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这话丝毫没起到任何安抚的作用,胤礽泪珠子就差下来了,只盯着康熙蔫蔫地问他:“很快是多快?”
皇帝出行,能走多快?侍卫、宫女、太监都要跟着去,少说也得一个月左右。
但康熙见胤礽这委屈的样子,便想舍弃了那些没什么用的排场。他带着御前侍卫骑快马,全都轻装出行、速去速回。这样的话,估计六七天就能回来。
想到此,康熙捧着胤礽的小脸蛋,跟他说:“六天,六天阿玛就回来了。”
胤礽掰着手指,挨个数:一天、两天,数到三的时候眼泪唰的就下来了,只觉得和康熙分别的日子怎么这么久?
他举着手,委委屈屈地对康熙哭着说:“阿玛要去好多天。”
康熙心里也不好受,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分别。
“阿玛争取早点回来,你在慈宁宫住几天,好不好?曾祖母也很疼你的。等阿玛回来,给你带点好玩的。”
胤礽不说话,翻了个身,只拿后脑勺对着康熙。
康熙心下无奈,让胤礽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保成,别不理阿玛呀。”
“不理、不理、就不理。”
胤礽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才不要哭了。阿玛都要自己出宫了,他不要阿玛了。
气鼓鼓的胤礽闭上眼睛装睡了。
康熙瞧他这样,心里难受的很,当下便觉得之前的想法是个好主意,大不了连夜赶路,五天就能回来。
康熙也不敢跟胤礽说自己具体哪天走,待一应事情都布置妥当后,才挑了个夜晚出发。
临走那天,康熙先是哄着胤礽睡着了。等他睡沉了,才敢抱着胤礽将他送到了慈宁宫。
孝庄看着半夜被送过来的胤礽,对康熙的行为颇为无语。
皇帝又不是不回来,这成什么样子。
康熙对孝庄的腹诽一无所知,只依依不舍地看着胤礽的睡颜,“阿么,这五天,保成就拜托你了,要照顾好他。”
“我这一走,他估计要哭闹许久。”
康熙又将写好的五封信拿出来,交给孝庄,“这几封信,阿么每天给他读一封吧。”
孝庄伸手接过,但她心里有许多疑惑。
她知道康熙要去昭乌达盟,却不想康熙五天便回,当下便对康熙说:“京城到昭乌达盟路途虽不算远,但你如何能五天就返?”
康熙也没打算将他的计划告诉孝庄,只推脱道:“孙儿自有安排,阿么就不用操心了。”
康熙从慈宁宫一出来,就直接出了紫禁城。
纳兰容若作为御前侍卫,自然是同康熙一同出发。
此刻见到康熙,当即下马请安:“禀皇上,书信已经送到,将士们已在昭乌达盟附近集合,只待皇上一声令下。”
“好,即刻出发。此行辛苦,等回来朕给你们厚赏。”
纳兰容若觉得康熙此行太过匆忙,若是稍有不测,于国不利。
“皇上,奴才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康熙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想劝自己罢了。但他决心已下,便直接打断了容若:“既如此,便不要说了吧。”
康熙看着这一群侍卫,都是精心选出来的,武艺也十分高强。
在外围候着的常泰与格尔芬是被康熙亲自点名喊过来的,他两来之前家里专门交代过这是皇帝恩典。此刻见康熙的视线扫过来,当下便翻身下马,给康熙磕头谢恩。
“奴才赫舍里·常泰、赫舍里·格尔芬参见皇上。”
康熙挥手让此二人不必多礼,而后翻身上马:“出发。”
一行人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路上都不曾歇息。下面的人跟着康熙也不敢多言,毕竟皇帝不休息,谁敢说自己累了。
胤礽第二天醒过来才发现不在乾清宫,而是在慈宁宫,当下就闹着要去见康熙。
“阿玛呢?”
