条人命的案子，不可能随意判罪，当堂审理后谢章成被押回牢中，衙门需要派人查实女眷和医师所说的药单、香的真实性，派人去谢府寻找查证。

散场时周围议论纷纷，谢忱极快地将林今誉抱回车里，落下车帘隔绝一众好奇的视线。

“站了这么就腿累不累？”谢忱紧紧抱住他，空闲的手按在那两条腿上缓缓的揉。

林今誉双手抱着谢忱的脖颈，下巴抵在对方硬实的肩膀上，低低嗯了声。

“肿了？！”谢忱将那靴子脱下来一看，吓一跳。

那双往常白皙的脚此时一片通红，肿得不像话。

林今誉只觉得腿麻，像被针刺了一般，谢忱碰到他时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

“是不是疼？”谢忱紧张问。

林今誉意识还是呆呆的，朝谢忱摇了摇头，脸颊擦着谢忱的肩膀，说：“只是有点麻。”

谢忱低头看着林今誉半边脸颊，凑上去轻轻蹭了蹭，一边给他揉腿一边问：“还在想刚刚的事情？”

林今誉轻轻嗯了一声，随后看向谢忱：“官府要是找不到那香怎么办？会不会没法断案……”

不知刚刚林今誉趴在他肩上小脑瓜里胡思乱想了什么，谢忱笑了一声，逗他：“对啊……这可怎么办？”

林今誉也跟着紧张起来，想要收回腿，幸亏谢忱眼疾手快按住了对方。

“我说笑呢。”谢忱赶紧道，把人安抚回怀里：“府里添置用具都会记录在账，即便找不到那香，应当也能查到那时的走账，届时核查香铺便知道了，若是走账失了不更说明心中有鬼？”

富贵人家府里的账目都会严格记录保存以防不时之需，不会轻易丢失。

林今誉也反应过来瞪着他，脸颊有些红：“你故意逗我。”

谢忱擦了一下他的鼻头，与他额头相抵，眉眼舒展：“这事会有结果的，别担心。”

回到家，林今誉的脚已经好了许多但还是肿着，谢忱找来大夫，对方说久站久坐脚会水肿是正常的反应，叮嘱谢忱平时多让林今誉走动走动。

整日以养身为由不让林今誉乱跑的谢忱眼都不带眨应下。

见两人脸色轻松回来，不用问许栖也猜到案子申的顺利，给思绪万千的林今誉递了一杯清茶，说：“天气热，降降火。”

林今誉接过来小口小口喝起来，觉得舒服了许多。

许栖就这么支着下巴看谢忱给他捏腿，靠在四轮车边眼底有些艳羡，张口平地一声雷：“是不是这个案子办完你们就要办婚事了？”

“咳咳咳……”林今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差点被水噎着，到是谢忱沉稳地嗯了声。

的确，所有麻烦事解决完，他们也该办成亲的事情了，从春三月拖到现在的四月中旬，等案子出来估计临近四月底。

“现在办还来得及。”许栖朝林今誉肚子努了努嘴，没有明说：“晚些办穿婚服会很明显。”

对方这么一提两人才想起来，上回定的婚服林今誉要穿不上了，他现在肚子显怀，原先的尺寸太小。

当初谁也没料到会到琴坊会出事，将婚事耽搁，但现在潜在的威胁都已经收拾干净了，得快点把日子定下。

虽说案子结果还没出来，刘钱和沈梅都认为板上钉钉，经过商谈将成亲的日子定在四月二十七。

定下日子，谢忱随即带着林今誉去订婚服。

伙计也不是没见过怀着肚子来订婚服的客人，张口就是好话朝两人介绍店里的款式。

谢忱站在林今誉身后静静待他自己挑。

林今誉的目光在一众衣衫间掠过，最后还是指回了原先那件针绣样式的婚服。

谢忱眉头微微一动，双手将人托起一转，到了另一头架子前说：“家里已经有一套了，这回选新的吧。”

林今誉回头有些犹豫。

“没有其他喜欢的？”谢忱将附近的料子翻了翻问。

其实是有的，但有些难选，林今誉在聆郎满目的衣裳里歪头，十分诚实地指了一件：“这个也行。”

这回为了方便林今誉穿，谢忱和伙计商量将衣裳的束腰改高一些不要勒着肚子，如果可以再改宽一些。

这些做生意的伙计自然比他懂，点头露出笑容：“客人放心！我们铺子在行，一定做出一套令夫人穿着好看且不显臃肿的婚服。”

林今誉臊着脸不想听他们交流。

从成衣铺出来，两人慢步在街边走，路过悬壶馆发觉里头的生意差了些。

想来应该是昨天申案子的缘由。

虽然医师在作证时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但传言发酵起来依旧损了些名声，医馆也跟着遭殃。

谢章成害死了林老爷和林夫人的事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虽说案子还在审查公告没有出来，对方也没有认罪，但从当堂审理时人证所言看来林老爷等病逝确实是有实情。

原先唾弃林今誉、看不起谢忱的闲人这会儿已经哑口无言，身边人讨论起这些事情时都面红回避。

因着这个案子，张家的查账又撂下了，不过张家的瓷厂瓷坊前些日子已经重新开张，虽然头被押了，但寻常人的生意还要继续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