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被遗忘的过去

一个算不上失误的失误发生在炸弹落地后的一瞬，房顶落下来的灰差点落进三叶纯手下的刀口里。他听着外面的嘈杂声，怒骂和枪响混在一起，让他手下的动作停了一下。

“好了，他的命算是保下来了，我现在做个腹部皮瓣，这样他的胳膊也还有救。”三叶纯抬起手，后退了一步，用还没沾上血的手肘擦了擦汗。

“没有时间了，现在，立刻，跟着我们转移。”

“我没问题，他不行。”三叶纯不觉得把一个半死不活，现在还被他在气管上开了个洞的病号在毫无保护措施的情况下拖上车是个好主意。

见过笼子里的困兽吗？

双目赤红，疯狂，歇斯底里，不分敌我，怒吼着攻击身边的一切。

三叶纯试图去和他们讲些道理，但一想到对方不管不顾地冲进自己诊所的样子又闭上了嘴。混乱的国度里有混乱的规矩，比如街边插有不同颜色的旗子的店铺，与中立的医院。

很少有人会去得罪医生，二话不说把人绑走的更为少见，或许人类多元化在本世纪也有进一步的发展，但这归根结底或许应该是由社会学家讨论的东西，而三叶纯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初社会心理学成绩比人文科学还要烂一些。

生理医学应该被加进小学课本里。

三叶纯看着那个载着伤号的担架在被抬上车时被颠了一下，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把氧气接待了那个裸露的支管上。

三。

子弹打到车窗上，蛛网般的裂纹依次蔓延，模糊了外面的光。

二。

汽车启动，发动机的链条被汽油燃烧时的能量带着转动。

一。

他们在车厢里猛的一歪，刹车片被摩擦的尖锐声响刺的所有人双耳一痛。

零。

三叶纯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转身用力地踹上车门，捞过一边低着头的女孩，丝毫不管外面飞速后退的粗糙路面，一刻也没犹豫地跳了出去。

碎石摩擦过单薄的衣物，在他手肘和膝盖等第划出几道细小的擦伤。

司机死打两个转向，全程不敢松开脚下的油门，拖着爆胎的车辆艰难驶去，只留下身后扬起的尘土。

三叶纯感受着膝盖处因为强力挫伤带来的反馈，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由血水和汗液杂糅在一起的混合物，抬头朝不远处盖楼的屋顶看去。什么东西在那上面闪了闪，那是狙击枪目镜的反光。

通过目镜确保三叶纯跳下车后，黑泽阵便不再犹豫地快速起身。他连枪盒都没带，这片城区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背着狙击枪走上街头，比拎着琴盒更加常见。

“还能走路吗？”

“能。”

看着艾薇挣扎着站起来后，僵硬又倔强的样子，三叶纯重新蹲下去，挽起对方的裤脚，果然看到了下面已经红肿的脚踝。但女孩任然咬着牙，一声痛呼也没有，只是执着的要继续行走。

不远处仍然会时不时的传来零星枪响，略微思考后，眉眼间还存有一丝未脱去的稚气的三叶纯把女孩被在背上，忍着膝盖处此时有点麻木的钝痛，顺着街边不起眼的阴影，一步步背朝着身后狼藉走去。

夕阳落下去，夜色浸出天空的一角，大多数路灯已经坏了，于是阴影越来越多，光明越来越少。

夜风也带着那股子硫粉味，惹得三叶纯止不住皱眉，女孩的双臂环在他肩上，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也有脏兮兮的灰。

他有点精神恍惚，脚步不稳，在闭上眼的前一刻，是黑泽阵那头在夜色里显得好像会发光一样的银发。

……

“这不是你一周喝两箱咖啡睡六个小时的理由。”

女人的指尖夹着半颗燃到一半的香烟，鲜红的指甲敲了敲床头的矮桌，声色冷漠，神情淡然。

“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乱七八糟的旧梦，”三叶纯抬起插着输液针的手，捏了捏鼻梁，以缓解双眼的干涩，“再这么下去我会分不清的。”

“我不能陷在过去。”

特其拉闻言只是抬眼，用她那双灰色的瞳孔看着对面这个憔悴到晕在实验室里的少年，不住痕迹地皱了下眉。

“你和你妈确实是一个样。”

三叶纯在之前的对话中，每句回应都是慢吞吞的，但这次思考的间隙却是格外的长。他那双原本应该是灵动漂亮的翠绿色眼睛动了动，比起人，更像个生了锈的机器，散发着一种难言的苦味。

“……可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模样了。”

那种偌大的悲剧色彩笼在他身上，压的他本就单薄的肩膀颤抖着几乎要垮下去。他一边在支离破碎的梦里感受着往日的影子，又一边在自己身处的现实中一点点忘记。

那些梦最开始漏洞百出，后来逐渐变得越来越真实，和真实的世界混在一起，让他分不清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

于是三叶纯选择用□□提起凌乱不堪的思维。他有点害怕，又有点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个靠着旧日余温在世上苟延残喘的亡魂，若是那唯一的柴火熄灭，最终结果大概是溺死在潮水般汹涌的人间。

“我们为什么不能用这个时间去讨论一下盯上你的FBI？”眼见吊瓶中的药液见底，三叶纯干脆自己上手把针拔了出来，“比如他们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特其拉将燃尽的余灰弹进垃圾桶里，不紧不慢地回答：“他们的线人从日本公安那里拿到的消息。”

三叶纯无声地笑了笑，不知道是出于嘲讽还是单纯觉得有趣，“意料之中。”

日本公安的卧底不知道从哪捞到了一份Frenemy和当局的加密合同，说实话，合同内容是什么并不重要，卧底先生为此付出的努力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份捞出来的东西在由卧底向上级传达时被FBI的线人听了去。一个禁止立军的国家和一个军火公司的合同，不看内容也足够FBI的探员多加关注。

虽然大家对于所谓的“禁军”一词的实际情况都心知肚明，但明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像模像样的做些样子。目前针对Frenemy公司的调查组正追着味满世界跑，其中不免涉及到刚与其签订协议的Vivi。

“我这边问题不大，重要的是特蕾莎。如果那群老家伙们知道有那么一群人一天二十四小时监听着自己的通话，他们估计会像得了痔疮一样坐立不安。”特其拉将香烟掐灭，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看向三叶纯。

而后者只是无畏地耸了耸肩，看上去不以为意地说：“实际上，就算没有特蕾莎，我也一样能知道他们有没有痔疮。”

“等等，让我们暂且停止关于那玩意儿的话题。”特其拉一点也不想知道三叶纯是怎么把那些人的情人发展成自己的眼线的，也不想探究对方把自己人打包送上床的过程。即使hony trap永远是一个合格的情报贩子最喜欢的东西。

三叶纯在试图回避一些东西，用他那勉强算是合格的话术，但终究骗不过常年和老东西打交道的特其拉。

女人起身时把纯色的大衣搭在臂弯里，离开时带走了咬过的烟蒂，实验室里惨白的灯光晃得她眼疼。

特其拉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最后结束于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

LED屏幕模拟的灯光和自然光很想，但终究是少了那点看不见摸不着的紫外线，即使那玩意对人体算不上有益，但真当缺失之后，却是让人感到十足十地不舒服。

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

走出实验室大门时，她如此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想改一改后面的剧情，留点评论吧，我真的需要做些参考。亲友倒是给我出了点主意，但因为过于离谱被否决了，那玩意写出来我第一个疯（）