孝庄和一众宫人哄着他,多少方法都试了,结果都不见效。见胤礽哭的厉害,也怕他把嗓子哭坏了,孝庄才将康熙的信读给胤礽听,边读边觉得自己牙齿发酸。
“阿玛回来跟你赔不是。”
“阿玛不论在哪里,都十分想你。”
“这五天,阿玛必定日夜都将你放在心上。”
“昭昭明月、耿耿夜长,阿玛此心天地可鉴。”
瞧瞧皇帝这信写的,酸掉牙了,连天地日月都出来了。
康熙看着太阳都出来了,忍不住想到胤礽,也不知道他闹得厉不厉害。
昭乌达盟会盟一事,康熙本也没打算亲自来的,结果左挑右选了一圈,生生没选出来个合适的大臣。
索额图倒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他又不能自打嘴巴,前脚刚撸了人家的官,后脚就起复,不合适啊。
噶尔丹的威胁就在一旁,康熙到底还是自己亲自来了。
昭乌达盟
康熙是带着将士们入场的,蒙古诸部一时间拿不准皇帝心里在想什么。
康熙私下里面见了蒙古各部的首领,更是亲口许诺,为他们平叛,尤其是未来会解决掉来自准噶尔与和卓部的威胁。
康熙如此大方,自然也得了不少好处,譬如喀尔喀蒙古对大清的忠心。
康熙惯会用温水煮青蛙的手段,一步步加强朝廷对蒙古各部的影响,直到彻底集权。
这次前来参加会盟,康熙也有意彰显国力,手底下的人都是康熙的心腹,哪有不明白的。
四五天的光景,转瞬即逝。
正事谈完了,康熙也不多留,更没打算留这看歌舞升平。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家带孩子。
康熙还想着给胤礽的许诺,结果发现这地方也没什么值得带的,也不想耽误时间去找,便直接带人回了。
皇帝返程,行程更加紧张。
康熙思子心切,一路上是昼夜不分地赶路,跟着的人都忍不住担心皇帝的身体吃不吃得消。
待进了乾清宫,康熙瞧着镜子里他灰头土脸的样子,暗想:他何曾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
勉强撑着去沐浴,将自己打理干净,康熙才去了慈宁宫接胤礽。
胤礽这几天都很闷闷不乐,此刻瞧见康熙,两脚一撒就挂到康熙身上。
康熙十分疲倦,被他这一扑,难免往后退了两步才接住胤礽:“保成,阿玛回来了。”
康熙抱起他,扭头就往乾清宫走,“阿玛这几天可累了,昨天一晚上没睡,全在赶路了,保成陪阿玛去睡会,好不好啊?”
胤礽乖乖点头,陪康熙躺在了床上。
康熙看着触手可及的胤礽,心里一股暖流划过,当真是体会到家的感觉。
胤礽不困,一开始还能乖乖躺在床上陪阿玛睡觉,后来躺久了觉得难受,便坐起来,两眼直盯着他阿玛睡觉。
半响,他觉得颇为无聊,才伸手在康熙身上比来比去。
康熙睡得沉,对他宝贝儿子在他身上放肆这件事,一点感觉没有。
梁九功一进来就瞧见这副场景,生怕太子爷打扰到康熙睡觉,悄声走到胤礽跟前提醒。
胤礽眨眨眼,也神神秘秘地对梁九功说:“放心,阿玛不会醒的。”
康熙一觉起来,就觉得不对劲。
他的宝贝儿子对他做了什么?
康熙此刻衣服散乱,胤礽还偷偷在他脸上、胸膛上抹了不少墨印子,瞧上去颇为可笑。
康熙盯着镜子,百思不得其解。
这就是他丢下胤礽一个人出门的惩罚吗?
胤礽干完坏事心虚的厉害,早跑出乾清宫,带着霜花去了慈宁宫避难。
孝庄见他去而复返,心想着康熙这次回来还没见过她,估摸着一会也是要来的。
康熙重新沐浴,又换了身常服,才去慈宁宫给孝庄请安。
“孙儿给阿么请安。”
孝庄今日听闻康熙回来后直接去歇息了,大致也明白康熙这一路十分疲倦,一时间倒是有些心疼啊。
“你啊,为了太子,把自己给折腾成这个样子,图什么。”
对这个问题,康熙一时间也答不出来,此事确实是他冲动了。
可胤礽那么小,他只要一看到胤礽,就忍不住为他考虑。他不想自己出宫太久,那康熙只能尽量缩短时间。
累便累吧,为了他儿子,他可以的。
而且将胤礽从小养到大的情分,康熙是体会过的。那种父子间的温情,是世间难得的真情。
他不否认,前两个辈子和胤礽也算是父慈子孝。他可以护着胤礽登基,亲手将胤礽捧上皇位,看着胤礽越来越有皇帝风范,他当真是十分欣慰。
可那两辈子,他不会诸事由着胤礽,不会只因为舍不得胤礽就彻夜赶路奔波,也不会让胤礽在自己脸上、身上放肆,更不会为了他委屈自己。
康熙此刻才恍然大悟,他把这辈子看得有多重要。这辈子,才是他彻彻底底与胤礽重新来过的一辈子。哪怕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他也心甘情愿。
“阿么,他是我的儿子。”
康熙直视着孝庄,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一字一句道:“这辈子,我只会有这一个儿子。”
孝庄从前也不是没有这个猜测,此刻康熙亲口说出,也不过是加深了她的猜测而已。
康熙这样看重太子,若是胤礽有个差错,孝庄不敢想。当下便对康熙说:“要是他以后不争气,比不上其他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